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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撼城(肆) ...

  •   墨轩听了他的话,颇为不解地眨了眨眼,随后又无奈道:“本王不认为本王与您有话可说,还是请简大人不要这般相逼了。”

      简岳并不以此为挫败,仍是笑语晏晏的,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折扇,锲而不舍的追问道:“难道七王爷就不痛恨当今皇上将您与长公主迫害到这般境地,也不想知道当年皇贵妃惨死的真相吗?”

      墨轩一怔,又迅速恢复了常态,戏谑地反问道:“凉儿三年前就已经出嫁阙国,不再是祉国的公主了,她本应是忘却前尘杂事,重新与阙国太子相伴度日;”

      “皇贵妃早已去世十七年,一切冤假错案都早已尘埃落定了。何必一定要将这些陈年旧事翻出来,惹生人清静呢?”

      “本王忍受这般的苦楚,也早已忍了十多年了,虽不能说是习惯了,但时间一长,也就被冲淡了。为何一定要重新说出,究根问底,以怨抱怨呢?”

      简岳不知为何一乐,直笑得眯起了眼,用手指扒着自己的眼眶,在空中画出了一道虚影:“七王爷,此言差矣。虽说看得见的伤口总会愈合的,但你就是知道,他还在那,只是看不见了而已。

      您身边知晓这件事的人,每当您听见他们说话,都是在无形的提醒您。而它即使没了痕迹,还是一直横在您心中,挥之不去。”

      当年,七王爷的眼睛究竟是如何瞎的,您比我这个外人更为清楚,也就无需我提醒了吧?当年那般苦痛,七王爷确实熬过来了。可是,难道现在七王爷就忘了当初是如何疼痛,如何怨恨了的吗?”

      简岳说完这番话,满意地看到一向是波澜不惊的墨轩乱了脸色。

      墨轩的指尖微微颤抖着,他只得用力地用手掐着手中的软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双眼睛是怎么瞎的?

      他自己当然是心知肚明。而且,比其他人再清楚不过。

      简岳胡扯了一通废话,还是好歹有几句话说到他心坎上了。

      墨轩眸色一冷,换上一副笑意,做出一副勉强答应相,点了点头:“简大人这番一说,本王也不好不起好奇之心,那就暂且听一听简大人的话了。”

      “那就好。”简岳神色不变,似乎早已料到了这般结果,向身旁的草丛优雅地一躬身,笑道,“请吧,七王爷。”

      墨轩紧握着马嚼,就牵着那匹高大的白色骏马,想着森林深处走去。

      他们一直走到悬崖的一角,方才停息了一瞬。

      而后,简岳却故意作出走动的声响,边转头注视着墨轩。墨轩的脚步毫不停歇,直直地向着前方的陡崖走去。

      简岳一边在原地踏步,一边密切的观察着墨轩的行动,见他毫不迟疑的向前走着,再他再踏一步,就要坠落山崖时,他才满意的停下脚步。

      墨轩不甚明显地勾了勾唇角,堪堪将踏出悬崖,凌空的那一只脚收了回来,也不着急问责简岳,只是转过身,好整以暇的望着他。

      简岳一欠身,连忙道歉道:“还请七王爷原谅在下的鲁莽之举,毕竟七王爷当年眼盲的真相是众说纷坛,在下也只能选择最为可信的那种解释。所以,难免会对七王爷抱有怀疑。”

      墨轩听了这番话,不怒反笑,主动睁开了自己的眼,眸色近乎琉璃般透彻,只是无神,没有丝毫的聚焦点。

      他冷冷地问道:“不知这样,简大人是否就相信了?”

      简岳倒也被他的突然之举吓了一跳,又立刻反应过来,连声道:“相信了,当然是相信了。”

      墨轩:“那就可以商谈简大人之前所说之事了吧?”

      “当然当然。”

      墨轩揉了揉眉心,低声问道:“不知简大人对母妃当年惨死真相究竟有何了解?”

      简岳当真不曾想过,七王爷的第一个问题是会问这个,毕竟七王爷与前皇贵妃的关系是出了名的不好。

      但仔细一想,似乎又在情理之中,虽然两人称得上亲情观念淡薄,但毕竟也有多年的养育之恩,关心几句也无伤大雅。

      于是,他一收折扇,痛快地将手中的所能收集到的信息和盘托出:“皇贵妃并非是宫中对外界放出的那些消息一般:是被蒙古派来的刺客所杀。相反的,他是被宫中的一位太监在皇上的默许下,刺杀的。

      原因无他,仅仅是因为皇贵妃太过受宠,皇后的母族逐渐不满,担忧她太过得宠,会危及皇后的地位,皇上会爱屋及乌,将身为庶子的您立为太子,所以向皇上逼宫,必须杀死皇贵妃。否则,陈氏世家的干将皆会辞官。仅此而已。”

      墨轩听着他的“仅此而已”,无端的有几分想笑,这些事他当然知道。因为他就是在那亲眼目睹着他的母亲,光彩而又悲哀的母妃的死。

      他甚至也认识那个负责刺杀,销毁证据的太监,而且还知道,这场刺杀,他的父皇是知情的,也从未出声制止,反而还配合着皇后演戏。

      可即使知晓这件事,他又能有何办法?

      他根本就无法为母亲的死申诉,他甚至因此感到了一丝欣慰:因为在沈凌惨死的那一刻,自己终于成为他所期望的人了。只可惜,不是皇上。

      墨轩声音十分平稳,无论如何注意细听,也辨认不出丝毫的颤音:“本王也问完了,简大人也取信本王了,就不必再兜圈子了,不如就开诚布公,总比在此互相猜疑的好。”

      简岳也不含糊,大手一挥:“在下自从尧死后,就一直在思索着,如何将这京城搅得天翻地覆。”

      只是可惜四处碰壁,令简岳十分挫败,这样,就几乎是回到了最开始,还未遇见木尧的那段时光。

      简岳是生在一个极其穷苦的小山村中,在那里,甚至是读书皆是靠着几位碰巧读过四书五经的老头,偶尔在村口的念叨中学来的,也不怎么正式。

      后来,村中偶然来了一个落榜的举人。他也是担当着全村的期待,赴京赶考的,但却名落孙山,自觉无颜面对江东父老,所以才决定开始四处流浪,碰巧就到了这里。

      但是简岳倒也不怎么相信他的话,毕竟那位先生成天都在喝酒,他一喝醉,他们就开始上课了,也不需要多少学费,就只要购买一壶残酒就是了。

      简岳看着那位先生手舞足蹈的举着酒壶,面色酡红着,讲述着《道德经》,摇头晃脑的背着《易经》《春秋》。

      他上课上得极其随意,他们几个人顽童倒也听得十分随意,而他们的父母也不甚在意,只要能识几个大字,就是比他们强了。

      只有简岳深知读书的妙处,所以他是唯一一个听得十分认真的。也是十年后,他们村中唯一一个考上乡试的考生。

      简岳越过乡试,城试,省试,总算是拿到了进京赶考的通行证。

      他壮志踌躇地住入了一家旅店,旅店里住的皆是入京赶考的秀才,大多是一些非富即贵的世家公子和身着绫罗绸缎的纨绔子弟,简岳与他们自然是无话可说。

      而那些与他一般的,出身于偏远县城的寒门子弟,又是满心满眼的愤世嫉俗,伤秋悲月,他也只好拂袖而去。

      他自认为自己是其中最为厉害,最有可能考中状元之人。平日里,吟诗作对时,他也力争头魁。

      他这般自视清高,目空一切,自然就引来了一些人的不满。再加上初试时,他又位居榜首,更是十分引人注目。

      而在复试当天,几位平日就与他相看两相厌,有寄托着父母望子成龙的期望的公子哥就偷偷贿赂了考官,故意让考官将他的排名写到了最次等,又托了几个专门的打手,打断了他的一只腿,并将受伤的他丢在一个破败的老巷子中。

      简岳待他们走后,方才睁开了自己的眼,挣扎的向前,想要去参加早已结束的会试场地赴考。

      他拖着一条断腿,就只能匍匐前进,久而久之,身上就沾满了烂泥,十分狼狈。

      简岳却浑然不觉,只顾着咬着牙,继续向前爬行。他的身上布满了还未来得及处理的伤口,又一直被雨水冲刷着,很快就感染发炎了。

      他发着烧,头晕眼花的,很快就尝到了血腥味。

      他终于在到达长安城最为繁忙的那条主干街道时,忍不住晕了过去。昏迷时,映入眼帘的最后情境是一双黑色的长靴。

      他醒来后,就发自己躺在一间温暖的小屋中,床上挂满了红绫。

      简岳□□着身子,伤口皆已经涂上了药膏。

      简岳闻了闻,是之前曾听他人吹嘘过的金疮药,那人似炫耀一般,用指尖抠出了一点,耀武扬威的转着圈,身旁围着几个满眼羡慕的穷人,没志气的跟着他转圈,捧场吹嘘。

      简岳无端的有几分想笑,自己现在身上也是涂满了这些药膏,跟不要钱似的。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就在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男人,轻声笑了一下。

      简岳不打算掩盖,直勾勾地打量起眼前这个男人,生得十分高大俊逸,肩宽腿长的。倒是简岳平日里就会欣赏的类型。

      那个男人将手中的汤药放在一旁的桌上,极其轻慢地瞥了他一眼:“若是醒了,就起来走动走动,别死在我屋里就行。现在,起来把这碗药喝了,就出去走走。”

      简岳无奈的看了一眼自己未着寸缕的身体,那人顿时心领神会:“你原本那身未免太过破旧了,我就自作主张扔了。新的衣服尚在赶制中,你若是不赶时间,不用向父母报个平安,就在府中再呆一会。”

      简岳自然不着急,因为没有人会等他了。在他进行乡试的时候,他就接到了父母的死讯。他们在上山砍柴时,突遇暴雨,尸骨被埋在泥沙之下了。

      人生在世,早已是了无牵挂。

      “等等。”见那人正欲转身离开,简岳急忙叫住了他。

      那人转过头,极其不耐的看着他。

      “不知可否拥有公子的姓名?”

      那人微微一笑,轻声道:“木尧,林中尧舜。”

      简岳暗自将这番话回味了一番,才回道:“简岳,简中之岳。”

      之后,他伤好了,就赖上木尧了。木尧那时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进士,也没那么大的架子,看他可怜,就收留他了。

      至于,那几个人,简岳之后也没听过他的们名字。

      “木尧走后,他手下的人也不认我、而且木家的人被发配边疆,简家的人除了在下,皆因刺杀之事,被诛了九族,斩首示众。当时,在下可称得上孤苦伶仃了。所幸,苦难的人皆是相似的,幸亏有一人相助,在下才能有能力召集这般大的力量。”

      “哦?什么力量,不知孤可否有幸一听?”

      林中忽然走出一人,含笑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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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撼城(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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