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门寡》红地

16、完

　　元洁就这么看着马庙梁出去了，也没说反对或者同意，她老老实实的跟往常一样洗衣做饭打扫卫生。

　　元洁看着元秀才娘子从她门前经过，没有进来，直接走了。元洁就知道元贞知道了自己这段时间做的事了。

　　元洁走到西间，看着元贞静静的坐在躺椅上望着大门口，自己搬一把凳子坐在她身边，说：“你都知道了？”

　　元贞轻轻的“嗯”了一声。

　　元洁嘲笑着说：“你跟我不一样，虽然我们都姓元，都是同一个祖父、祖母，大伯和我爹同样是都是懒人，不爱操心。伯父还好点儿，听话，听劝，当年爷爷奶奶供伯父和我爹读书，伯父老老实实的读了，我爹偷懒不好好读，最好伯父成了秀才，我爹回来种地。从此他们的人生就不一样了。我们的起点也不一样了，你是秀才的女儿，我是种地的闺女。大伯不操心，好歹伯娘是个厉害的，管得住大伯，从小让元坤读书识字，你也是被家里当成大家闺秀一样娇养的。我呢，一出生就是女儿，不得爹娘欢心，接着生，直到我弟元坛出生。从小爹娘去地里，我和二丫轮着照顾元坛，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我三岁的时候，二丫出生了，我娘除了让我吃饱穿好，就没再管过我，元坛呢，从能走了，他去哪儿，我和二丫就去哪儿跟着他、看着他，省得让他磕着碰着了。”

　　元贞没说话，不搭理他，这些不是她借着自己往上爬的理由，这是马庙栋没了，要是他活着的话，元洁是不是真的要给马庙栋做妾呢，元贞很怀疑。

　　元洁说：“你说我长的比你不差，识字读书也不比笨，家务活更是比你拿手，就是因为不一样的爹娘，所以，我只能嫁给村民，当个农妇，而你能嫁给青梅竹马的师兄，能当上秀才娘子，甚至是诰命夫人。你说我能甘心吗？本来我没想这么多，我只想着元坛能上学，正好我也能借秀才家闺女的名头也嫁给大伯的学生，只是我忘了，村里谁不知道我是二房的闺女啊，过继的终究是过继，不是亲生的也不是从小养大的，没血缘没情分，谁看的上我啊！近在眼前的马庙栋和马庙梁，刘青青是老太太的侄女，我要是看上马庙栋了，将来老太太也不会饶了我，而你是我的堂姐，从小一起玩大的，即使我做了错事儿，你也不会那么狠心的。我刚下定决心，没想到马庙栋就没了。这个时候，你又让我兼祧，送上门的好事儿，我也没拒绝，毕竟如果我想改变我的命运，也只剩下马庙梁了。”

　　元贞说：“如今你已经如愿了，还过来干什么，告诉我养了个白眼狼吗？让我生气伤心早死吗？”

　　元洁笑了笑，抬着头望着天空，坦然说：“不说出来，我自己憋在心里多么不舒坦啊，我不说，怎么能体现我的聪明呢？”

　　元贞说：“既然你已经说出来了，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互不干涉。”
　　元洁说：“你也不怕将来我生了孩子，让他不认你这个大娘吗？”

　　元贞轻蔑的笑了笑：“无论是小子还是闺女，只要他想往上走，我就不怕他不孝，再说了，我也不指望这孩子，有元坤在呢，我总会死在元坤前头，只要有元坤一天，我也不用担心我的生活。”

　　元洁本来想着炫耀一番，结果元贞直接跟她撕破了脸，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只能摔门出去了。回到屋里，看着东边被捧着哄着的刘青青，气的直想哭。

　　别人不会随着你想的去改变，元洁心有万千想法，无奈碰上了马庙梁，别无他法，幸好，元郑氏拿来的药确实很灵验，元洁的月事迟迟未来，平时是很准时的，元洁让元郑氏陪着去找大夫把了脉，确实是有喜了。元郑氏就要跟着元洁回去给马老太报喜。

　　元洁止住了，说：“如今二娘子也有孕在身，二娘子是老太太的侄女，二娘子又素来跋扈，让她知道我有孕了，再找事儿，还不如先等我生下来再说。孩子生下来了，就是二娘子再想怎么样，老太太看在孩子的份儿上，我也吃不了大亏。”

　　元郑氏说：“那这好几个月，可怎么着啊？就整天在屋里憋着闷着啊？”
　　元洁笑着说：“几个月换几十年，值！”

　　元洁真像她说的那样，除了每天老老实实的干家务，其他时候一直缩在房间里不出去。

　　刘青青和马老太虽然好奇她这么安分，却也不会上杆子提她和马庙梁圆房的事儿，马老太想着现在青青还小，将来等她生了三四个孙子之后，再跟她提过继的事儿，想着小时候她和马庙栋感情也不错，想来她不会拒绝的。这样小元氏生不生孩子也就不重要，反正又不是她让她进门的。

　　马庙梁看着元洁这样老实，心里反倒不安，她可不相信能给自己下药的女儿，会老老实实的听自己的，除非，她怀孕了。马庙梁心里一想到这个心里吓了一跳，对着刘青青更是体贴备至。

　　刘青青十月怀胎，一朝生产，如愿生男，马老太喜不自禁，马庙梁也是，自己和哥哥都有后了。

　　元洁这个时候挺着个大肚子出现在刘青青的房间前，马老太看着元洁那隆起的肚子，看着马庙梁，“这是你的吗？”

　　马庙梁羞愧的低下头。

　　女人对这些话很敏感，她听了这话，在屋里大声的喊叫，“什么是你的吗？姑姑，你们说什么呢？”

　　元洁笑着大声边往里走边说：“说我怀的孩子是二郎君的吗？没几天，我也快生了，到时候生出来一看不就知道了，亲父子长相跑不了影的。”

　　刘青青一气之下就大出血了，产婆和大夫一起救治，刘青青人虽然没事了，却不能再生了。

　　马老太生气的推着元洁，“你这个扫把星，坏心肠的狐狸精，不得好死。”嘴里虽然骂着，却依旧不能把元洁怎么着。

　　马庙梁抱着刘青青安慰她说：“我不是故意的，我那天喝醉酒了，就一次，我也没想到她就怀孕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会了。”
　　刘青青双眼空洞的看着天空。

　　马老太也说：“青青，你等着，回头她生了孩子，我就抱过来，养在我身边，我让她们母子不得相认，不相亲。”

　　许久，刘青青说：“娘，小元氏如此奸诈，生下来的孩子虽然也是表哥的孩子，骨子里却还是流淌着小元氏的血液的，阴险狡诈，不能养在你身边，省得将来他犯了错，不成才污了你的名声，你可是两个举人的娘啊。”

　　马老太见她终于说话了，也就放下心了，说：“都依你，都依你。”

　　刘青青出了月子，马庙梁请人在院子中间建了一堵墙，隔开了东边和西边，又在东边另开了一扇大门，如此两边彻底成了两家。

　　元洁看着房前竖起的高墙，生产了，生了一个姑娘。

　　元郑氏看着元家的高墙再也没有过来，元贞帮衬着元洁出了月子，自己又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里。

　　次年会试，元坤高中传胪，马庙梁考中二甲进士，元坤得礼部尚书许婚，元秀才娘子上门嘱咐元贞几句，一家三口上京给元坤操办了婚事，元秀才娘子和元秀才又都回到村里来了。

　　马庙梁带着马老太和刘青青却一去不回头，听元坤写回来的信说马庙梁一直只有一妻一直只有一个儿子。

　　元洁等了好多年没见马庙梁和马老太的音信，时间长了，渐渐的新生怨恨，怨恨马庙梁的冷酷无情，怨恨刘青青的跋扈不贤，怨恨马老太的偏心，怨恨女儿没有生成男儿，怨恨元贞不帮她，一日比一日尖酸刻薄。

　　元洁生的大姐儿小小年纪就学着做针线，每回手指被扎了就可怜巴巴的看着元贞。

　　元贞见了就当没看见似的自己先回屋去。元坤的官越做越大，马庙梁远远的赶不上，元贞又是守寡的，马家族人恨不能捧着元贞，即使她带着一个女人和一个女童独住，也没人敢上门欺负，更何况还有元秀才和元秀才娘子在村里守着她。

　　元贞这一辈子到死，吃喝不愁，除了一件事，都是顺顺当当的，那件事就是马庙栋当年对自己还不如对刘青青好，是不是他内心喜欢的是刘青青，而对自己好只是因为婚约。这一切都没有答案了，元贞临死之前没有别的想法，唯一的不甘就是出嫁了，自己不能埋葬在爹娘的旁边，只能埋到马家的坟地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