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一声哥呗》美其名曰

21、第 21 章

　　中秋节当夜，起初皓月当空星辰密布的夜空，不知何时被厚重、浓郁的乌云遮蔽，天地失色兼电闪雷鸣，顷刻间狂风挟裹着暴雨充斥了整个目之所及之地。世界很大，人能目之所及的地方极为有限，但对于个人来说，这有限的地方就是自己的整个世界。也因此在面对暴雨天时，不禁会有一种无处可逃，无处躲避的错觉。

　　中秋节半夜突然而至的这场暴风雨，来的异常猛烈，风力强劲降雨凶猛。半小时内就让整个古都的交通处于瘫痪状态，原本人满为患的商场、饭店、小吃街，顷刻间人群四散逃离，跑的快的逃过一劫，稍微慢点的就被浇成了落汤鸡。

　　这时候就是最能体现居住环境的时候了，住在老城区的市民们此刻的街道应该都被水淹了，屋里开始渗水了，窗玻璃、卷帘门晃荡个不停的响动着，在房前屋后各种型号的电动车也开始了大合奏。间或夹杂着小孩的啼哭，对应着暴风雨的肆虐，形成了另一番普罗大众的人间景象。

　　而梁耀所住的别墅此刻充分的展现了它的优势，房屋稳固，暴风雨对它造成不了丝毫伤害。排水系统优越，房屋四周不见任何积水。装修精良，隔音好到关上窗几乎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响动。莫家父子没有受到这场暴风雨的任何影响，莫中华在酒宴散场后，在楼下的家庭影院里独酌，电影还没看完，他就已微醺了，接下来就踉跄着捣腾他的文件。

　　梁耀见势头不对，莫中华把整理的井井有条的文件掀翻了不算，还开始祸祸书架上的书籍了。梁耀连忙冲下楼去，阻止莫中华的行为。他现在不清醒做下的事，不知道明天清醒后会多懊悔，既然这样，就必须得制止他的行为。

　　梁耀冲到莫中华身前，一把抓住他乱拨的手，连声问道：“莫叔叔，您要找什么？我帮您找，我帮您找……您先坐在这，别动，想找什么跟我说，我保证帮您找到。”

　　“好——，你小子帮我找，小伙子眼睛好使，不像我——老眼昏花的，什么都看不真切，老了——没用了。” 莫中华果然顺从的坐了下来。

　　“那您要找什么？”梁耀追问。

　　“我要找？……哦，差点忘了，我想找我以前的电话本，以前的电话没有存号码的功能，大家就把号码写在一个小本子上，我以前也有这么个本子，不知道放哪了？你快帮我找找——快帮我找找。”因为酒精的关系，莫中华的眼神涣散了不少，失去了平日里的凌厉和干练，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不已。

　　这样的莫中华让梁耀无所适从，这让他联想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梁明山，那个在他印象里一直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时刻透露出他的无助和悲凉的男人，一想起就让他心痛的男人。莫中华跟梁明山有着云泥之别，可此刻的莫中华竟然让梁耀产生了，与对待梁明山一样的心情，怜惜不已心疼不止。

　　梁明山的可怜直白的有目共睹，莫中华的可怜隐秘的无迹可寻。

　　梁耀眨了眨有些泪目的眼睛，收敛好自己泛滥的情绪，在心底告诉自己，莫叔叔还是那个强大到无敌的莫叔叔，他怎么会跟自己父亲的境况相似，肯定是自己想多了。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后，梁耀继续问道：“那您还记得自己把它放哪了吗？”

　　莫中华一时间仿若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低头沉吟了半晌，才喃喃自语的说：“放哪了？不记得了？好久不用了，不记得放哪了……”。

　　“不记得没关系？您平时放东西不是习惯分类吗？它属于哪个类别的？”梁耀耐心十足的问。

　　喝醉酒的人，思维会迟缓。莫中华又是一番费劲的回想过后，才指着书架上一排笔记本说：“你先看看我放笔记的地方有没有，如果没有——就打开下面的箱子看看，应该就在这两个地方了。”

　　梁耀立马找了起来。仔细查看了书架上陈列的笔记本，确定没有后，他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书架下面密封的纸箱上。纸箱表面被清理的很干净，更突显了它磨损严重的痕迹。梁耀疑惑的想着，莫家就连垃圾桶都是设计师订做的，怎么会用纸箱装东西这么草率？

　　莫中华看到纸箱被梁耀搬出来后，怅然若失的开口说道：“十几年前打算扔掉的东西，几次都没舍得扔，没想到还有再打开的时候。如此看来，真应了当年‘媛媛’她妈妈说的那句话啊！”

　　故事的开头都铺垫开了，梁耀顺理成章的接着问了一句：“‘媛媛’妈是您的前妻吗？阿姨她说了什么？”

　　莫中华陷入回忆里的神情很鲜活，一时笑容满面，一时哀戚重重，过去的悲欢交替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良久才感慨万千的回答：“连你都知道了，这些本来也不是什么秘密。‘媛媛’妈确实是我的前妻，我俩是大学同学，都是农村出身，后来就自然而然的结婚了。以前我一直不觉得我跟‘媛媛’妈之间有过类似爱情的东西，认为我跟她之间，就是搭伙过日子，各取所需罢了。后来……，我认识了李霓裳，疯狂的迷恋她，不顾一切的追逐她。闹到最后，‘媛媛’妈主动提出离婚，对当时的我来说，离婚是求之不得的事，我答应了她提出来的所有条件，包括‘媛媛’的抚养权也给了她，她离开的时候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你会后悔的’”。莫中华苦涩的笑了笑后，接着说道：“我已经后悔了，早就后悔莫及了，可是……后悔除了让自己感觉到痛苦外，并没有其他任何作用，从前的一切都找不回来了。”

　　话题沉重到如此地步，梁耀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莫中华的一生坎坷、曲折，所经历的变故远不止这些，可是能让他悔恨不已的，大概也就只有这桩事了吧。梁耀性格耿直、简单，讲不了弯弯绕绕的大道理，更不会开导人。目前能想到的就是，赶紧帮莫中华把他遗弃多年的电话本找到，借此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纸箱子里的东西被收纳的很有条理，几乎一眼就能找出想要的东西。梁耀试探着翻开一个巴掌大的牛皮壳笔记本，惊喜的发现，它真的就是一本写满电话号码的电话本。梁耀立马把本子递给莫中华：“莫叔叔，您要找的是不是这个电话本？”

　　莫中华接过去，像是找到了失而复得的宝贝，小心翼翼的摩挲着电话本的封面，再郑重的翻开封面查看里面的内容；“对，没错，就是它。”

　　接下来，莫中华没再跟梁耀说别的，他一页页的翻看着电话本的内容，就着红酒沉浸在自己对过往的回想中。

　　梁耀识趣的离开了，回到楼上后，他又去瞧了瞧莫颖瞳，毫不意外的看见他戴着耳机坐在床上翻开着一本不知名的书籍。梁耀一直不懂，看书就看书嘛，为何要戴着耳机看书？难道一边听歌一边看书？那这到底算是看书干扰了听歌还是听歌干扰了看书？在梁耀看来，看书和听歌两件事完全不能同时进行。直到多年后，他才弄明白，莫颖瞳看书时听的都是纯音乐，只要耳边有一段舒缓的旋律就行，根本不是他想象中闹腾的音乐歌曲。

　　梁耀又识趣的从莫颖瞳的房间门口离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秋节学校统一放假，难得的假期，不用上课写作业，本来应该好好休息一下的，梁耀却有些无所适从的孤单感觉。莫家什么都好，就是太冷清了，家里长时间的寂静让人无端的心情低落。

　　梁耀想着得有点什么动静才好，他打量了一圈自己的房间后，走到窗边把窗户打开了，雨水气势汹汹的从窗外倾注进来，顷刻间就淋湿了窗户边的地面。即使如此，梁耀也没有打算立刻关上窗户，他坐在床边观赏着雨水飘洒进来，再滴落到地面后形成一片水渍，无聊的像是三岁的孩子。

　　梁耀已经习惯在睡前去看看莫中华有没有回房睡觉，担心他喝多后就直接躺在沙发上睡过去了。于是，当晚他看到了让他铭记终生的一幕。

　　客厅里的莫中华明显又喝醉了，依然在翻阅着那本早就淘汰了的电话本。可此时他不但在翻阅，还不停的用座机电话拨打着电话本上面的号码。

　　很多号码都是空号了。偶尔有被接听的电话，莫中华就惊喜万分的对着话筒一叠声说着：“喂！媛媛妈在不在啊！我要找媛媛她妈！我是媛媛她爸！”

　　电话很快就被对方挂断了，莫中华只能一边失落的嘀咕着：“打错了？就是这个号码啊？写的清清楚楚的，怎么会错？”一边继续拨打下一个电话……

　　等电话再一次被人接听时，他还是一叠声的说道：“喂！媛媛妈在不在啊！让她听电话！我是谁？我是媛媛她爸！”

　　他就这么一直不停的拨打着电话本上的电话，翻来覆去的重述着那几句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梁耀，不知不觉间泪目了，嗓子堵的难受，伤心的犹如亲历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