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烬如霜/润玉同人] 此情可待（润玉×赤绫）》红海蚁

38、从头再来

　　半月功夫眨眼而过，我除了天天被光影揍外，闲暇时间都献给了一本叫《六界全录》的书，这书看着也就一指厚薄，读起来却着实费劲，也不知这作者是多无聊，什么鸡零狗碎的事都写进去。
　　“连隔壁赵国王家村铁匠儿子娶了个喜欢吃烧饼的媳妇儿都往里写！”
　　我一把将书摔在桌上，捞起茶壶狠狠灌两口，这破书正经不了两分钟就开始整幺蛾子，明明前一段还写着无根草、黄石粉并老参慢火三个时辰可保月内有子，下一段就是哪个达官贵人的姨太太生了大胖儿子后扳倒正房成就人生……
　　“我真是……太难了……”
　　捏着这本轻飘飘的破书，扔了可惜，看又看得头疼，无聊八卦通篇都是，想了解的地方偏偏一笔带过，最奇怪的是明明薄薄一小本却怎么看都看不完，仿佛无穷无尽。
　　我揉揉酸痛的额角，一不小心碰倒了手边的茶杯，几片零星茶沫随茶水撒了满桌，我低头瞅着，指尖向上轻抬，铺在桌上的液体尽数浮至半空。
　　润玉曾夸我水系法术的天资几乎无人能及，他师门里能做到这般的弟子，少说也是学了七八年法术的。
　　其实这有什么难，我第头一回念口诀掐法术时，这些水流便如此听话了。
　　许是我吃了那么多世的苦头，老天终于看不下去，勉强开一扇小窗慰藉吧。
　　院内几株反季的兰花昨夜开了，丝丝缕缕清香飘进屋，这是润玉特地用灵力喂着的花，金贵的很，我伸个懒腰出门赏花，正遇上阿涂抢进院儿来，一张小黑脸急的通红，鬓角汗湿，形容相当狼狈。
　　“出什么事了？”
　　“姑娘姑娘，唐国送来了一批姑娘！听闻前几日唐兵冲撞了将军，唐帝特地打发了人来赔罪，非要将军把赔礼的这些美人收入房内，不然就都杀了，姑娘你快去看看吧！”
　　“哦？将军桃花运这么旺盛呢啊！”我乐呵呵的摸摸阿涂的脑袋，“瞧你急的，这些姑娘又不是豺狼野兽，吃不了你家将军。”
　　“哎呀姑娘你真是！”阿涂气的跺脚，哪有自己男人被塞老婆还能这么高兴的！
　　“好好好！莫急莫急！我马上将那些人抽回去！”
　　正好近几日跟着光影学了本事，可以拿他们练练手。
　　“哎姑娘！你还没有兵器呢，难道赤手空拳打他们么？”阿涂拽着我左拐右拐去了一间冷冰冰的偏阁，方推门进去我便被屋内千百把冷铁冻得一机灵。
　　“你家将军藏了这么多好东西！”我瞪大眼上前细细端详，这屋里刀枪剑戟样样齐全，且都不似凡物，阿涂一个小婢女，竟也能带我闯这种地方么。不过有便宜占，也不必多问，总归都是润玉的，大不了事成后再给他送回来。
　　阿涂催的紧，我便就近挑了把趁手的剑，上下一颠，不轻不重正正好，拔出来细观，更合心意。我将剑身镂刻的“天光”二字递给阿涂瞧。
　　“这剑已赐了名，想来是大家之作，剑柄上竟还雕了只神兽睚眦，当真是威风的很。”
　　阿涂哪里明白这些，只道将军快叫那些姑娘吃干抹净了，推了我出门去。
　　谁知刚一出门，天地间忽然一声巨响，阿涂惊得滚到地上，边冲我尖叫：“姑娘快躲！”
　　“躲什么？”
　　我惊恐的朝天望望，难不成偷东西遭天谴了，报应来得如此快么！可是滚到地上也是要遭雷劈的啊！
　　还没等我找到躲避的地方，第二三四声巨响接踵而至，越过屋檐，层层叠叠浓黑的烟气直冲云霄，隐隐还有火光，代表敌袭的号角和哨铃声从周围拔地而起。我将阿涂从地上拉起来，急道：“定是那些唐国的杂碎！”
　　话一出口，顿觉不妥，半月前我还是个不会骂人的大家闺秀，不过看了几天《六界全录》这本破书，便学会这么市井的词儿了，真是罪过。
　　阿涂双腿哆嗦的厉害，半步也走不动了，扶着墙缩到角落里，冲我摆手，“姑娘你快去找将军，我哪里都不去。”
　　“也好，这声音和烟气瞧着不像在近处，你就在这不要走动，定能无事。”
　　我提着天光出了小院，朝润玉议事的前院冲过去，一路上亭台楼阁越来越狼藉，坍圮的建筑压死了许多手无寸铁的下人，再往前，便能看到身着铁甲的军士，只是往日里威风凛凛的他们如今只剩下支离破碎的肢体，巨大的爆炸过后，满地都是黑红色的血肉，偶有些泛白的，不是肠子内脏，便是断开的骨头。
　　空气里全是令人作呕的腥气，混着火药的刺鼻味四处飘逸，我的大脑蒙了一瞬，周围人间炼狱的场景忽然浮起一层朦胧的幽绿色背景，似有些模糊的画面从眼界四周穿进来，要与现下的院落重合。
　　一股子奇妙的熟悉感不受控制的冒出来，如同那日我见润玉踏雾而来的感觉。
　　好像、在哪……见过？
　　手里的天光猛然一颤，我脖子后汗毛乍起，反手一剑挡了上去，森冷的刀尖在我额前一寸堪堪停住，天光剑身上映出一双无情的眼，我手腕翻转将力向侧卸去，剑身贴着刀身一路向上，没用多少力气，便砍下一颗圆滚滚的脑袋。
　　天地间的巨响还在继续，我却渐渐什么也听不到了。
　　——怎么会？
　　——怎么会如此自然？
　　我与光影的拼斗全是在梦里，可如今手握天光没有分毫陌生，以最彻底的方式取人性命，竟也不觉惊恐。
　　就如同——如同我曾无数次做过这样的事——
　　可明明可以砍他的胳膊，抑或是挑他的手筋，以刚刚的姿势，也不用费多少力气，我却下意识的选了取其性命。
　　难道我原本就是个残忍的人么？
　　肩上忽然一沉，我抬手向后撞去，却被猛地按住，润玉广袖半展将我揽入怀里，眼前便再看不到那些血雨腥风的飘摇。
　　“绫儿，生死之斗，本就不该怜悯。”
　　我在他怀里默了半晌，还是没忍住带了哭腔，“为何不早些来？”
　　“……”
　　润玉摸了摸我的头，低声道：“被不相干的人和事耽搁了，送你根簪子做赔礼。”
　　话音刚落，我的发髻传来阵阵紧绷感。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个！
　　我埋首在他怀中蹭了蹭，将一脑门的冷汗擦干净，耳畔听得周围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多，间或有人焦急的喊“将军快撤”，巨大的爆炸声又一次响起来，这次仿佛近在眼前，炸的耳朵一阵嗡鸣。
　　我连忙撤身退开，急道：“快走快走，我才不要拖你后腿！”
　　润玉点头，抬手向侧一指，沉声道：“进去躲好！”
　　他指尖所向不过是个门窗紧闭的小柴房，在浓烟滚滚的火光中一副自身难保的样子，可我没犹豫，拔腿跑了进去，润玉在后高声道：“乖乖等我回来。”
　　我猛地合上柴房颤巍巍的小门，被经年的灰尘呛得涕泗横流，屋外一连串的喊杀声夹着刀剑入肉的闷响，每听一声都像是刺在自己身上，引来一阵后怕的哆嗦。
　　“冷静冷静！”
　　我用力挥去脑袋里不时冒出来的幽绿色的画面，想到昨日润玉教我的水行咒——用水凌空立成一个圆环，以环为门，去任何想去的地方。我曾用他施的水行咒去过城北温泉池，那是不同于现在的另一个空间，应该会安全很多。
　　头顶的房梁随着爆炸不断震颤，灰尘和木屑抖落下来，整个小柴房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着就要将我压成肉酱。
　　再等不得了！
　　我闭眼掐诀，口中念起水行咒，心里不断的想着温泉温泉温泉。念罢，手指凌空画圈，一串晶莹的水流凭空出现，环内如同那日所见，一片漆黑毫无声响。
　　“上天保佑！各路神仙求你们显灵啊，我怎么说也是求道之人，大家都是一路人！”
　　求爷爷告奶奶乱七八糟念了一通，我咬牙迈入圆环。
　　熟悉的眩晕感只维持了一瞬，眼前忽然开阔，没有浓重的水雾，也没有精致的温泉，瞪眼四顾，竟全是遒劲的松柏并棱角分明的巨石，周遭有清脆的鸟鸣，还有叫不出名字的小兽乱窜，我扶着树一阵喘息。
　　这可不是城北之境！
　　怎么一个水行咒直接给我撂山里了！
　　难道是求的神仙太多，不够专一，所以没人理我？
　　“完蛋，润玉肯定找不到我了。”
　　我垂头丧气的歇了会儿，到底还是打起精神向山下走去，走了不过小半个时辰，前面的山林传来熙攘声。绕过两棵扭曲相缠的巨木，一条蜿蜒曲折的山间小路出现，山路此时挤满了人，且都是些打扮的千奇百怪的人，有拎着浮尘仙风道骨的老道人，边走边装模作样的捻胡须，也有举着糖球的黄发小儿，一溜烟儿从大人腿边跑过去。
　　“这是什么山？还有集市不成？”
　　许是我在路边鬼鬼祟祟的样子太过扎眼，一个身穿黄袍的老道一把将我揪到身旁，评判道：“你这小仙，畏缩什么？天尊的法会无身份地位之别，谁都去得，只是五香山的蒲草团只有三千三百又三十三张，去的晚了便只能站着听咯！”
　　“哎、手……”
　　那老道一双手油光锃亮，怀里还露着半个鸡屁股，这一抓基本上全蹭我衣服上了，他似是看不见我脸上的嫌弃，仍自顾自嘟囔不停，还拽着我混入了人群一起向山上走去。
　　“天尊法会五百年才有一次，那可是天界顶热闹的事儿了，上次论道赤精子和惧留孙吵了一架，两百年都没再说一句话！”黄袍老道说到兴奋处，眉毛挑起来瞥我一眼，又想到一介小仙没什么见识，估计也不认识他嘴里两位大仙，顿时讪讪，点了我的脑袋教育道，“不过，只有坐了蒲草团的人才有资格论道，也只有论道的人才有资格拜师哦……看你这样子，也没什么本事，若能把握机会拜入天尊门下，那前途将……”
　　不知这老道想到什么伤心事，竟没说下去，反而梗着脖子抽嗒两声，吓我一跳。
　　“前途将什么？”我小心翼翼的问，“将一片黑暗吗？”
　　他要是点头，我立马掉头下山。
　　“嗨，你这小仙再胡说，将你扔下山去！”老道吹胡子又瞪眼，抓着我的手猛然上提，我只感到身心一轻，便落入一片云絮般绵软的物什当中，清脆的鸣叫从身下传来，蜿蜒的山路渐渐缩小远去。
　　我竟被提到了一只仙鹤背上！
　　老道笑呵呵的欣赏我见识短浅的震惊，摸着仙鹤顺滑的背羽道：“小仙，无需羡慕，若你日后修炼有成，抓坐骑，收法宝都会如探囊取物般，也就不用像下面那些人，步行上五香山了。”
　　“嘁。”我哼了哼，“爬山能锻炼身体，也没什么不好。”
　　“哈哈还挺犟，五香山从山脚到山顶要爬半月有余，若想锻炼，现在就可叫仙鹤载你下去。”
　　“……”

　　老道见我无话，嘿嘿大乐，捻须自仙鹤背上起身辨路，不料一眼看到我发髻间别着根古朴的簪子，顿时心中一凛，问道：“贫道法号黄龙，不知姑娘名讳？”
　　“唤我绫儿便好。”
　　我回头见他神色不对，一时灵动，便未说真名，黄龙道人并未计较，只问：“你发上的簪子瞧着不似凡物，可有来路？”
　　“来路？”我轻笑，“自然不是偷的抢的，是我夫君送的。”
　　黄龙道人见我毫不客气的戳他画外音，不好意思道：“哪里话哪里话，自然不能是偷的抢的，贫道平素对法宝略有兴趣，所以多嘴问了句，莫怪罪。”

　　“哈哈哈哈听他胡扯——他眼皮子浅，没见过法宝，才觊觎你的簪子罢了！”
　　身侧厚重的云团中钻出一人，此人身量偏小，同女子一般，只是面相略显凶厉，周身笼着一层朦胧的灵力，脖子上还挂着根金光湛湛的绳子。
　　“惧留孙，你别胡说，我怎么可能觊觎这小仙的东西。”黄龙道人面皮涨红，跺跺脚下仙鹤，躲瘟神似的冲他道：“你法力高强，不愁没有蒲团坐，我却是要早早去抢的，告辞告辞。”
　　惧留孙摆了摆手，不甚在意的样子，留下句“丢人”便隐入云层。
　　黄龙道人攥拳叹气，忍了忍还是将这句羞辱忍了下去，似是无奈又羞愧。
　　原来这就是他嘴里吵一架二百年不与人说话的惧留孙。
　　我盘腿坐在仙鹤上，脑海里滚过黄龙道人、惧留孙、赤精子这三个名字，思来想去，忽然忆起《六界全录》中名唤“昆仑十二金仙”的一篇，这“十二金仙”皆为玉清境元始天尊的弟子，除黄龙道人外，个个身怀绝技，本事一流，只有他不得元始天尊的喜爱，没有赐下法宝。
　　原来这五香山的法会是元始天尊所开，无怪要五百年才一次了。
　　“绫儿姑娘啊，莫听惧留孙胡说，贫道虽然没什么法宝，却也绝不会夺他人心头所好的。”黄龙道人搓着手解释，脸上有些挂不住。
　　说话间，仙鹤已飞越好几重山峰，一片灵力氤氲的巨大山谷赫然眼前，五香山的五座最高峰呈环形围拢着这片与世隔绝的山谷，白蒙蒙的薄雾在谷间飘荡，天空中却一丝云彩都不见。
　　三千多片巨大的蒲团高高低低漂浮在空中，从远处看一层一层密密麻麻的将谷中心遮的严严实实，此时已有不少神仙精怪盘膝坐在蒲团上，连道行低微的都尽力保持着人身，虽说蛇首人身着实怪异了些……
　　黄龙真人见到惧留孙的阴郁转瞬不见，又恢复话痨本质，揪着我讲解山谷里的形势，“这三千三百又三十三个蒲团高低错落，大家各凭本事往上爬，越高越靠里的就越难爬，待到半月后天尊讲经开法会，便会坐在最中心的莲花台上。”
　　“半月后？”我瞠目四下环顾，“他们要在这坐半个月？！饿都饿死了吧！”
　　黄龙真人上下将我看了三回，拍拍胸脯喘口粗气，“你连辟谷都还没修到么？那怕是最外层的蒲团都爬不上去的，也罢也罢，贫道存了好些二仙山的逐月果，可作充饥用，都拿去吧。”
　　他一挥手，仙鹤背上多了十几个白玉般小巧可人的果子，圆溜溜的滚到我怀里，入手微凉，芳香四溢，引得人食指大动。
　　我当即捞起一个在衣服上擦擦，咔嚓啃下去，果肉芬芳更甚，入口即化，灵台被激的一片清明，腹内饥饿之感顿消。
　　“哇！这逐月果好好吃！”我七手八脚将剩下的都捞起来，小心翼翼揽在怀中，黄龙真人见我抱的吃力，不禁扶额长叹，“贫道在山下观你灵根甚佳，怎么什么都不会？修炼几百年了啊？”
　　“……”我嘴里还嚼着口果子，含混不清的答，“几百年？又不是妖精，哪能活那么久！我是半个月前开始学法术的。”
　　“噗——”
　　黄龙道人在仙鹤背上狼狈的晃晃，又开始喘粗气：“你你你——”
　　他单手指着我脑门，来回转了转，“才学了半个月你就敢用水行术？也不怕传送到深山老林里饿死！”
　　我耸耸肩，“不走也要被房梁砸死，能怎么办？你看我如今有仙鹤骑，还有仙果吃，够了够了。”
　　黄龙道人大翻白眼，坐到我跟前，没好气道：“瞪眼看好，教你纳虚之术，可将平日里不用的东西存起来。”
　　“纳虚之术！”我将嘴里半口逐月果吞下，颇为激动的坐好，“我在书里看过，纳虚的多少全凭修为而定，厉害的人可纳山海，真的假的？”
　　“假的。山海纳进去人都被压死了。”黄龙道人皮笑肉不笑的瞥着我，“赶紧的，学是不学？”
　　“学学学！”
　　润玉说他平日里俗务缠身，没什么厉害的法术教我，如今碰上元始天尊的弟子肯教习，说什么也要好好学学的。
　　“那你看好。”黄龙道人单手横于胸前，又向下压了三寸，“这里便是纳虚之术的穴眼，将灵力汇入此处后打出法诀，灵识锁在逐月果上，此术不算太难，你日日练习，只消半年左右，便能……”
　　黄龙道人手势翻飞，边解释边打着法诀，话还未说完全，便见到那一兜子白嫩嫩的逐月果凭空消失了。
　　他一愣，抬头直直的看着我。
　　我歪头微笑，也回看过去。
　　“果子呢？”他问。
　　“收起来了啊？”
　　“怎么收的？”他眨眨眼。
　　“不是你教的纳虚之术吗？”
　　“不对不对！”黄龙道人猛地坐直，揪着我衣袖就是一阵翻，“小骗子，藏哪儿了！”
　　“没藏……我学法术是比别人快些，也不必如此吃惊吧。”我被他扯胳膊扒袖子的颇为无奈，“哎哎哎，男女授受不亲啊，你这老道人怎么回事！还没教怎么把果子拿出来呢，进去出不来我还是要被饿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