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一声哥呗》美其名曰

28、第 28 章

　　愤怒过后，梁耀逐渐的恢复了冷静。脸上的烧灼感却一直不曾退去，那是被羞辱过后的后遗症，只要记起被羞辱的时刻，怒意就会不自觉翻涌上来。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有血性有脸面有思想的大男生了，失去了莫中华的保护，被李霓裳直面羞辱成‘乞丐’！这件事让他恼怒！让他愤恨！却又无能无力！梁耀再次傻坐在李霓裳的别墅外面，已经被说成‘乞丐’了，如果就此离开，不就遂了她的意？不就承认自己是‘乞丐’了？

　　梁耀总算体味了一把五味杂陈的感受，不爱思考的脑子里，纷繁的转着各种思绪！自己现如今的处境，未来会面对的各种困境和该选择怎样生活下去，所有的问题都串联起来在他脑子里不停搅合。

　　还有李霓裳的羞辱，自己为何如此在意？深受打击？是不是在潜意识里连自己都认为她比喻的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倚仗，不就跟乞丐一样，是靠别人救济、施舍的么？

　　什么无能为力，说到底不过就是无能罢了。

　　前段时间‘辍学’的想法，在这时候又冒出来了，而且比上次更坚决。梁耀抓住了自己内心最深层次的想法：‘堂堂正正的活着，不依赖任何人的活着。’唯有如此，才能在下一次被人瞧不起时，嗤之以鼻的回一句；‘老子靠自己的本事活着，碍着你什么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窝窝囊囊的被人直戳痛楚还无从反驳。

　　痛苦是最能让人飞速成长和认清自我的情绪，梁耀难得的一次思考人生，让他想清楚了很多问题。自己到底想做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追求都在那一小时左右想清楚了。莫颖瞳出门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能很理智的跟他交谈了。

　　“你……你怎么了？怎么不进去？”莫颖瞳紧蹙的眉眼里全是担忧。此时，情绪低落的梁耀难得的注意到了这一点。他豁达的想着，有人伤害你，也会有人关心你！老天很公平，何必自艾自怜？

　　“莫颖瞳！你应该还没吃午饭吧？”梁耀答非所问。

　　“没有”，莫颖瞳见梁耀神色不似往常轻快，极度配合的回答道。压下了心底‘现在还不到十点，吃什么午饭’的吐槽。

　　“我请你吃午饭吧，说起来，我到你们家五年了，还没请你吃过饭呢。”梁耀神经大条，曾想过无数方法报答莫中华，也送过东西给莫中华，只是，他送的东西太小儿科，莫中华要么用不上要么用不惯。后来，他努力存钱，想好了要在以后，给莫中华买一只他惯用的品牌的钢笔。这想法现在说起来挺可笑的，自己总想着以后，哪还有什么以后？

　　“好，”梁耀的话让莫颖瞳意外，简简单单的话听起来却很不是滋味。能说出这种话的人意味着，他开始注意被自己长时间忽略的事物，懂得了珍惜和弥补。预示着这个人的成熟和懂事！

　　接下来，梁耀和莫颖瞳一路转悠着，花了一小时左右才找到一家俩人都满意的小饭馆。会花一小时时间找饭馆纯粹是因为没饿，人在不饿的时候对食物总会诸般挑剔，真正饿的时候，一缕菜饭的香味都能让人趋之若鹜。

　　小饭馆小归小，环境却很不错，桌子之间隔着一面被假葡萄藤缠绕的架子。这就让梁耀觉得有了些情调和隐秘感，觉得比起那些只有桌子板凳的饭店，这个店更符合莫颖瞳的品味。当然，这些都是他一厢情愿的想象，莫颖瞳一直都没有对这个店做出任何评价！这家店里的老板是这条街上唯一带着厨师帽、穿着厨师服做饭的人，衣服干净、整洁，店里的每个角落都没有明显的污渍，这些因素才应该是莫颖瞳走进这家店的原因。

　　莫颖瞳不吃辣，梁耀点的所有菜都对服务员强调‘不要辣椒’。莫颖瞳任由他点菜，拿饮料，招呼服务员上茶。这些事很多人为他做过，但是当梁耀做这些的时候，他心里居然有一种被珍视，被呵护的感觉。这段时间，他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背地里却疯狂折磨自己。他逼自己念叨梁耀的缺点，逼自己回归正常，逼自己看书写字忙碌个不停，他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为何会如此在意梁耀？

　　莫中华出事他早有预料，很小的时候，他听到过很多次莫中华跟李霓裳的争吵。早就弄明白了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他也早就知道，自己对于莫中华而言，是他甩不掉的罪证！自己对于李霓裳而言，是她麻痹莫中华的工具！俩人半斤八两，都只给他充裕的物质生活，情感上的关怀谁也给不了，因为情感这东西，跟金钱一样，要有才能给！

　　所以，莫中华入狱，莫颖瞳知道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他只当是生活又往前推进了一步，并没有多大的触动，李霓裳的出现，也没让她多惊喜。李霓裳说‘不能去看莫中华，被媒体拍到会很麻烦，’他也听从了。不是因为要听李霓裳的话，他只是单纯的怕麻烦而已。

　　莫颖瞳不愿与周围的人接触、交流，总喜欢自己独自琢磨事。年纪不大却给自己定下了好多做人的原则，其中之一是：‘没对我深情以待的人，我待之亦不必深情。’这条很明显被他运用到了自己父母的身上。

　　其他的原则还有；

　　‘绝不给同一个人伤害自己第二次的机会。’

　　‘不要对别人讲自己的痛苦，没人会对你的痛苦感同身受，能感同身受的人跟你一样痛苦，谁也帮不了谁’。

　　‘多认识一个人就多一堆麻烦，少认识一个人就多一份清闲。’

　　‘感情都是人臆想出来的美好，它的本质就是被荷尔蒙掩盖的骗局。’

　　‘拼命争取一些东西是最傻的，因为到最后你会发现根本不值得。’

　　可原则这东西跟‘行为准则’一样，都是因为容易犯，才被刻意的标注出来给自己和旁人以警醒的。它本身就是因为你容易做出违背原则的事而存在的，因此，你的原则恰恰就是你最容易犯下的错。

　　而且，当你正在违背自己的原则的时候，原则本身对你一点管控力也没有。莫颖瞳就是这样，一边默念自己的原则，一边对梁耀畸恋情深，自我折磨，不得安宁！

　　梁耀看不出莫颖瞳深藏内心的感受，他此时跟莫颖瞳一样不好受，原因却不同。

　　梁耀等所有的菜都上齐了后，主动招呼莫颖瞳吃饭，像是一个慈祥的老者照顾晚辈，不停的劝他多吃点，不停地往他碗里夹菜。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做过，他吃饭的时候只专注吃自己的，比做任何事都认真。

　　“你今天怎么了？”莫颖瞳直视着梁耀问，因为想要看出梁耀反常的端倪。他看向梁耀的眼睛一动不动的圆睁着，浓密、纤长的睫毛随着上眼睑优美的弧度铺展开来，双眼皮的褶皱完美无暇，衬托的眼睛更大了。眼瞳黑曜石般深邃、明亮，流光溢彩！任谁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盯着，都很难不被他迷惑。

　　梁耀就是那个意外，他把莫颖瞳当亲人当弟弟，莫颖瞳的长相在他脑子里都是模糊的。不是因为记不住，而是因为太熟了，熟的即使不看脸，就看个身形、听个说话声或者是听到脚步声就能知道是他，所以，莫颖瞳的眼睛看没看自己，他也不是很在意，反正，他在莫颖瞳面前随意惯了，没什么事是不能让他看不能让他知晓的。

　　“没怎么啊，”梁耀跟莫颖瞳对视着回答。

　　“没怎么你这样？”莫颖瞳眼神扫了一眼自己堆积如山的饭碗，意有所指的问。

　　“哦，你是说给你夹菜啊，我比你大，本来就该多照顾你点，以前是我太不懂事了，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不需要。”

　　梁耀被他这干脆利落的拒绝，弄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莫颖瞳成功终结了这个话题。

　　一段时间的沉默过后，梁耀重新开口说话了。

　　“你说莫叔叔真的是坏人吗？现在所有人都在说他的坏话，可我在莫家住了五年，没有见过莫叔叔做过一件坏事。他怎么会是坏人呢？”他的声音很低沉，这些在心底问过自己无数遍的问题，压抑的他连问出口都很费劲。

　　莫颖瞳抬眼瞅了瞅梁耀的表情，见他沮丧不已，就避重就轻的回了一句：“坏人不可能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坏事，好人也不可能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好事。”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好人、坏人没有区别了？”梁耀有些起急了，他一直听到的道理都要求人们‘是非分明、明辨善恶’，可莫颖瞳的话明显跟这些道理是不符合的。

　　“……”莫颖瞳没有接话，有些话不是听不懂，只是不接受罢了，多说无益。

　　“我总算知道莫叔叔为什么整天那么难受了，因为他是好人却做了坏事，他过不了自己那一关，他恨自己对不对？”梁耀眼底泛起的悲痛莫名感染了莫颖瞳，俩人互相对视着，好一会都没再说话，像是被梁耀的问题难住了。

　　“可能吧”，莫颖瞳先移开视线，轻声的说了这三个字。

　　“他一个好人为什么要去做坏事呢？是因为什么他才做坏事的？”梁耀有些魔障了。

　　“我不知道。”

　　“他会不会是被人冤枉的？电视剧里都是这样演的，好人被坏人冤枉入狱，最后伸冤成功还自己清白。”

　　“我不知道。”

　　“莫叔叔对我这么好，不可能是坏人，一个坏人怎么可能对我这么好？一个坏人怎么可能会管我？”梁耀一句句的问，越问到最后越痛楚，头低垂着，手捧着脸颊，看不出哭了没有。

　　莫颖瞳本打算像刚才的几个问题一样，敷衍的说点什么就好了。可梁耀的难受，竟让他鬼使神差的，在这时候回了一句：“他不是坏人，在遇到我妈李霓裳之前，他是一位尽忠职守的好县长，对所有人都很好，后来是被我妈迷惑了，才犯了事。”

　　莫颖瞳的话让梁耀瞬间满血复活，他抬起头双眼紧紧的盯着莫颖瞳，确定他说的很认真，不是开玩笑，才释然般的呼出一口气，整个人精神都好了起来，甚至嘴角有了些许笑意，回了一句：“我就说莫叔叔不是坏人，他是被算计了，李霓裳才是主谋。”

　　莫颖瞳见自己为了让梁耀一时痛快了，就把事情弄的更糟糕了，他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以前在莫中华跟李霓裳之间，他从未偏袒过谁多一点，今天这举措真不像他能干出来的事。说到底，感情用事，只会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