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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番外(二) ...

  •   宸墨一回到朝廷,就受到了皇上的宣召,他知道这是免不了一场诘难了。

      小皇帝现在才不过十多岁,未到七寸的身高,在宸墨的衬托下实在有些娇小,但他身上的气势——因是皇族而有的贵气——却与宸墨的气势旗鼓相当。

      宸墨看着他从小长大,对他尚存有一丝哺育之情,但也不算深。

      毕竟小皇帝刚把权力把握在自己手中之后,第一件做的事就是削了他的职。

      小皇帝脸色阴沉的翻看着手中的降书,忍不住发问道:“这是什么?”

      宸墨没有和他跪下来求情的心思,瞥了一眼他桌上放着的那张废纸,语气平淡道:“皇上继位的晚,应该是不知道这封信。这是前朝皇帝专门为本将军写下的降书,并准许我随时使用。”

      看惯了两人君臣和谐的太监,见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势愈发强烈,急忙出声作证:“这确实是先帝自愿为将军……为他留下的。”

      小皇帝转过头,狠狠的瞪了一眼胡乱插嘴的太监,又看向波澜不惊的宸墨,质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与你一同打仗的人都是世家子弟,现在几乎全部阵亡,要不就是落下残疾。你想让朕如何向他们交代?”

      宸墨嗤笑了一声:“这可就是皇上您的事了,您大可和他们诚实的说:‘自己养的儿子自己心里清楚,学艺不精,又好大喜功,自不量力的敢去送死,怨得了谁?’”

      小皇帝脸色一僵,怒极反笑。

      他抬起头,冷冷的说道:“你行军打仗了10多年,唯独这次输的这般惨烈。朕若是不罚你,恐会不服众。”

      宸墨简直要被他气笑了,自己虽然一直想要叛道负国,但好歹也是为他们兢兢业业的打了十多年的仗,自认没有什么对不起皇上和朝廷的。

      他倒好,飞鸟尽良弓藏,走兔死,走狗烹,这一招招,卸磨杀驴的毫不留情。

      宸墨专门回来,也不是为了看小皇帝的脸色,给自己找罪受的。

      宸墨没有理睬他,将早已写好的请辞书放在小皇帝的桌前:“老子不伺候了,爱谁谁吧,也犯不着你来为难我了。”

      小皇帝被他这番话气得脸色直发白,宸墨懒得理他,就向宫门走去。

      小皇帝站了起来,想都不想就直接扔了一台方砚过去,宸墨没有躲闪,生生挨了一记,算是赔罪,便向他摆了摆手。

      小皇帝气得嘴唇发白,眼睛里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声音嘶哑道:“你今日若是走出这扇门,就别想回来做官了!”

      “怎么?这回,我可没有九族给您诛了。”宸墨低声道,“盛清和,我养了你十年,你还是不懂啊。”

      世界上比高官厚禄,青史留名重要的东西还有许多,比如说爱情,再比如说宸墨的钱。

      宸墨不想当官的主要原因倒不是因为怕皇帝会给他穿小鞋——毕竟皇上还是自己教出来的,他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也清楚——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自己捞够本了,而且这十几年来都在打仗,自己甚至连数钱的时间都没有,简直想死他了。

      宸墨对打仗当将军这些事实在是没什么兴趣了,毕竟很容易就死了。

      而且自己既不是男女主,也不是什么特别厉害,有金手指的穿越者。

      他既不知道剧情走向,也没有什么特殊技能。

      就连打仗这件事都得全靠天赋,再加上自己摸索,若不是想为两位枉死的将军和将军夫人报仇,他早就遁逃,去找一个地方做生意,赚大钱了。

      想到这里,宸墨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还是什么都比不上钱实在,养了十几年的狼崽子,每天只想着压榨自己的劳动力,还想断了他的手足,不给他饭吃。

      宸墨没有回将军府,都这个时辰了,小皇帝肯定已经派人去抄家了,自己犯不着回去受辱。

      幸好自己有先见之明,每次出门征战或是收复疆土,都会在那儿的钱庄开一个钱柜,将银两分批寄放在其中。

      这样的话,即使自己真的去四海为家,四处流浪了,也不会沦落到迫于生计,向人乞讨的地步。

      只要自己手上有收据,就可以取钱了。

      就是不知道小皇帝会不会直接写一张圣旨,告诉别人自己是一个罪人,那些钱庄的老板究竟会不会顾忌着皇家的威严,私吞了自己的钱?

      宸墨暗自琢磨一下,还真有这个可能,一时心慌。

      突然间,一个人向自己冲来,宸墨一惊,急忙扯住了那人的衣袖,想要做一个利落的过肩摔,结果,转过身,才发现竟然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

      宸墨的手僵在半空中,迅速将她护在怀中,并夺走了她手中握着的刀。

      那个老妇人愤恨的瞪着他,伸出手想要去夺她手中的刀子:“我的孩子啊,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宸墨皱紧了眉头,受家庭的影响,他其实根本就不在乎女人的哭哭啼啼,但他又很容易从老夫人的只言片语中,猜测出她是一个阵亡将士的家属。

      他苦笑了一声,不用想了,小皇帝那人是真的敢说。

      也不知道老狐狸和他家小殿下究竟向他开出了多大的求和条件,才惹得他这般恼火。

      周围的百姓逐渐聚拢了过来,并对他指指点点的,不少眼尖的人早已认出了他的身份:“这不是宸墨,宸将军吗?怎么落魄成这样?”他说完,又不屑的笑了一声,轻轻打了打他的侧脸,尖酸道,“哎呦喂,对不起你现在不是将军了,仅仅是一个和我们一样穷酸的一介布衣。”

      更有不少人在窃窃私语:“就是他呀,听说他是故意害死那么多人的。”

      “绝对是他,我曾经还看过他游街的模样,就和现在一模一样,啧啧啧,他竟然还有脸出现在这里。”……

      怀中的老妇人在不停的哭闹,并对他拳打脚踢,旁边又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这令宸墨头上的青筋不断的突突跳起。

      所幸,他也早已习惯了众人的非议,流言蜚语对他来说无关痛痒。

      但是宸墨颇有一些伤脑筋的,看着怀中痛哭的妇人。

      人确实算不上他害的,但这个人,他也认识将军府失势后,第一个冲出来做伪证的人就是他们家。

      宸墨捡起那地上的刀,递到了她手中,老夫人却不接,想在看什么瘟疫一样看着他。

      “呵,”宸墨笑了一声,直接提刀,戳向自己的肩膀:“他被人砍的少了一只肩膀,你要是想要的话,自己提刀来取啊!”

      老妇人这辈子锦衣玉食,哪见过这般血腥场面,当即就挣脱了他的怀抱,身体不稳的向后退,几近呕吐。

      宸墨朗声大笑:“我心依旧,却道故人心易变。”

      自己守了十多年的城市,今天终于要将自己驱逐出境了。

      什么“不败神话”,还都是老天爷赏饭吃,一旦跌下神坛,自己就毫无价值了。

      宸墨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将刀放在在场的每个人面前,却无人敢接,皆是面露惊恐,大叫着“疯子”,就落跑了。

      宸墨一路畅通无阻的出了城门,连钱都没取。

      接下来的半年时间中,宸墨在全国各地辗转。

      但每到一个地方他就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得以诛之的存在。

      而唯一一点令他感到慰藉的是,就是钱庄老板没有给他任何脸色过——只要他愿意给他们生意,他们谁会管自己是谁呀?

      宸墨生活的还算挺好,他尝试过戒烟,至少还有一星半点的成效,也开始不会深夜买醉。

      就是一闭上眼就能听到战死的人的哀嚎,但最后那些鬼估计也是怕了自己每次见到他们,都要和他们说“你好。”,还没有半点被吓到的迹象,也就不再尝试扰人清梦。

      最后,宸墨找到了一处远离人烟的小村庄生活,每天打打猎,练练武,还和邻居大伯学种菜,自己甚至还学会了盖房子。

      他一向随遇而安,就当是在度假了。

      然而有一天,平静的生活被一位不速之客打破了——宸墨上山打猎,追杀一只已经受伤的野兔来到了森林深处,而且还正巧迷了路。

      宸墨也是个心大的主,抱着随便走走,说不定就走出去了的心态,在森林中瞎逛,还随手捉了几只野味,准备回家烤了当点心。

      宸墨正闲逛着呢,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白衣男人。

      那个男人显然也注意到了宸墨,转过身,却是一副熟悉的面孔,笑道:“在下谢尘,很高兴再次见到道友。”

      宸墨木着脸转身,只想说自己与他不认识。

      那日,他突然出现,还说自己是知生惑死所托,要教化他。

      宸墨发誓,这次他要是敢再提一次“教化”这个词,自己就按着他的头,在墙上摩擦。

      所幸谢尘也未多说,就从袖中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宸墨。

      宸墨拆开一看,入眼即是惑死熟悉的字迹。

      宸墨轻笑一声,直接跳过了他的长篇大论,去看结尾知生的概括:“大意就是:这孩子有病,不好治,你好歹算是他的半个师兄,他就拜托你照顾了。”

      宸墨无奈,但知生惑死确实对自己有恩,也不知道那两个妄图逆天改命的老疯子怎么样了,应该是放弃了吧,不然眼前这人是如何长成这副不问世俗的谪仙的模样的?

      宸墨向他招了招手,让谢尘随自己走。

      谢尘作揖行礼道:“多谢道友。”

      谢尘就这样在村子中安居落户了,宸墨本以为他好歹是跟知生惑死混过几年的,应该是一名医生。

      宸墨最开始害怕他们要让自己养他,即使他会做饭,而之后,他才发现谢尘竟然会算卦,还精通“四书五经”,会写八股文,甚至在村子中开了一个学堂,专门教导村中的孩童读书,而且还会辅导那些秀才科举,倒也算是自给自足。

      简而言之,宸墨观察了他三个月,也没看出他有什么不对劲的。

      毕竟这样一个与人相处和睦,身怀十八般武艺的人,究竟有什么病才会让惑死说不好治?反正他看不出来。

      而真正让宸墨察觉到谢尘确实有病,还是在一次葬礼上——去世的人是宸墨对门的一位年愈八旬的老大爷,平时经常会来他们家串门,送一些瓜果蔬菜,甚至还想过为他们做媒,被宸墨慌乱拒绝了。

      宸墨和谢尘是外乡人,不了解他们村的习俗,也帮不了多少忙,只好在外围看着他们哭天抢地的,偶尔还帮忙提一些重物。

      说实话,宸墨确实挺喜欢这位老大爷了,也是真心为他的去世而伤心。

      但是一旁的谢尘却抿着唇,一脸不解得看着哭的死去活来的那一家人,轻轻的问道:“为什么他们会哭呢?”

      宸墨忍不住笑了,就算活了八十多岁才死,算是善终了,但他们的之间的情谊那般深厚,自然是会伤心的。

      宸墨没有回答,谢尘又一脸懵懂的问他:“伤心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现在宸墨是真的惊讶了,他明明看的挺正常的,怎么会问这种低龄的问题?难不成是弱智,也不对啊。

      宸墨犹犹豫豫的半晌,结结巴巴的诠释了一遍。

      谢尘还是没懂,皱着眉头,不曾说话,宸墨心中一惊,回想起自己这三个月以来根本没有见过谢尘笑过,就是被学童戏弄了,也没有生气过。

      宸墨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你难道没有伤心过吗?”

      谢尘转身,歪着头看了看他,连迷茫的眼神也看不见了:“为什么人会有这么麻烦的情绪起伏呢?”

      宸墨有些头疼,这是情感缺失吗?确实挺难治的。知生惑死就是存心给自己找事做。

      终于弄清楚知生惑死究竟是想让自己治什么病了,宸墨却觉得自己满目苍凉,自己也处理不好的这些事,怎么救得了别人。

      自己原本是看那个小皇帝可怜,生母难产而死,父皇又因为暗杀而死,所以基本是由自己一手带大的。

      但他长大了,却只想铲除他这个唯一护着他的权臣。

      他自己也不好说心寒,只能感慨一句“最是无情帝王家”,自己耗费了这么多心血,却养出了盛清和这个白眼狼,也只能说是运气不好。

      但是知生惑死从未让他报过恩,就是麻烦了这一回,宸墨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不用心疼宸墨了,他就是一个逗比。原本是一章,硬生生拆成了两章,因为想凑一个八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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