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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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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
误入尘网中,一去十数年。
钟灵山归隐于云雾之间,每逢朝露,雾起袅袅,远观去尽是朦胧的层叠峦嶂。在几年前,山谷内处被迁来的二人开拓出一方田野地貌,竹屋便渐渐立成,居于庭翠的小院内,主人似是爱观花,唯留出些地界来,院内院外满是栀子香气。
庭院外不足三百米开外,即是溪流汇聚之处。晨时鸟鸣声彻,循着喜鹊沿飞的踪影便能寻到溪畔,盘石堆砌,水澈见底,鱼儿嬉腾,偶净衣物,偶洗果蔬。溪流自上游倾泻而下,似满盘的珠玉飞落跃腾,从不停息。
一双无家可归的人儿在这不受喧嚣的深山里安居起来,自是惬意悠然。
他们本是那皇家所谓低贱的奴仆,空有恩怨在心,却无力更改什么,又凭白无故受着什么,世俗牵绊如铁丝环环缠束在身,不得解脱,不得痛快,唯有拼命挣扎挣脱那层束缚,才能彻底活成个人模样,纵然铁丝磨碎了皮肉疼煞着骨血,也算值得。
那两人做到了。
您看到这儿要问了,他们可是一对苦命的落难鸳鸯?
是,也不是。年长一岁的自称哥哥,叫袁春望,年虚两岁的甘愿认做妹妹,叫魏璎珞。明面上,是兄妹。
他二人本该是劳苦奔波和富贵枷锁的命,却因为一次刻意的天灾蛊惑,彻底更改命盘。说到底命盘这东西,老天掌管着,主权却在你自己手里,看你敢不敢拼,看你到底争没争出个地位来。
无言以明,那袁春望自是做到了。起先连他自己也不愿相信,直到在这深山老林中遇见仅存的一位老医师,须发皆白,替他二位指点迷津,又收留一月余右,竹屋的房基才算落成,他的心也跟着落了地。
“竹屋有了,还应该添置个院子围起来。我昨日里瞧见老医师那儿有花种子,便讨了一些,种在自家院子里也是不错。”
魏璎珞靠在袁春望打出来的藤椅上,笑意盈盈的想着脑海里的构图。她的好哥哥自然也不闲着,掏出纸张来随地记下,以己之力,尽可能成全她的所有要求。
袁春望本是阴柔毒辣忍辱负重的小太监,可细算年岁,也不过十九刚出头儿,与那些甘愿女化的杂碎可不同。虽因着身体变化将他变得虚柔几分,但干将起活来,一撂衣衫光裸上身,也是力气足够的大小伙子。
他干活时,魏璎珞也不闲着,乔装下山买抬上来的织布机和线料布匹,足够她忙活好阵子,也能让袁春望及老医师多换上几件新衣裳新褂子,更别提过年。
说起这头一遭过年前,还遇上件不大不小的事儿,却足掀半生波澜。
袁春望轻车熟路的去溪畔砍柴时,竟发现个用薄被包裹起来的婴孩,被舍弃在树根底下。冰天雪地里,直冻的孩子呼吸孱弱,连哭啕的力气都没了,小脸煞白,一双黑琉璃般的眼珠子瞧见了袁春望,小手也自然而然朝着他这边儿伸。
这本不是什么稀奇事儿,每逢谁家养不起孩子,或是遇上个姑娘不想要了,便匆匆找个地扔掉,死后连尸骨也不会回来收。是该怪人心凉薄,还是怪世道艰险呢?
他应该看惯此类勾当,并见怪不怪,你若说他铁石心肠,也对,可毕竟是曾经,此番一见那婴孩盯着他不放,心底腾生出的烈火烧毁了撕裂般的回忆,他走过去,鬼迷心窍的把孩子抱回了竹屋以里。
我曾经也应当如这婴孩一般命运。荆棘满布的路途上除去蟒蛇狼兽,便是陷阱连连,老天爷弃我于何故,我该承受着吗?不应当,既是再给我一次重生的机会,那这孩子,也应当如我同等命运。
说什么狼子野心,他心窝处也曾温柔如这一泉碧波,只可惜全然被当做弃如敝履的水沟,百般糟践,万般迫害。最终,这乌云连连落下的酸雨,是他们自作孽的结果,倒还怨起水沟了,当真不知反思是何思绪。
魏璎珞一拨开小被子,见那孩子浑身冰透,又是个女儿,便忙寻来热水浸湿毛巾慢慢擦拭,又喂了些水,抱着捂着,候她回温。
她亦想起曾被遗弃河中的自己,心如刀割。
这孩子也属实命大,熬过了年初,换上魏璎珞做的小袄,红俏俏的,怪招人稀罕。一双滴溜溜转的眼睛,时不时在你身上打量几下,便咯咯笑起来,不哭不闹,安稳的很,没法儿教人不喜欢。
“这双眉眼,怪像小袁的,再一细看这小鼻子,又像是璎珞你的,哎,这是天降的宝贝儿哟。”
老医师靠着草药调剂,和日日跑下山买回来的羊奶续着这小娃娃的命,对她也是疼爱的紧。魏璎珞和袁春望被这么一说,凑上去细看,却愣是发现不得,不由相视而笑摇摇头,只觉着老爷子是看花眼糊涂了。
等到孩子会说话的时候,魏璎珞时不时黏在袁春望身后一口一个哥的,她便也跟着唤起来。
“哥,来陪我下完这盘棋再去浇花儿呀。”
“哥…哥!”
“喜儿,你可不能叫他哥啊。”
“一下棋你准耍赖,我不干。”袁春望放下水壶,把凳子上的喜儿捞在怀里抱着:“喜儿,你应该叫爹爹。”
魏璎珞收起棋盘,百无聊赖的敲着桌子:“她叫你爹爹了,那应该叫我什么啊?”
“爹爹!”喜儿转转头,眼睛在二人身上留恋,她记起老医师的话,朝着魏璎珞眯眼笑起来:“娘亲!”
棋子落了满地。
这钟灵山又是一春。
作者有话要说: 本想着钟灵山的日常能絮叨个中篇出来,但仔细思虑过后觉得留些遐想也是好的,什么冗事俗尘,后宫内院,皆与他二人无关,自此桥归桥路归路,世外桃源,哪容得他人侵踏半步。
感谢诸位对噬蛊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