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烬如霜之白鹭》亦珵

5、撩妹鼻祖

　　烛色幽幽，兰香清雅。

　　许是多日奔波太过劳累，此刻困倦疲乏一应袭来，白鹭的眼皮兀自打架半晌，终是一不小心滑落靠椅而去，幸得其反应机敏，接触地面的前一秒，还不忘双手护头，紧紧阖上双眼。待白鹭悲惨地自地面爬起时，却瞧见那位与父亲聊天聊到兴起的叔公仍是一副容光焕发、精力充沛的模样。

　　许是听到对面一声凄惨的悲鸣，本来在一旁数着手中葡萄干的锦觅瞬时探出头来，“咦”了一声，问道：“月下仙人可是养了什么仙禽？怎闹出这般动静？”

　　月下仙人这才回过神来朝着那位“仙禽”的方向望去，却见那人仿若无事一般幽幽侧卧于刚刚的躺椅上，还颇为气定神闲地晃晃手中的茶杯。挑眉笑笑，月下仙人堂然回道：“唉，莫要再提。本以为是只仙禽，谁知竟是傻鸟？”

　　话罢，还一副买到假货的诚恳悲戚表情。

　　旭凤听见“傻鸟”二字时，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可待他细想片晌，却发现此等词汇必然不会与自己那般辉煌跌宕的过往有关，遂一手环上锦觅的腰身，冲月下仙人笑道:“叔父还是早些歇息罢，白鹭那孩子在家里安逸惯了，缺乏历练，往后还要叔父多费些心。”

　　月下仙人颇为满意地眯眼一笑，本打算与旭凤探讨最后一波育儿经的时刻，就听门外突然传来两道清脆利落的巴掌声，其余音绕梁、久久不散，震得人耳廓嗡嗡直响，可见挥掌人的手劲绝非一般。

　　本是在躺椅上与瞌睡斗争的白鹭霎时间清醒过来，来不及与月下仙人闲叙，便两步冲出门去。月下仙人是个极好热闹的性子，听见这般动静，亦跟着要冲出门去。可耐不住锦觅亦是颗极好热闹的果子，见月下仙人作势离开，竟率先喊道：“月下仙人，莫要忘记带上我！”

　　本打算将观尘镜收起的月下仙人闻言，只得将其端在手心，然后极为迅速地冲出门去，此过程中还伴随着锦觅一系列的“哎呦”、“慢点”、“本葡萄眼花”等实时吐槽。

　　白鹭出门后，先是瞧见一抹青绿色长袍的身影，结果只是一个晃神的功夫，那人便隐没在二楼的栏杆拐角处，不见了踪影。不知为何，当时的白鹭莫名有些心急，只能随着直觉两步跃起，脚尖在栏杆处轻点，而后袖袍一挥，便直接破开与其最为接近的隔窗，双手收回身后，并幽幽然落到客栈的外侧。

　　此刻许是到了魔界的深夜，本来人来人往的街道竟变得异常清冷空荡。他落地的那一刻，只瞧见在客栈门外那根玄色长柱下，刚刚那位青衣男子正一手按在柱面上，一手极为暧昧地勾起怀中女子的下巴，唇瓣微抿，似乎下一刻便要贴上眼前人的双唇。

　　白鹭正要上前，就听身后传来一道看戏的啧啧声，“不得不说，这彦佑君果真是风流得很呐，老夫佩服佩服。”

　　那人手中银镜中的女子探首瞧了瞧眼前的状况，亦托腮感叹道：“月下仙人改日还得向扑哧君好好请教请教才是，你那些话本子本葡萄可是都翻腻了。”

　　白鹭听身后的叔公与母亲你一言我一语地慨叹，这才认出眼前人原来便是母亲口中常常提及的那位舅舅，彦佑君。据说此人风流一世，行踪不定，花言巧语信手捏来，深得女子欢心。可母亲亦曾有言，说是这位舅舅天不怕地不怕，却委实怕极了那位花界的连翘姑姑，也不知是何故。

　　正在白鹭扶额沉思，考虑自己是不是反应过度，妨碍到这位舅舅花前月下的时候，隐隐约约却听到一声微弱的呼唤，那人的声音极其熟悉，似乎还是在呼喊自己的名字。

　　“棠樾”……

　　脑中突然灵光闪过，白鹭几步冲上前去，待离得近了，这才发觉彦佑怀中揽住的女子，竟是阿棱。那人的面色红润，唇瓣却被咬地泛白，似乎正在极力地克制着什么。

　　月下仙人和锦觅正瞧得开心，不知为何就见白鹭那厮挪步冲上前去，锦觅先是一怔，然后更为喜悦地嚼起口中的葡萄干，隔镜观戏。月下仙人却凭借自己成千上万年的扯红线经历，隐隐发觉有哪里不对，却又如鲠在喉，说不出具体一二。

　　白鹭的脚步很轻，彦佑君只顾着欣赏怀中人忿恨到面红的模样，根本无暇顾及身后，白鹭的脚步顿了顿，见彦佑只是将阿棱困在怀中，却并无多余动作，心下稍安，这才缓了口气，故作惊讶地道了句：“连翘姑姑？！你怎会在此？”

　　尚在与美人“眉目传情”的彦佑闻声脊背瞬时一凉，额头上竟噌噌冒出几丝冷汗，莫名就有种人赃并获的感觉，就连抬起怀中人下巴的手指都开始轻微颤动起来。

　　抽了抽唇角，彦佑君故作镇定、临危不乱地推脱责任道：“美人，在下虽然俊朗潇洒，气度不凡，过于招人喜爱，可在下却是个洁身自好之人，断不能随意与旁人来段露水之缘，美人还是另寻良人去罢。”

　　装模作样地慨叹过后，彦佑君作势要离开此处，并顺道解了施在阿棱身上的定身术，谁知那位看似纯良无害的姑娘继刚刚勃然大怒赏了自己一记耳光之后，竟利落地抬脚，直直击中自己要害之处。其角度之精准、力度之强劲，不由让生平从未如此失败过的彦佑君生出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可就算如此，他还是没有忘记刚刚自己听到的名字，遂痛苦地弓下身子打算就此艰难离开。可谁知，背后竟同时传来几道参差不齐的笑声。不用去瞧，他也能听出是锦觅那颗小果子与月下仙人那位老不羞。

　　而目睹了阿棱一系列看似“彪悍”动作后的白鹭本是哭笑不得，可谁知那人趁着彦佑弯腰之际竟将视线直直投向了自己，与他对视的那一瞬间，阿棱眸中的愤怒倔强好像霎时间全数散去了，余下的透亮瞳光里，竟是盛了满满的委屈。

　　是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