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墨》郁小忧

1、第一章

　　黑白无常跟往常一样来往于人鬼两界，但今天要勾的鬼魂比较不一样，因为它们已经见过18次了。每一次前往都会无比紧张，感觉自己都被身后的那一缕魂魄看穿了。真的太可怕了。黑白无常对视一眼，忽然觉得地府的鬼风有点冷，吹得骨头都凉飕飕的！
　　别的鬼魂只要不犯事，都直接去奈何桥喝孟婆汤投胎转世，但是这个鬼魂不一样，每一次都需要见过阎王才能转世。
　　阎王把头从堆满文件的案桌抬起来，定眼看了那一缕不成形的魂魄，摇摇头，又重新埋进文件里，只飘来一句：“去吧”，黑白无常就带着它走了，直接去了轮回之道，是的，它不需要喝孟婆汤。
　　每一次轮回都是从头开始，从降生到死亡，闭着眼睛跳进轮回之道，睁开眼睛却是水茫茫
　　“难倒还在羊水里头？”
　　但下一秒就不是破水而出，而是呼吸困难
　　“难产？不会没出生又得回地府吧”
　　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喊“救命啊”，真奇怪，不应该是“用力”吗？
　　挥舞着手脚，艰难的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不是在羊水里，而是在…..水里。
　　在迷雾的凌晨，触摸不到的天空散发着迷茫的气息，拥有着孤独者的味道，并且能让人沉静其中。没有月光，星光普照的大地，此刻是多么黑暗！
　　“竹儿，快一点，三妹守了一夜了，这会儿肯定累得很。”
　　“是，大少奶奶。”
　　这里是一片竹林，每隔五六米的竹子就系了一颗凌波珠，所以这一整片竹林都亮堂堂的。
　　借着凌波珠透出来的光，连路上的鹅卵石都看的一清二楚，而这步履匆忙的妇人，就是楚家的大少奶奶，吴尘。
　　两人穿过竹林，来到一栋阁楼，这里很清静，让人不禁放慢脚步，不忍打破。吴尘小心翼翼的踏着楼梯上阁楼，推开门，正倚桌浅睡的吴双听到动静醒了过来，第一反应就是看向那纱幔后的身影。但是她失望了，那个身影并没有动静。
　　“还好吧？”
　　“大姐，你来了。”
　　一夜未睡让她脸色憔悴，见到自己姐姐也没有打开那紧锁的眉头。
　　“大姐，我既盼着郁儿能醒来，却又害怕她醒来！”
　　吴尘何尝不是呢，但是，不醒就得一辈子睡着。
　　“放心，郁儿不会有事的，祖母已经在祠堂占卜过了，郁儿今日就可以醒过来。”
　　“万一醒不过来该怎么办？”
　　“不会的，我们要相信祖母，更要相信郁儿，楚家的女儿都是命里注定的。”
　　“那我更希望郁儿不要醒过来，这样子，我们还可以照顾她一辈子。”
　　“双儿！”
　　“难道大姐不是这么想的吗？郁儿要离开这里，她还没有长大，还这么小，难道真的要她去面对那些未知的事情吗？就因为她姓楚，就得背负着这拯救天下苍生的责任吗？她还只是个孩子而已。”
　　吴尘沉默了，看着纱幔后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看着窗外的天，开始亮了，那孕育着崭新的希望的光明，将会普照大地！
　　“双儿，你看那光普照着大地，让这世上充满着希望，并不是光该不该普照着，而是它必须普照着。”
　　“可是…..”
　　“郁儿她就是那光，她就是为了让这世上充满光明，充满希望而存在的，所以她没有选择，也必须这么做。”
　　吴双知道吴尘说的，是的，她知道，她也明白。这是楚家女的幸运，也是楚家女的……悲哀。
　　适应一个新生儿很容易，因为这17次都是这样子，但是融合一个十五岁少女的身体就不是很容易了，记忆缓缓浮现在脑海里。
　　楚郁，排行最小，有四个哥哥，三个嫂子，大哥楚炎，大嫂吴尘，二哥楚光，二嫂吴瑕，三哥楚亮，三嫂吴双，可惜这吴家没有四个姐妹，至今四哥楚明还没有良配。爹娘和祖母健在，祖公已经过世了。
　　楚郁在楚家是集万宠于一身，且不说这几代下了只有楚郁一个女孩，就单单这一代四个男孩一个女孩，无论身处哪里，这个女孩子肯定都会被宠上天的。所以，楚郁真的很单纯，是一个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孩。
　　再说楚郁出生的地方，这里是哪里？这里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小镇，。
　　身体适应得差不多，楚郁就醒了，正打算起身开口说话，吴瑕就进来了：“大姐，三妹，郁儿怎么样了？”
　　“我无事！”
　　当吴尘吴双还一脸忧愁准备摇头时，床榻传来声响，这三姐妹欢天喜地的到床边来，吴尘连忙吩咐丫鬟去取粥过来，先让楚郁吃，这昏迷了一天一夜，可是滴水未进啊。
　　吴尘让楚郁先休息，吩咐丫鬟留下方便照顾她，带着吴瑕，吴双先离开了。
　　楚郁醒了，是团聚的时刻，但分开的时间也不远了。吴尘前往祠堂告诉祖母与婆婆，而吴瑕和吴双往大厅去了。
　　大厅里楚老爷和儿子们正安静的等待，安静只是表面，实则每个人心里都是煎熬的。因为等待，是很漫长的。
　　“这都昏迷了一天一夜了，怎么还没消息？”说话者正是老三，楚亮。
　　“三弟，你性子太急了。”楚光对站起来的楚亮说道。
　　“二哥你别说我，昨晚你不也一宿没睡吗？！”
　　楚光无话可说，不过正好吴瑕和吴双来了：“爹爹”
　　“嗯，郁儿如何了？”
　　要数楚家谁最疼楚郁，莫过于楚老爷了，但是他是家主，他是最需要冷静的人。但是再冷静的人也是人啊，避免不了七情六欲，那个被命运选中的人是他的孩子。
　　“郁儿已经醒了，刚喝了粥，大姐怕她太虚弱，就让她再休息休息。”
　　“嗯，醒了就好，尘儿是去母亲那儿了？”
　　“是，郁儿醒了，祖母该占卜开启后山大门的时辰了。”
　　吴瑕的这句话，无疑是击中在场所有人心里最不愿说起的事，但是不想说起，并不代表它就不会来临。
　　吴尘来到祠堂大门前，推开门，婆婆和祖母正跪在楚家牌位的前方，吴尘先跪下给楚家祖先磕头，再开口诉说：“祖母，母亲，郁儿她醒了。”
　　过来一会儿，吴尘看着母亲从铺垫上站起来，上前取占签，跪在祖母旁，把占签递给祖母，然后转头看向无尘：“尘儿，你先出去。”
　　“是，母亲。”
　　吴尘盯着这紧闭的门，心中五味杂陈。
　　——
　　从吴家姐妹的对话中，多半能猜到这身体的主人怕是救世主，但是她已经死了，现在借尸还魂了，还需要接受如此重任吗？躺着发慌，便想起身走走，丫鬟看到了赶紧阻止：“小姐，你还不能起来，快躺下。”
　　“扶我起来。”
　　竹儿觉得小姐不一样了，但是小姐还是小姐，哪里不一样呢？
　　见楚郁坚持，竹儿只能和楚郁的丫鬟合力扶她坐起来：“去大厅。”
　　“小姐，你要去大厅做什么？”
　　虽然不是本人，但是身体的自然反应还是清楚传达给了她，自己可能将要离开这里，必须再好好的看看家人。
　　楚郁垂下眼睑：“怕再不去，就没机会去了。”
　　“小姐，你说什么没机会了？”
　　“帮我换身衣裳。”
　　着一袭浅黄的长裙，衬得楚郁如出水莲蓉，因楚郁不喜花哨，竹儿也得心应手的帮她绾起半头秀发，并用一根玉兰簪固定。
　　“小姐，好了，到镜前来看看吧。”
　　看着镜中的人，并没有惊人之资，细看却让人不舍得移开眼，不知是那乌亮的秀发，还是那清澈明亮的双眼，淡淡的却让人很回味。
　　——
　　“爹爹，哥哥，嫂嫂。”
　　楚郁的前来让众人激动，吴双直接上前去扶起楚郁，带她坐过来：“快让三嫂看看，这脸色怎么这么差？”
　　“对啊，郁儿，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多休息吗？”吴瑕一脸担忧：“这才刚醒就出来，担心吹到风……”
　　“郁儿这不是怕大家担心，过来先给我们报个平安。”楚光一听媳妇唠叨又犯了，赶紧拉着她。
　　“这才刚醒出来也不多穿一件衣裳，万一着了风寒怎么办？”
　　“是是是，媳妇说的是。”
　　“郁儿，你以后出来啊，要多穿一件，不然二哥会被二嫂训话的。”楚明故意压低声音，却又能让在场的人都听见，大家都被逗乐了。
　　如若是以前的楚郁，肯定会与大伙打成一片，但是现在身体里的已不再是他们认识的家人了，大家以为她身体虚弱，也不做多想。不过楚郁的心情还是传达给了她，嘴角微扬。
　　大家正欢笑着，吴尘进来了，看到楚郁，也来不及跟家主行礼：“郁儿你怎么出来了，也没多穿件衣服，小心着凉了！”
　　“大嫂，二嫂刚才才说来着，你要是再说下去，估计二哥今晚要睡大厅了。”
　　“四弟，不如二哥今晚暂借你的房间将就睡一晚如何？”
　　“我错了二哥，我再也不敢调侃你了，放过我吧。”
　　楚明立马投降。看着这两个长不大的哥哥，楚郁生活在这个家庭里，真的很幸福，可惜了，无论是之前的楚郁，还是现在的楚郁。
　　吴尘上前给家主行礼；“爹爹。”家主点头示意，楚炎便开口问道：“占卜的结果如何？”
　　“祖母让郁儿去祠堂一趟。”
　　大厅一片寂静，过了一会家主才发话：“郁儿，你过去吧。”
　　“是。”楚郁披上竹儿刚拿来的披风便前往。
　　阳光透过树叶洋洋洒洒的照在地上，门外的人盯着这斑驳的影子沉思，眉眼间化不开的担忧让人心疼！
　　“娘亲。”
　　这就是楚郁记忆中最温柔的人，楚夫人回神看到楚郁，眉间的担忧化开了，取而代之的是宠溺，动作熟练地抚摸着楚郁的头，手指间满是宠爱：“时间太急，怕是不能让你好好休息了。”
　　“郁儿无事！”
　　“嗯，我的女儿很坚强，娘亲希望你能一直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
　　“嗯！”
　　“好了，祖母在里面等你，去吧。”
　　对不起！我不是你的女儿，但我会代替她好好活下去。
　　楚郁绕过楚夫人，关上祠堂大门，跪在老夫人的右下方。
　　“郁儿。”
　　“在。”
　　“楚家一直人丁兴旺，却男多女少，你知为何？”
　　“孙儿不知。”
　　“因为命格，楚家女注定是大祸大福者，历代楚家女都过不了十五岁的命格，而你，却是楚家这九百年来唯一一个能活到及笄的姑娘。记得族谱的第一条祖训么？”
　　“十五不离，大祸者；十五而离，福祸自知。”
　　“从小你们便背着，却从不予解释，祖母现在告诉你，这第一条祖训便是为你而立。”
　　“祖母，孙儿必须要离开了吗？”
　　老夫人并未回答，站起身，转身俯视着跪地的楚郁：“老身感谢你还能认我为祖母。”
　　楚郁错愕抬头，正好撞入老夫人的眼中，那两行清泪早已落下。
　　“老身知道你并非郁儿，对你很愧疚，这本与你无关，却偏重生为楚家女，承受着这莫须有的责任。”
　　既来之，则安之。
　　“已为楚家女，责无旁贷。”
　　“好孩子，占卜的结果是三日后，我已为你重新取一个姓名让你出山。”
　　“重取名字？”
　　“虽天下大安，但楚家女的出现必引起战乱，传：得楚家女，得天下。楚家女的身份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带你卷入战乱，我以占卜为你取一名——百里心尤！”
　　“心尤！”
　　这个名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因为这是跟随她生生世世的名字，一直都是心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