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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溺水 ...

  •   我心中惊疑更甚,并未明白他在说些什么。正待愣神,却万万没想到书珏到了这般田地,竟还能奋起折腾。只听他冷哼一声,长腿轻摆,猩红的身影在空中一晃,旋即将手侧短剑踢飞出去,铮铮刺入了潭边巨大的木质齿轮之上。
      只听得一声穿云裂石的巨响,脚下的地面恍若一头从睡梦中惊醒的雄狮,竟是剧烈地晃动了起来。那原本悄然转动的巨大齿轮在遭受一击之后,戛然停止,自正中央断裂开来,无数流水霎时形成一小段飞瀑,从缝隙间迸发而出,顷刻注入深潭,在其间掀起更为汹涌的巨浪。
      混乱之中,书珏扶着墙面一点点地站起身来,于朦胧的血色中高昂起头,露出了一抹惨淡的笑容:
      “是要抢笛子,还是救他,你选。”
      话音未落,已是抬手摁上墙边的虎头石雕。刹那间,无数枚环形镖零落如雨,悉数倾泻而出,地面的石砖亦在剧烈的撼动中改变走向,扭曲了原本的路线。不远处的沐樾言本已体力不支,在地动山摇间勉强支撑着才能站稳,然随着地面石砖毫无预兆的挪移,脚下旋即一空,竟是倏然没入了湍急的水流中。
      我见状大惊失色,便再也顾不得什么笛子不笛子了,一瘸一拐地朝沐樾言冲了过去,赶在他被潭水完全淹没之前,紧紧地、毫不犹豫地握住了他的双手。
      右腿已经痛得失去了知觉,我只觉得整个身体都只剩下了空落落的一层壳,唯独身后书珏凄厉而又绝望的笑声一阵一阵地侵袭而来,正如身下一波又一波的冰冷浪潮。
      沐樾言骨节分明的双手被我小小的手掌半包住,清冷黝黑的眼眸中皆是翻腾跳跃的水光。他难以置信地由我握着,有些焦急地开口问道:“你师兄身受重伤难以反抗,你不去抢笛子,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脚下水势愈发浩荡,我连回答他的力气都没有了,绷直了身体向前倾去,到最后,竟只能伸长胳膊将他双手夹在怀里,以防止他落入潭中央。然而我的身形过于娇小,就算尽了全身的力气也终究不及那汹涌澎湃的水流,硬是被拖曳着一点点向下滑去。
      沐樾言见状神色一凝,忙肃声命令我道:“放手!”
      我的整条右腿都泡进了冰凉刺骨的急流中,那股钻心的疼痛愈发深入骨髓,被他生生这么一喝,吓得整个身体都丧失了重心,顿时随着湍急的水势猛然朝前倾去。
      霎时间,我们二人都失去了最后的支撑,双双被拉扯着卷入了翻涌的激流之中,直漂向那汪深潭的正中央。水花飞溅三尺,疯狂喷涌而出的巨浪沉重地拍打在身上,呼啸着将我和沐樾言向深不见底的漩涡处用力推去。
      在支离破碎的视线彻底陷入昏暗前,隐隐约约的,于水声呼啸交错之间,我似乎听到了书珏猖狂却又无力的嗤笑声——
      “顾皓芊,你才是真的蠢货。”
      那声音悠远而又嘈杂,震得我耳侧一阵嗡嗡乱鸣,我试图仰起头去看一眼书珏的脸,然水浪交错之间,他扭曲的身影已是被遮掩得模糊不清。凶悍如兽的波涛猛然没过了头顶,那最后的一点视线便也随之落幕,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于慌乱挣扎之间,连带着我的胳膊也失去了控制,不知所措地松开来。而书珏方才凄怆的笑声依然在耳边绵延不绝,疯狂扰乱着我的心神,加之水下流势更为凶猛,我沉重的脑袋便被巨浪冲刷着陷入了短暂的熄火,于一阵局促的轰鸣过后,才木然回过神来,却是再也抓不到沐樾言的双手。
      深潭之下一片漆黑,却亦是寒气逼人,直冻得我连哆嗦一下都极为困难。大片冰寒之中,我茫然地扑腾了好几十下,方才想起我原是会水的,只是那右腿沉重乏力,害得我连简单地划水动作都施展不出,整副身体如受灌铅之刑,直朝潭水下方沉沉坠去。
      这汪寒潭不知到底是有多深,倒像是有生命一般,固执地伸出强劲的臂膀,贪婪地将所有落入其中的人都朝下方拖去。我屏住呼吸,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伸出双手在黑暗的潭水内摸索,总想着能碰到什么隐藏的机关,能助我浮出水面。然胡乱摸了半天也无果,倒是身体越来越沉,一路被冲刷着朝下推。
      这潭底像是装了一枚巨型吸盘,生生将我的身体朝漆黑一片的地方吸引而去,期间被漩涡席卷着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待到回过神时,身子已经被整个横了过来。
      愈往底部靠近,那水流便愈发平静,偏我在水里憋了有几分钟的气,此刻突然宁静祥和起来,便再也受不住了,脑内紧绷的弦随即断开,猛地张开了嘴,那呼啸而至的水流便争先恐后地钻了进来,顺着喉咙侵入肺部。
      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样的感觉,想来世间大多淹死鬼便也是这样痛苦地失去性命的。水流入肺时激起火辣辣的酸痛感,分明是想要咳的,却咳不出来,只能任那冰冷的潭水灌入口鼻,一点一点剥夺自己的呼吸。眼前漆黑一片,大脑的意识却是从未有过的清晰,那种异常的感觉十分绝望,就像是明明预知了接下来的死亡,却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等待着那一点点铺面而来的窒息感。
      恐惧,害怕,懊悔,悲伤,所有的感觉在那一刻交织在我的心头,压得我失去了所有挣扎的勇气——
      我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死”吧。
      然而,就在我意识归零的一瞬间,自茫茫黑暗中,蓦然探来了一双温暖而又有力的手,沉沉地扣在了我的肩膀上,硬生生地将我飘移出去的魂魄给拉扯了回来。
      那种感觉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异常的熟悉。在无数次被黑暗淹没的绝望瞬间,都是那样一双沉稳的手,越过层层桎梏,将我从混沌的意识中唤醒。
      就像是一缕划破黑夜的月光,那双手将我的肩膀紧紧抓住,随即猛地一使力,竟是把我整个人从水里捞了出来。
      脑袋浮出水面的那一瞬间,幽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我像是一条出水的金鱼,狠狠地折腾了几下,便随着那人巨大的手劲一个踉跄栽入了他的怀里。
      如获新生一般,我仰起了脑袋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然肺中尚有积水,没吸几口气便被剧烈的呛咳声猛然打断。
      “咳,咳,咳……”胸口像是点了一把炽热的火焰,无时无刻都在肆意地燃烧着。我咳得眼圈都红了,整个身子都无力地趴伏在身下人冰冷的胸膛前,又是挠又是掐的。半晌觉得很是不对劲,慌忙抬起头朝那人望去,却整好迎上了他冰冷沉黑的眸子——
      沐樾言亦是刚从水里出来,清俊白皙的面上还狼狈地滴着水珠,此刻倾尽全力将我从那汪深潭里拽了出来,却还默不作声地任我趴在他身上,像条八爪鱼一样扶着他又嚎又咳。
      见状我吓得脸上一烧,连忙从他身上一咕噜滚了下来,满脸歉意道:“不好意思啊,我方才脑子有点不好使,把你当竹竿靠着了。”
      沐樾言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微有不解道:“方才你分明可以去夺回笛子,为何要回头来找我?”
      此话一出,我便敛了面上歉色,转而认真严肃地反问他道:“阿言,难道你觉得那半截破笛子比人的性命还重要吗?”
      沐樾言神色一滞,随即垂眸低道:“我以为是的。”
      我轻叹一声,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我早对你说过,你若是死了,我会难过的。”
      沐樾言湿漉漉的眼眸微微一动,沉默半晌,却并没有接过我的话头,而是挣扎着要站起身来:“罢了,不说这些……这里是水潭底部,我们得尽快想办法离开。”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猛然醒过神来,注意到此刻的特殊处境。方才我们二人被汹涌湍急的水流拉扯着带入了水潭深处,本该是被巨浪冲刷着窒息而死,然恰好今日天无绝人之路——此地机关重重,错综复杂,那潭底便更是别有洞天,轻轻地探出身体,便觅得另一处单独的出口。
      自出口浮至水面之后,便是我和沐樾言如今所在的一条窄小石道。石道内光线昏暗,全凭水光照明,远方黑暗的路线亦是蜿蜒曲折,也不知道会通向何处。
      我稳了稳心神,将目光从周围默然收回,转而挪到了沐樾言的身上。见他面色已是苍白如纸,却还固执地要继续前行,我倒是突然想起他肩胛骨内还埋了三枚噬血钉,忙不迭地将他轻轻按住,正色道:“别的不说,先让我看看你的伤。”
      “无妨。”沐樾言摆了摆手,若无其事道,“出去了再处理也不迟。”
      顿了顿,我伸手将他胳膊拽住,抬高了音量道:“不行,让我看看。”
      “先出去再……”
      “阿言,坐下来。”语气骇然加重,我静静地望着他,眸底的色彩却异常沉重。

  •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看到这里,前期对于质疑女主“废不废”的问题,是不是可以稍稍消除一些了
    她才十七岁,我想写的是一个很普通,正在成长中的活泼少女,一开始在山上的时候,也许确实很废,但她穿越的时候才十二岁,十二岁的时候我在干嘛?我还在地上和人玩泥巴,害怕的时候我只会哭着叫妈妈……
    包括十七岁的时候也是,如果把女主换成是我,我做不到像她这么勇敢,拖着伤腿下地洞救人。
    我想强调一句,这是偏向群像的一篇架空文,每个人的个性不同,后来的走向也不会相同,首先我的女主不是【金手指】,她可以是白痴二百五,也可以是个傻逼,我乐意让她从傻逼慢慢变成一个成熟有担当的人
    【成长型】的乐趣,在于她每次成长的一个过程
    如果一次速成为一个聪明绝顶的盖世医女,我觉得她该叫做顾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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