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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番外(四) ...

  •   1.容陌坐在寝宫的床上,他刚刚醒来不久,独自穿好衣服之后,正准备起身,去御膳房端来自己的早点,却突然听到了一阵轻缓而有节奏的敲门声。

      容陌并不着急起身开门,而是思忖起,谁会这般一大早的就来扰人清梦。

      断不可能是卫宪,这个时辰了,他怕是早已经上了早朝了。

      而自己前几日当堂拂了皇上的面子,所以就半推半就的向皇上告了假,呆在东宫中,准备过几天安生日子。

      敲门声仍在继续响着,容陌本打着要是那人在外边得不到回应,就会自行离开的想法,所以没有理会。

      谁知他竟然那般固执,竟然还是在等着他来开门,甚至连敲门的节奏也丝毫未乱。

      容陌无奈,只好自行起身,慢吞吞的移步门口。

      开了门,入眼的那人竟是七王爷——他的新盟友。

      容陌一惊,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他估计着今天是自己的生辰,来找他的人,最早的也应该是那些个阿谀奉承的文武大臣,却怎么也料不到,来的人是七王爷。

      而容陌虽是学艺不精,却也可以感受的出,从这寝宫内外,一直到围墙外边,再从这儿的屋顶到树顶,满满当当的,都是公养的暗卫,无一例外都是他父皇豢养的人。

      但七王爷却是没事人一般,对他轻轻的挥了挥手,似乎毫无所觉。

      除了脸色白的吓人,衬托着他无神的双眸越发明亮深邃之外,倒也没什么不正常的。

      墨轩听到开门声,心中一喜,在空中摸索了一番,却如何也找不到人。

      容陌无奈的伸出手,主动的牵住了他。

      墨轩一言不发的拽着他,向宫殿外走去,容陌虽承认他是自己的盟友,但总归还是对他人的触碰是抵触的。

      他恼怒的甩了甩手,墨轩的手就牵得越发的紧,力气大得挣不开。

      容陌也只好放弃了潜逃的心思,认命的跟着他。

      走着一会,容陌就发现他不仅眼盲,而且方向感也差得吓人,一直在宫中乱窜。

      容陌着实无奈,拽住了他的手腕:“行了,别走了,你要去哪?我们总不能一直在宫中兜圈子,走到晚上吧。”

      墨轩眉眼弯弯,却摇了摇头,继续按着自己的方向走去了。

      ——他还记得吗?

      ——怕是记不得了。

      墨轩想起楼洵说过的话,不禁苦笑,他们脚下走过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两人幼时曾经踏足过的地方。

      那一点欢欣快悦的时光,也就过去了。

      墨轩带着容陌兜兜转转的,还是到达了目的地——御花园。

      此时正是早春暮冬,园中甚至连花开的迹象都看不到,满是一片惨败,灰凉。

      墨轩拉着容陌在亭中的座椅上坐下,又不知从何处,变戏法般的拿出了一套酒器。

      容陌忽而想起昨日墨秋凉托林生黎给他带的口信:“墨轩明日定会来寻你,望你尽量劝着他不要喝酒,他身体不好,我们拦不住他,如果是你说的话,他定会听的。”

      容陌听了,只觉得是莫名其妙的,自己应该还会与他相熟到这个份上,而且他也不觉得自己会有用。

      墨轩突然道:“两个人来找过你了吧?”

      还未等容陌开口,他又兀自摇了摇头:“也是麻烦他们操心了。”

      明知自己不会听,他还这般努力,也是难为他了。

      墨轩给自己倒了一壶酒,一饮而尽,喟叹道:“你若是还不能信我的话,我也给你讲个故事,你手上握着我的把柄,就不怕我背叛了吧。”

      理也是这么个理,容陌也不着急否认,索性就在一旁等着。

      墨轩眼中闪过一分黯然,又很快被他很好的掩饰过去。

      墨轩:“也许现在很多人都忘记了,在扬州曾有一座十分有名的烟花柳巷——万花楼。前朝的皇贵妃墨凌,原名沈凌,就来自这里。她并非是一出生,就在青楼的。她是为了她曾经服侍过的那家人的小姐,顶罪过来的。那家的小姐待她极好,教过她许多的诗词歌赋。这一点反差,再加上她即使身在污浊之地,仍然自命清高的姿态,令她意外的很吃香,也就以艺伎闻名了。

      “如那话本中的许多财主名妓,才子佳人一般,她也很快就遇上了自己命中的‘贵人’。他们情投意合,朝夕相伴。那个商贾身着绫罗绸缎,又出手阔绰,鸨母自然是对他们俩毫无异议。他们互相牵连,又彼此因为这份关系而沾沾自喜。正当浓情蜜意之时,商人就提出要娶她为妻。其实青楼中的女子之间的争斗也比得上后宫之间,她们都嫉妒她的好运,而平素因她自命清高,因此与她的关系不好,自然是盼不得她好起来,便施计让那名商贾见着她的不堪倾向。

      “那个商人自然是因为她的表里不一而吓了一大跳,也就断绝了为她赎身的心思,推说要回家乡与母亲说清,就慌不择路的走了。而她也很快就发现了这个事实,还有自己怀孕了,是那个商人的孩子,她就不顾鸨母的阻挠,执意生下了这个孩子。

      墨轩又倒了一杯酒,闭上眼睛:“我现在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生下我,惹着我俩互相厌弃,又不得不相依为命,许是因为生命太过寂寞了,才想着有个人陪她。”

      “而她因为生下这个孩子,就失宠了那些人也就越发的排挤她,平日那些脾气不好,习惯倾向不奇怪的顾客,都被她们往她这里都塞了。她自然是苦不堪言,而她受的那些气就只能发泄在孩子的身上。

      “她一面对那个孩子恨之入骨,又一面盼着那个人的孩子身上会有什么造作,可以带她脱离苦海,但她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墨轩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回想,她拿着匕首在自己身上割划伤口,清醒之后又抱着他流眼泪。兴致一上来就逼着他跳舞,又放任那些宾客对他动手动脚的画面。

      容陌下意识的伸出手,拽住了他的手腕。

      墨轩感激的笑了笑,反手牵住了他的手,包在了手心中,近乎恳求道:“让我牵一会。”

      “她应该算是我害死的,我明明早就知道皇上和皇太后预谋要杀害她,我却放任着她死在我的面前,而且还将害死她的凶手养在了身边。恰巧是她那样的人,养出了我这样的狼心狗肺。”

      说到这里,他又话锋一转,笑语晏晏:“汤好喝吗?”

      容陌一怔:“根本不好喝,一点不。”

      墨轩的脸上浮现出一份笑意:“那就好。”

      墨轩是被自己心中的那一方念想吊着生命,只要念想还在,自己就还在努力活着。

      他被别人揉合过七情六欲,也就将那一点妄念放在那个人身上。

      2.登基两三年之后,容陌才发现自己当初找到的那个锁的奥秘,而那把锁所指向的方向竟然是自己的寝宫,也就是初代王朝中的乾清殿。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有理由可以去玩就行了,容陌索性就拉着一无所知的摄政王翘了班。

      容陌按照锁上刻画的地图,在东宫的墙上摸索着开关。

      墨轩现在眼睛刚恢复不久,——容陌在乾清殿中翻找了许久,终于是找到了林生黎留下的最后一个提示——楼洵特意交代过他,不能多用眼。

      所以除了处理一些必要的政事容陌就逼着他闭着眼睛,连走路都不准睁眼,得由自己牵着才行。

      其他时候也不让他四处动弹,墨轩总觉得自己会被养出一身懒骨头。

      这倒也不能怪,容陌管得太严,主要是当年的那一场战役中,他陪着墨轩一起熬了十多天。

      墨轩没被病折腾死,倒是将一直陪着他的容陌吓出了心病。

      就是晚上突然惊醒过来,发现枕边人不见了,都要特地起身,找他大半天,直到看见他在处理奏折,才放下心来。

      但没隔一会,就又把他强塞在自己的怀里,十分昏庸的说道:“大晚上的,改什么奏折,奏折又没我好看,又没我听话,你看着也没意思,还不如赶紧睡觉。”

      墨轩没有办法,只得听命,又继续充当了这位陛下的抱枕。

      倒真的有了“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感觉,但是妖妃本人却是勤勉地要求皇上早起上班,还主动批奏折。

      也有迂腐的大臣,硬说是:“后宫不得参政”,要求七王爷必须主动辞官,但还是被皇上力压了下去。

      只不过,就这一点,也犯不着有人触霉头,说他是昏庸无道。

      眼见的,在七王爷这个“挂名摄政王”的辅佐下,祉国欣欣向荣,也就更没有人会提出意见了。

      思及此处,墨轩不由发出一声轻笑,起身,牵过容陌的手,揉着他的手指关节,在墙上随便的一按。

      “嗒”藏在草地里的活板门就应声而开。

      容陌掀开门,出现了几层楼梯,他也没问什么,就牵着墨轩的手,慢慢的往下走。

      倒是墨轩几度想要开口,却被他制止了。

      他想告诉他,这里他们曾经来过,知生惑死特意带着他们来过的。

      当年的皎世和栖止就是存放在这里的,而其他的两把样品也是在这里找到的。

      但是知生惑死特意吩咐过自己,绝对不能告诉他这番事。否则,他会恨自己一辈子。

      容曙当年也是知道两人偷偷来过此地,甚至因此大发雷霆,更是妒狠两人这般容易就得到了承认。

      虽然墨轩一直没能拔出假的栖止,但是真的栖止却是愿意承认他的。

      最后,当他们走到最底层时,眼前出现了一扇门。

      容陌试探性的推了推,却轻松的打开了门。

      容陌牵着墨轩警惕的看向了前方的黑暗中的一束亮光,墨轩却轻车熟路地牵着却往前走,一直走到一座石棺面前。

      墨轩俯下身,突然睁开了眼,石棺中躺着两个人,仍然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模样。

      “太傅?”墨轩失声叫了一句。

      容陌一惊,急忙凑上前看。

      知生惑死两个人的模样出乎意料的年轻,最多也就只有而立之年,与墨轩的年龄之差,不过三十岁上下的样子。

      两个人十分安详地躺在石棺中,相貌都十分精致。

      容陌怎么也没想到,害了自己那么多年的罪魁祸首,居然已经死了,甚至连找他寻仇都做不到。

      墨轩并未失神许久,而是看向了棺材中的陪葬品,不想,那是两把剑,正是栖止和皎世。

      墨轩看向了容陌,墨轩本是想将这两把剑拿回去的,但不知容陌的想法如何。

      容陌盯了它们一会,却突然轻声说道:“为他们盖棺吧,这两把剑本就是不属于任何人的无主之物,现在已是最好的归宿。”

      他们合力盖上了棺盖,又点燃放在一旁的三支残香,默默地鞠上一躬。

      容陌牵着他向外走,墨轩忽而轻声道:“太傅他们,已经是丹冶的最后一代子孙了。”

      从此之后,世间就再无他们家的神话了。

      容陌没有应答,只是伸出手,攥紧了他的手腕,目光一偏,看向了他。

      墨轩:“走吧。”

      从此天荒地老,我也陪你过。

  • 作者有话要说:  如提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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