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岳十九

2、伤逝

　　三日后，叶小小带着儿子跟随周子冀来到了京城。

　　周子冀虽然做了十年县令，但一贫如洗，手边只有二十两银子。四儿施展所有本领，才在西门的城墙边上找了所小房子。叶小小和小树住在后边的正房，周子冀便和四儿一起住在前面的两间耳房里。

　　等周子冀去翰林院挂了职，四儿想着京城的官儿，怎么也要富裕些。可六品的编修，一年的年俸也就二十两，刚好够几个人紧紧巴巴的开销。

　　叶小小带着孩子独自在桃叶渡生活了几年，知道生活的艰难，便想做些东西拿出去卖，贴补家用。可周子冀不许。四儿最了解自己的主人。以前周子冀轻视财物，手中从来没有余财。现在为了让叶小小和小树过得舒适，他白天上职回来，晚间便写字作画，再送到外面的书画店里去卖。

　　时间一天天过去，这样过了半年。忽然有一天，叶小树从街上玩耍回来，一个男子跟着他进了周子冀租赁的小院。

　　“小小，果真是你！”男子看着惊慌失措的叶小小，“你悄悄逃走，连原因都不说，让我好找！”男子打量了一下简陋的小院，震惊溢于言表：“还是这地方你更喜欢？这样一个院子，还不如一个下人住的。原来你愿意嫁给这样的人，也不愿意做刘家的少夫人？”

　　四儿上前道：“哪来的野男子！来我们这里撒野！”

　　男子打量了眼四儿：“是这个人把你救了？所以你嫁了他，还生了个小子？”

　　叶小小满脸通红：“你走！不管你的事！你说我爹把你家的钱骗了，现在你拿了我爹留下的东西，我也不再欠你的！你走！”

　　“我走？”男子呵呵笑道，“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我怎么忍心看你过这苦日子？”

　　周子冀回到家时，正看到男子拉着叶小小往外走，而四儿被两个健壮的男仆打倒在地。

　　“刘安？”周子冀上前拉开男子的手，“放开小小！”

　　刘安瞅了周子冀一眼，嗤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周编修。你做小小的夫子，怎么成了小小的表兄？”

　　周子冀不理他的话，把叶小小护在身后：“有什么事进屋再说。这样的行为要是传到御史的耳朵里，刘公子不怕，只怕有人会怕的。”

　　刘安“冷哼”一声：“本公子行得正，坐得直。我是来叫自己的妻子回去，有什么不对？倒是周编修，把别人的妻子藏在家里，难道是君子所为？要是让翰林院那一帮人知道了，只怕不用御史，周编修就得乖乖回家吧？”

　　“妻子？你如果把小小当妻子，她怎么会落到这样的地步？独自带着一个孩子孤苦生活？就是进了刑部大衙，周某也说得清。”

　　刘安冷眼与周子冀对视了半天，看对方坦然沉着，一甩袖子，带着随从走了。

　　过了不久，翰林院渐渐传出了不堪的消息，说周子冀和自己的女学生暗通款曲，孩子都几岁了。为此，周子冀还被翰林院的大学士叫去训了半天。

　　外面风言风语满天飞，邻居街坊走到门口也开始指指点点。叶小小呆在周家的小院里，每日除了陪伴孩子，做些家务，便很少出门，外面的消息一丝也不晓。

　　倒是四儿着了急，他听说周子冀官位又要不保，一边痛恨那位姓刘的公子，一边对自己的男主人越发看不透。

　　周子冀每天白日上职，晚上回来写字作画，很少有时间与叶小小见面，每晚也都与四儿宿在简陋的门房里。既担了虚名，却什么也没做，四儿暗为主人不值。

　　叶小树不再和母亲每日奔波，得了安定的环境，越发乖巧可爱。这日，周子冀下了值，看到叶小树在门口等他，不由一笑，走近前把小树抱起来，道：“小树在等舅舅吗？”

　　周子冀和叶小小对街坊邻居以表兄妹相称，因此小树叫他舅舅。

　　叶小树点点头：“舅舅，你能回答我个问题吗？”

　　周子冀点点孩子的额头：“当然，小鬼，有什么问题？”

　　叶小树眨眨眼：“舅舅，我爹是谁？我问我娘，可娘说他死了。四儿叔也说不知道。可那天来的那个叔叔说他是我爹。”

　　周子冀揉揉额头：“等你长大了，你娘就会告诉你的。”

　　“可别人都有爹爹，我也想要爹爹。那个人好凶，小树不要他做爹爹，舅舅做小树的爹爹好不好？”

　　周子冀一怔：“舅舅会一直陪着你，像别人的爹爹一样。”

　　叶小树不清楚其中的区别，以为周子冀同意做他爹爹，高兴地“哦”了一声，从周子冀身上爬下来，道：“我去给娘说去！”

　　周子冀赧然，忙拉住小树，轻声安抚了一番。万一孩子说不明白，把事情捅开，只怕自己再也留不住那个人了。

　　叶小小从内屋出来，向周子冀福了一福，叫儿子道：”小树快过来，舅舅累了一天了，不要扰他。”

　　叶小树奔到母亲身边，叶小小冲周子冀道：“表兄，过些日子是父亲的忌日，我想回家一趟。”

　　洛城离京城不远，周子冀想了想道：“好。这几日我把手边的事处理一下，陪你一起回去。”

　　叶小小道：“表兄不用担心，我自己可以的。”

　　周子冀道：“万一再遇到前些日子那样的事呢？他既不愿与你和离，要是半路上抢你回去，可怎么办？再说叶伯对我有恩，我也该去拜拜他。”

　　自从刘安那日来后，不知是不是周子冀的话起了作用，他再也没来过周家的小院。

　　叶小小低首道：“谢谢夫……表兄。”

　　叶万年埋在叶家的祖坟里。可惜叶家在洛城荣耀多年，随着叶万年的去世渐渐凋零。周子冀带着叶小小来到洛城外的墓地时，看到野地里的草遮住了坟头，想起昔日叶万年的笑脸，悲从中来。

　　叶小小伤心至极，从坟地回来后便发起了高烧。周子冀在床前陪了她两日，直到烧退却，自己放下心来，才歪在一边的榻上沉沉睡去。

　　沉睡中，周子冀只觉怀里一团绵软，又暖又滑，他想睁开眼看看是怎么回事，却怎么也睁不开。

　　那团绵软渐渐攀附在了身上，周子冀头脑昏沉中，不自觉地抓住。渐渐地，只觉浑身发热，身子随着那团柔软飞了起来。

　　耳边传来低低地呼痛。周子冀脑子闪现出点滴清明，喃喃道：“小小……”

　　“夫子……”叶小小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脸上布满红晕，双眼虽然有些慌张却又充满了坚定，“小小的身子是干净的，只要给你……”

　　“小小，”周子冀如在云端，“你说什么？”

　　“夫子显小小的的身子脏，所以才不要小小？”叶小小眼里蓄满泪水，“夫子，小小愿意……”

　　那团柔软在抚触中渐渐清晰起来，是女子柔软而又玲珑的身体，周子冀只觉浑身如火烧，动不得，移不得，头脑在说不行不行，可身体某处不受控制地叫嚣。

　　“夫子，原谅小小。”叶小小大大的眼睛里噙满泪水，“刚才你喝的水里有东西。小小知道夫子为难，小小愿意。”

　　“小小……”周子冀轻叹，脑袋里忽地浮现出最后一次去叶家时小小的青涩模样。

　　“小小没有跟刘安，也没有跟其他人，小树是小小拣的孩子。夫子，小小是你的。”叶小小忍住羞怯，贴到周子冀的身上，声音娇娇柔柔，“小小在爹的坟前发了誓，只要夫子。”

　　周子冀神思里最后的一丝清明随着叶小小的话渐渐失去：“小小，你说什么？小树不是你的，还有刘安……哦，小小，我的小小……”

　　不知过了多久，周子冀发出一声低吼，拥着怀里的人，沉沉睡去。再醒来时，却只见窗外鸟鸣啾啾，夕阳的余光照射到榻上，身边却空无一人。

　　周子冀恍若梦中，呆了半晌，起身看到床上的点点血迹才如梦方醒，他跳下床，却发现案边留下了一封信。

　　“夫子：

　　原谅小小。小小年少无知，辜负了父亲，也失去了你。记得那天你回来，小小好高兴，想着你会和以前一样，留下来，过不久就会哄小小开心。可爹说你中了状元，再也不会回来了。你是小小的夫子，不能做小小的夫君。小小哭了半天，想着你会像以前一样回来，可你却再也没来。

　　小小无知，受刘安蒙骗，致使父亲去世。从刘家逃出来后，小小想去找夫子，可不知去哪儿找寻。小小记得你说你是从桃叶渡来的洛城，小小便在渡口住了下来。果然，小小等到了夫子。可是小小声名已污，不能再连累夫子。

　　小小不孝，使父亲早逝。小树是个好孩子，小小知道，即使小小不在，夫子也会好好待小树的。

　　小小好高兴，小小终于成了夫子的人。如果有来世，你别做小小的夫子，好不好？”

　　周子冀的泪水涌出，大滴大滴地落在洁白的信笺上，他心底里悲叫：“小小、小小……”

　　他冲出门外，最后在叶万年的坟前找到了已无生息的小小。

　　叶小小柔弱一世，知道刘安不会轻易放过她，她不愿意拖累周子冀，于是自裁于父亲的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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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弱女子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