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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起始 ...

  •   如果可以做出选择的话,十二岁那年,我绝不会因为好奇而一头钻入沧归山的茫茫林海之中。

      望着眼前一片刺目的火光,我忽然觉得寸步难行。
      不断升腾的热气似要将我一起吞并,炽烈的火焰将暗淡的夜色撕出一片猩红,连带着天边的卷云都被烧亮细密的一角。

      所有的回忆像是流水一般涌入脑海,轻易将我原本干涩的眼角润湿。直到温热的泪水蜿蜒而下,我都不知道究竟是因着火势而生,还是因那心底难以抑制的悲伤……

      ——

      与沧归山所有相关的记忆,并不是零零碎碎的一点,而是永远在我脑中打转的日常。

      很小的时候,在家乡本土常年流传着有关沧归山的一些神秘传说。

      而十二岁那年的我,初生牛犊不怕虎,天不怕地不怕,总喜欢壮着胆子做些不可理喻的大事。

      其中一项,就是瞒着父母一人闯向那素日里空无一人的沧归山。

      我独自在山中走了一天一夜,饿得肠子都要打结成串。偏这山中雾浓,树林苍莽,稍不留神便丢了路线,任凭我喊哑一副嗓子,都无人再应我一声。

      后时饿得神识几近模糊,我终被下山采药的陆羡河给救了起来。
      然而从此,也开始了我和书珏之间一段难以言喻的孽缘。

      那时,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我已经穿越到另一个世界的事实。
      人还是那个人,所在的世界背景却天翻地覆地变了个样。

      我依然身在沧归山,却不再是家乡那个熟悉入目的沧归山了。

      陆羡河问我家在哪里。我愣着像个傻子,只能支支吾吾报出自家城市的名字,和陆羡河口中城来山去的完全对不上号。

      直到最后,我怔怔看了一眼他身上那件不合时代的布衣长袍,索性放弃挣扎,躺在一晃就吱呀乱响的小木床上嚎啕大哭。

      满屋古老的陈设于我来说,便像是沾了灰的古董,偏偏它们白净整洁,这强烈的反差感让我全身上下都止不住颤抖。

      陆羡河是个沉迷医书草药的读书人,二十五六的模样,深居这沧归山腰上的小木屋里,整个人便像座大山一般沉静安宁。

      他见我浑身抽筋般的发抖,第一反应是以为我重疾缠身。于是连连翻阅着医书长声慨叹道:“我未曾照顾过小女娃,这副模样倒是头一次见。”

      到傍晚我终于折腾累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陆羡河在旁松了一口气,冲我笑道:“现在好些了?你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儿可是沧归山。”

      我哭得胃都瘪了,一时听不出他在说什么,只哭哭啼啼地哀嚎叫唤道:“我饿了……”

      这人倒也心善,忙引着我到桌旁,端了两碗白米饭和几碟简陋的小菜。
      我平日在家里娇气惯了,一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便实在难以接受。

      看了一眼那满桌难以下咽的小菜,我默默捧起手边一碗看似干净的白米饭,开始埋头一阵狼吞虎咽。

      “是我疏忽了,没想到你饿成这样。”他见我抱着一大碗白米不撒手,直笑道,“原来你不吃菜的呀,小米虫。”

      “我不叫小米虫。”我瞪大哭肿的眼睛看他。

      “那你叫什么?”

      “我……我叫顾皓芊。”

      眼眶猝然涌上一丝温热。提及自己的名字,我难免会想到平时在家里被父母叫唤过的日子。
      如今物是人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样的一场噩梦。这样一想,我扒饭的速度又加快了一些,机械般毫无意识地将白米饭倒进嘴里,仿佛这样就能咽下所有的无奈和伤心。

      “哎!!小米虫……顾皓芊!那碗是……”他眼睁睁看着我向第二碗饭伸向了魔爪却来不及阻止,一直等我饿狼般地将两碗白米扒得见了底,才注意到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少年,此刻正用一种要杀人的目光死死盯着我看。

      那便是陆羡河的徒弟书珏。

      ——后来我才知道,那第二碗饭,是专门为了采药归来的书珏而备的。

      这少年长我三岁,沉静的面孔还未长开,生涩中已然隐约透出少许俊俏来。而学医的男子多多少少是有些好事的,他虽然生得人模狗样,却万万没想到是个有洁癖的主。

      那日我不慎啃了他的饭碗,他愣是用眼神将我凌迟了整整三天,一句话也不肯同我说。

      最后是陆羡河出面做了和事佬。他慈祥地给我俩一人一个苹果,笑道:“你们俩都是被我捡回来的傻孩子,要好好相处。”

      大概是这句话起了点作用,书珏看我的眼神微微一动,竟然稍微缓和了一些。

      我小心翼翼揣摩他的脸色,想来这厮之前也是孤身一人流浪在外,对我多少有些同病相怜的情绪吧。

      于是我在陆羡河这僻静的小木屋里心安理得地住了好几日,能下床了便绕着木屋的附近走走看看,想着兴许能一个跟头栽回家去,却又不敢往大山的深处继续探索。

      然而,我这鸽子一般绕着屋飞的行为让书珏嗤之以鼻。

      他说:“想出去又不敢,怂巴巴的顾饭桶。”

      我咬牙切齿道:“我不叫顾饭桶,我叫顾皓芊。”

      “没问你名字。”他坐在屋顶上,拿折了一半的草药梗子扔我,“吃那么多不敢出去走,不是饭桶是什么?”

      “谁说我不敢?”我扬眉看他,“我胆子可大了!”

      “那你出去试试?”他撇了撇嘴道。

      “出去就出去!”我将头上的草药梗子扒拉下来,使劲往回扔了过去,“我要是能走得比你还远,你书珏就是孙子!”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大概就是这样——十二岁的我,毫不犹豫地吼出豪言壮语后,便大步流星地朝树林深处奔去。

      沧归山对我的吸引力实在太大了,平日窝在陆羡河的小木屋里便只能痴痴望着大片蜿蜒无尽的翠绿,更远的地方却与白纱似的薄雾交融,让我心心念念地想着,穿过那一片片茂密的树林也许就能回到家里去,就像来时一样。

      如今的脚下踩着和那日一样松软的泥土,我想,如果没有遇到陆羡河和书珏两个真实存在的人,我现在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不在原来的时代了。

      问题就在于,我该怎么回去?
      也许就是来时的心血来潮,推搡我穿过大片大片的树林,旋即落入了这个不知名的时空——那么现在的我,若是一股脑地再向前冲,便能回到家了吗?

      事实证明,我想多了。
      白天的沧归山光影缭绕,四处通明;而晚上的沧归山,像是一座寂静的坟墓,连鸟鸣声也鲜少传来。

      那一刻,我深刻意识到我只是个有行动没脑子的熊孩子。
      放着温暖的小木屋不要,偏为了一时的冲动跑进这座大山林里,如今却迷路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书珏这时候该躺在床上嗤笑我顾饭桶了,我却只能缩在一棵大树下饱受寒风的凌虐。这入夜的大山上危机四伏,什么野兽都有,幸运些的就抱着自己在这树干边上冻死,不幸的话遇上一两条毒蛇,怕是几条命都不够用。

      我一边发抖,一边祈祷着老天爷看在我还小的份上,能够善待我。

      想想我生活的那个时代,小娃娃可是人人捧在手掌心里的瑰宝,但凡犯了什么不容饶恕的打错,只需哭哭嗲嗲嚎上一嗓子,所有罪名都能被直接洗脱。

      而我顾皓芊,没偷东西没杀人放火,只是吹了几句牛逼就活该遭天谴吗?

      老天爷一定在说:是的,活该。

      因为,我惊恐地看到那夜幕笼罩之下,两枚不断闪烁的点——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不是毒蛇或者野猪,而是一头气势汹汹的大尾巴狼。

      它的距离不远,我甚至能听到狼嘴里隐隐发出饥饿的喘息声响。

      我在暗沉的夜幕中屏住呼吸一动不动,侥幸地想,也许这么做它会绕过我去别的地方。
      可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就在我憋到极限的时候,忽然间眸中灯火一闪,漆黑的长夜被人活生生给撕开了。

      我几近绝望地抬眼一望,只见书珏站在不远处的小树林里,提着灯笼大声对着天空喊道:“顾皓芊——”

      他这一声喊叫,惊动的可不止是无数栖息在夜色里的飞鸟,还有我身前这头蓄势待发的野外杀手。

      那一瞬间,我真想把晾晒在屋顶上的草药全部塞进他的嘴里——可是我塞不了,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犯傻,只好凭着本能冲他吼道:“别过来,有狼!!”

      话音未落,那头野狼已经嘶吼着飞扑而来,吓得我下意识后退,却咚的一声撞到了树干上,疼得后背一麻。

      书珏并不像我那样蠢笨,意识到危机以后,便从身侧抽出平日割草药惯用的小短刀,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来,赶在野狼扑向我之前,用力压向它脊背,同时扬起手肘,将短刀向它的后脑勺狠狠捅进去。

      然而小孩子毕竟力气有限,那野狼在书珏的压制下疯乱晃动着庞大的身躯,害他险些栽了个大跟头,短刀便也没能对准,不深不浅地插在了它后背一层厚重的皮毛之上。

      我想,我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一幕——凶悍的野兽此刻在我正对面,张开黑洞般的血盆大口,无法抑制地悲鸣起来,那巨大的声波将我双耳冲击得几乎要彻底炸裂。

      书珏这次没能坐稳,便跌跌撞撞从野狼身侧滚了下来,咚的磕到一旁的石头上,也不知是磕到哪儿了,抽搐几下便失去意识,不再动弹。

      年幼无知的我悲壮地以为——他为了保护我,被这头臭野狼给磕死了。

      眼看这怪物还要继续凌虐他的尸体,我咬了咬牙,豁出去般扶着树干站起来,使出吃奶的劲从脚下搬了个石块,试图把它脑壳儿砸出个大窟窿。

      可结果并不如人意。

      那石块飞到半空中便落了下来,只是轻轻地擦过了野狼圆润有力的毛屁股。

      夜色包围整个树林,唯独书珏落在地上的灯笼散发出幽幽的光芒。借着一星半点微弱的火光,我瞧见他正无意识皱起的眉心。
      这小小的动作登时点燃了我心中的灰暗与绝望,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我连滚带爬扑到他身前去,在野狼露出它可怖的獠牙之前,抓起地上的灯笼杆子,反向朝着它的血盆大口捅了进去。

      这大概是我顾皓芊有生以来做过最英勇的事情了。

      这猛兽被锐物猝然戳穿了嘴巴,疼得嚎也嚎不出声来,只能在漆黑的夜里反复呜咽着,又怒又急。

      我怀疑我稍微松一会儿手,它便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将我撕个粉身碎骨,于是便硬生生抵着它,任由它血红的双眸死死与我对视。

      偏偏这时,身后的书珏似乎是清醒过来了,翻着眼皮正瞧见我的危险动作,连忙大声喝道:“顾皓芊!”

      我被他吼得全身一震,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些许,灯笼杆儿也因此失去了支撑,“咔嚓”一下给彻底崩断成两截。

      那野狼也像是断了弦的箭般疯狂嘶吼起来,凶狠的双眼里是能将人活活撕碎的怒火。

      方才我那一杆子捅得它六神无主,连咬人也不会了,索性伸出利爪做出本能的反抗动作。

      “发什么呆,躲开——!”

      书珏见我被吓得失了魂,也顾不得斯文什么,伸长了手开始扯我的衣服。他约莫正受着伤,手劲并不大,所以只把我拽着向后仰了仰,没能躲过狼爪的袭击。

      那一爪极重,活生生将我胸前的衣服撕成了条状,在我胸口稚嫩的皮肤上留下三条血痕。

      后来我回想起这一幕的时候总是难免抱怨——我的平胸可能不是天生的,而是狼为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很高兴大家能点开这篇文~
    首先在这里说明,文章是2015年的存稿(真的非常非常老),那个时候我还在上高中,文笔非常非常的稚嫩~
    很多地方都还需要修改完善,我也一直有在抽时间改。
    现在看下来,确实有很多不通顺、不合理的地方,建议大家不要整篇全订,斟酌后再购买哦~
    谢谢大家不嫌弃,以后的我也会继续努力的~
    围脖是@蓝风山,之后如果有新的古言会在围脖说明,喜欢我的小伙伴们可以来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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