《渔舟唱晚》石眉

48、第 48 章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晚霞铺满了整个天空，远远的海平面上，红彤彤的夕阳缓缓落下，借着余晖，阿桐带着启明在院子里编草玩，仲和在一边劈着柴。“阿桐！”戚婶高兴的叫着阿桐进了院子，“幸亏你让我把那东西留着！那真的是牛黄！卖了四十两银子呢！”戚婶压低了声音对阿桐说。阿桐听了真替他们高兴，戚婶感慨的说：“原以为是讨债的，哪里知道是送财来的。”

　　阿桐点头，“我们肉眼凡胎，哪里看的明白？像老爷子说的，堂堂正正做个好人就是了，其它想了也是无用啊。”戚婶应道：“是这样啊！你看那外乡人大概是怕我们把牛要回来，连个姓名住处也没告诉一声，这下我们就是想把牛和钱还给他也找不着人啊。”

　　多少人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反而丢了自己真正的福分，这样的人阿桐见过太多了。戚婶又说：“这次多亏了你提醒，我才没把牛黄扔了。”说着掏出一个银元宝就要塞给阿桐，阿桐大惊，忙推了回去，“戚婶您这可太不合适了！快拿回去，这是该你们的福分，我可不能沾！”戚婶还要再给，仲和也说：“戚婶，您拿回去吧。这银子我们不能拿。”戚婶见两人坚决不收，只能收了回去，心里觉的很过意不去，若不是阿桐提醒，哪里能得这四十两银子？可是他们却不肯收下这点银子，算了，以后多帮着木家一些吧，戚婶只能这样打算了。

　　晚稻成熟了，金黄的稻穗沉甸甸的，压弯了稻秆，村里人喜气洋洋的，见了面都会乐呵呵的问问对方何时收稻。安安照旧回来帮忙，今年红梅又怀了身孕，阿桐又要做饭又要照顾启明和启生，真是忙不过来。“嫂子，我绣的帕子绣庄收了，十二个铜钱一块帕子呢。”安安一边看着灶火，一边喂启明和启生菱糊吃，跟阿桐说着话。

　　阿桐听了欣喜的说：“那可太好了！等我空了再给你画几个花样儿。”安安高兴的谢道：“谢谢嫂子！”嫂子画的花样子好看，配的色也鲜亮，绣庄很愿意收。否则只论安安现在的绣技，能给十个铜钱一块帕子就差不多了。阿桐说：“你也别只顾着赶绣这些帕子，最要紧的还是练好了绣艺。绣庄见你绣的好，给你一两个大件的活，比绣帕子可强多了。”

　　绣花贵精不贵多，那些技艺平平的绣娘，从早绣到晚，一双眼熬瞎了也不过得个温饱。可真正技艺高的绣娘，一年绣上一两件大的，就足够生活了。阿桐可不想安安只成为普通的绣娘，阿桐已经教给她刺绣的技巧，剩下的就靠她自己去练习和体悟了，同一首曲子，不同的人弹奏出来，听上去往往不同。绣品也是这样，一模一样的花样子，不同人绣成的绣品也是不同的，这靠的就是各人手下的感觉和体悟了。安安心灵手巧，静的下来，坐的住，又喜欢刺绣，只要用心练习，以后一定能成为一个好绣娘。

　　安安认真的听着，“嗯，我不赶活。”嫂子说的对，练好绣艺才是最重要的。启生吃完了一口，眼巴巴的等着安安喂下一口，安安看着他笑吟吟的舀了一小勺菱糊喂给他，“我们启生多吃点，长的快！”启明笑呵呵的看着启生，学着安安说：“长的快。”兄弟俩并肩坐着，一个高大壮实一个又瘦又弱，神情却很相似，一看就知道是一家的。

　　阿桐做好了饭菜，“安安你先吃吧。我给红梅和你哥他们送饭去。”安安却说：“嫂子我不饿，等你回来一块儿吃。我先把启明启生喂饱了。”阿桐笑着说：“行，你要饿了可别等我了。我回来还要近半个时辰呢。”把饭菜放入背篓，先往二婶家去了，红梅孕吐的厉害，躺在床上起不了身，这几天都是阿桐做好了饭菜拿过去，只是她也吃不下几口。

　　阿桐才走出村子，忽然官道上跑来一个人，仔细一看竟然是海货贩子赵老三。赵老三见到阿桐叫道：“木家娘子！快去告诉你们村里人，海盗来了！”阿桐惊呆了，脑子里嗡的一声。赵老三见她呆住了，急的大叫：“快去告诉他们，海盗从莱山上了岸了，那边的渔村已经被他们占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过来了！”

　　莱山在这里北面不过十里地，连着官道，海盗若是从那边过来，村里根本没办法阻挡。阿桐反应了过来，忙回转身跑去村里，大声叫着：“海盗要来了！海盗要来了！”赵老三见她终于回过了神，忙转身往下一个村子跑去了。

　　村里人听到阿桐的呼喊，纷纷跑出了屋，阿桐气喘吁吁的复述了赵老三的话，大家顿时惊慌失措，有那胆小的顿时哭了起来，最后还是戚老爷子等几位老爷子发了话，派人去田地那边把收稻的人都叫回来，参加民团操练的都拿上棍棒刀斧去村口那边守着。可是村里这四五十人的民团哪里是那些海盗的对手？

　　“安塘军呢？安塘军会来吗？”有人急切的问。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忽然一个雄厚的男声把众人的声音压了下去，“海盗明知有安塘军却还敢上岸，一定是有了对付安塘军的办法。安塘军就是能赶来，只怕也不会这么快。现在我们只能靠我们自己！”大家循声望去，是赵叔，他往前一步说：“海盗这次从陆地上来，我们根本无险可守，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出海，这片海岛外的急流漩涡就是保住我们性命的保障。我知道那里有一个海岛，虽然不大，但让我们躲几日却是可以的。”

　　众人顿时鸦雀无声，“或许那些海盗不会过来呢？”有人心存侥幸的说。“会不会过来，最迟明后天就会知道，要真不过来，我们再回来也没有什么损失。”戚老爷子斩钉截铁的说，“潮兴，就按你说的办。只不过我们村里人大多没到过那片海域，还得靠你们领路。”赵叔郑重的应了下来。

　　“各家赶快回去准备，一刻钟后下渔船，跟着赵家的船出海。”戚老爷子扬声说道。有人问：“那家里的牲畜怎么办？”赵叔说道：“放到后山上去让它们自寻生路吧。”有人面露难色舍不得。一位老爷子喝斥道：“要命还是要财？你自己想好。好了，大家快去准备！一刻钟后下渔船！”众人急奔回家去了。

　　阿桐跑回家里，安安已经吓的手足无措，启明启生懵懂无邪，还在嬉笑玩闹着，“安安，快收拾收拾，我们这就要去海上躲海盗！”阿桐说着奔进屋里收拾细软，铺盖也得背着，现在夜里已经有些凉了，大人还能抗着，孩子可不能没有铺盖。阿桐和安安卷好铺盖，又带了五六天的口粮，阿桐想了想把小铁锅也背上，家里的东西能放入地窖的就放入地窖。仲和把牛放到了后山回来了，阿桐让他把地窖门用水缸和地瓜等杂物堆上掩着，只希望那些海盗大意，没发现这地窖才好。阿桐念着“菩萨莫怪！”把观音像打进了铺盖里。仲和挑着箩筐，启明和启生一边一个坐着，阿桐和安安背着铺盖细软，急急忙忙的向海滩跑去，黄狗紧紧跟着。谁也不知道海盗什么时候会来，阿桐只觉的自己紧张的都要呼吸不过来了。

　　等他们到了那里，海滩上已经有许多村里人纷纷在下渔舟，小艾见到他们来了，跑过来说：“哥，你们的船小，嫂子他们到我们船上来吧。”阿桐才想起自家的小船要装下六个大人，两个孩子只怕很是吃力，更不用说待会儿还要过处处急流漩涡的险境了。“小艾，你让二婶，红梅和启生去你们船上。安安，要不你也跟小艾姐去？”阿桐说，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和仲和在一起。安安虽然害怕但还是坚定的说：“我和二哥嫂子在一起。”

　　已经开始下渔舟了，小艾转身去叫二婶他们去赵家的船上，一再叮嘱，“哥，你们一定跟紧了我们的船啊！千万别跑了线！”仲和郑重的应了。仲和仲启推船下了海，阿桐他们都坐了上去，黄狗也跳上了船，站在船尾望着村子的方向。赵家，戚家和刘家的大船打头，各家的叶叶扁舟跟着他们向海上驶去。

　　渔舟随着浪头荡啊荡，没驶离海岸多远，就见到一大群海盗涌入了村子。看到村里人逃出了海，海盗们追到海岸边却没有发现半条船，叫骂了一阵却无可奈何，只能做罢，回转身蹿入各家搜寻财物了。就见他们在屋子和院子里横冲直撞，屋里的情形看不到，但也可以想象。过不多久，有海盗竟然放火烧起屋子来，几户人家的茅草屋顶都被燃着了，许多妇人见此都失声痛哭起来。

　　安安也被吓哭了，阿桐紧紧搂着安安和启明，心怦怦的跳着，若是再迟一刻钟，只怕村里现在就是一片人间地狱！多亏了赵老三报信啊，也不知他是否躲过了这帮海盗，但愿如此。“安安，别哭。我们没事了。”阿桐安慰她道。安安抽泣着说：“嫂子，海盗会不会打到镇上？”娘还在镇上呢！这些海盗这样凶恶，阿桐真不知道他们会如何，“县太爷他们都在镇上，安塘军会保护他们的。”真希望安塘军早点把这些海盗剿灭了，可是阿桐隐隐觉的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这里离城关镇就一个时辰的路，安塘军若是在那里，怎么可能到现在还不来？任凭海盗从莱山蹿到了这里。

　　不知是相信了阿桐所说，还是想通了担心也无用，安安慢慢停止了哭泣，平静了下来。船已经行到了海岛群的海域，在大大小小星罗棋布的海岛间缓缓穿行，礁石上停着，空中盘旋着无数海鸟，阿桐，安安和启明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象，虽然经过了刚才的变故，仍睁大眼睛新奇的看着。海浪也越来越大，小船晃荡的越来越厉害。阿桐一阵难受，捂着胸口趴到船沿上大口呕吐起来，仲和看的着急，可是又不能把船停下来，越往外海走，船颠的越厉害，阿桐能受的了吗？

　　安安虽然也被颠的有些难受，但还是被阿桐的样子吓到了。不停的给她顺着背，“嫂子，你要喝口水吗？”阿桐难受的很，摆了摆手说：“我没事，吐光就好了。”无力的靠在船沿上，启明也学着安安的样子给阿桐顺顺背，“娘”。阿桐看着启明担心的目光，强笑着说：“娘没事，歇歇就好了。”启明拉着她的手轻轻靠在她身上，阿桐振作起精神，不能吓着启明和安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