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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林间奇遇 ...

  •   大乾国内文武并重,但凡富裕并有远见的人家都会请专门的先生教授子孙六艺,民间尚且如此,更不用提世家勋贵了,几乎从能够握笔开始就要进行学习。
      但人的能力各有不同,不是学的早技艺就好,主要还是看天赋和后天努力。
      有天赋诸如戎王子这种,十岁就能拉弓射狼,可遇不可求,纯属老天爷赏饭吃。
      后天努力型,譬如哼哧哼哧整张脸憋得通红都没把弓拉满的秦小公爷,沈芜都想递个帕子让他先歇歇擦擦满头大汗,再喝个水吃个饭回去打个盹,睡着了就别回来了。

      “表哥,这小公爷看着又瘦又弱,胳膊比旁边裕世子细了一圈,一看就不是有力气的人,何苦让他来这受个罪,兴许他擅长的是其他几门技艺。”
      沈芜靠近五皇子用手挡住嘴巴悄咪咪地咬耳朵。
      五皇子慢慢挪动身子向沈芜倾斜,眼角上下扫着小表弟,这里最瘦弱的就是你,你好意思说别人。
      沈芜被五皇子奇怪的眼神看得有点发毛,立马坐直了身子,稍稍离他远点。
      五皇子摸了摸下颚,故作老成道:“阿芜啊,身为一个实力比属下要强很多的上位者,太子哥哥看重个人能力但不绝对,有时态度也很重要。”
      原来如此!
      沈芜郑重点头。
      说白了就是挑剔要求高。
      你没能力不行,不然我怎么招你。
      能力有了,态度也得好,不然我怎么敢重用你。

      “那表哥你觉得太子会不会将这位小公爷纳入麾下呢?”
      “阿芜啊!”五皇子轻叹一声,“这个问题无论你问我多少遍,我都不可能给你答案,因为不管太子哥哥收用谁,都不是我们应该知道的。”
      幕僚,为何有个幕字在前,那得有个帘幕挡着,不轻易让人窥见。
      即使太子心里有了属意人选,也不可能在人前表露出来,都是私底下召见,所以才会打着狩猎的幌子,父皇曾经这么做,现今太子也是如此。
      几个皇子里,只有太子尽得父皇真传,也最得父皇看重。

      这种话不能多说,多说了就会多想,一想起来全都是辛酸泪。
      五皇子拍拍沈芜肩头:“阿芜,你对太子过分关注还不愿意承认,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死鸭子嘴硬,这可不好,堂堂男子汉,敢做就要敢当,你这样人前人后两个态度,让表哥我都不好把你介绍给太子,这样我很没面子的。”
      ......
      她只是闲着没事想八卦而已,你发散思维能不能靠点谱。

      “还有,太子目力极佳耳力也好,你和我说的话,按我们这个距离,他应该听得到大半。”
      五皇子就是这么一个奇葩,话说到一半忽然给她一个大惊吓,告诉她合不合适该不该说,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沈芜觉得自己小心脏陡然降得比山风还要凉,似乎还有那么一瞬间停跳,紧接着就是一阵头皮发麻的苏爽感......
      她僵硬抬头转向中央高位,就见岿然坐在主位仿佛山峦巍峨不动的男人目光也转了过来,清清淡淡瞥向她,即使是一语不发,也足以让沈芜胆战心惊。

      “表哥,我今早喝多了水,时而想如厕,想先回寝宫!”
      这里不好玩,沈芜只想撤。
      场上有人三次射中靶心,五皇子看得兴起,可有可无嗯了一声:“让长安陪你回去,这山间雾大,别走错路了。”
      “长安留在这里照顾你,找个识路的内侍带着我就行。”

      西山景致不错,沈芜听内侍说附近有个超大瀑布,飞流直下没有三千尺也有个一两千,不仅高还很宽,白茫茫的一片,雾气缭绕就跟仙境似的。
      沈芜对一切美丽的事物都欠缺抵抗力,包括但不限于美食美景美人......
      “路是不远,可这林间杂草丛生,带刺的枝杈也多,要是把殿下的脸割伤了,奴才可担待不起。”
      给沈芜引路的内侍叫壮子,典型名不副实,身板儿不壮,胆也小。
      “我袖子宽,用衣袖挡着脸伤不到的,看几眼就回来,你若不想去,那就给我指路,我自己去。”
      沈芜酷爱有氧旅行,森林山林雨林都有踏足过,有一定的经验,只要不是太远路太绕,给她个方向,她能自己慢慢摸索着找到目的地。

      “这,那您一定要小心,奴才先办点事,完了就去找您。”
      壮子内急,两腿微微打着颤,急于找个地方解决,领着沈芜往一条人走出来的小径指了指。
      “您沿这条小路一直往前走,大约走个两里地,再往右走一里左右,您就能听到瀑布的水流声,您循着水声大的方向走,很快就能看到瀑布了。”
      沈芜神情认真,目光跟随壮子手指着的方向,全神贯注听他说完,然后点了点头:“我晓得了,你快去忙你的吧。”
      看他有些扭曲的表情就知道他快憋不住了。
      “那奴才去忙了,您先走,在瀑布那里等着奴才,奴才很快就会追过去的。”
      多么尽责的孩子,腿都夹成那样了,走出好几步了,还在转身对她千叮万嘱。

      自从来到这里,除了夜间睡觉,沈芜很少有独处的清静时刻。
      驿馆里小翠跟前跟后,在这又有几个内侍守在外屋,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皮底下,沈芜内心承受了不少压力,只是她习惯了独自排解不说而已。
      就算想说,也找不到可以倾诉的对象。
      这个世界对她而言太过陌生,不管人或事,包括小翠,还有五皇子。
      小翠效忠的是小王孙,五皇子的表弟也是小王孙,而她并不是。
      找不到出路,又没有退路......
      不能露陷,要扮演好小王孙的角色......
      沈芜内心始终绷着一根弦,有时她自己都弄不清自己是谁了。
      这种无形的压力最令人抑郁。
      以前她不能理解演员为什么很多有抑郁症或者现实孤僻,现在她懂了,因为人前她要演戏扮别人,压力有多大,没有人能明白,唯有自己在幕后默默消化。

      沈芜仰面,深吸一口气。
      这个世界让她感到最舒服的东西就是空气,很清新无污染,猛地大吸一口,也不怕被呛到。
      然而,走着走着,她听到附近有人的声音。
      “西山是皇家围场,没有太子旨意,我们不可私下狩猎,三爷,您还是悠着点,别又做错事了。”
      “爷他娘的错哪了,不就是喝高了调戏一个贱婢,爷就是杀了她又能如何,值得这般大惊小怪!”
      “调戏贱婢是小,关键是您在太子殿下面前失仪了,有些话大皇子和五皇子能说,您却是说不得的。”
      “狗屁,等爷当上了郡王,看他们还敢不敢小瞧爷。”
      “三爷,您前头还有两个兄长,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讲啊!”
      “滚开,别扰我兴致,就是射杀了一只猎物,又能如何,难道还砍了我不成!”
      ......
      这嚣张的王八气焰,莫说太子瞧不上,沈芜听了也想打。

      不过想是一回事,沈芜悄悄弯下了腰,利用周围植物做遮挡,踩着小碎步尽可能远离男人。
      她轻轻拨开挡住视线的阔叶,这随便一瞥就瞥到了不远处半阴斜坡地上的两只梅花鹿,一大一小,应该是母子。
      沈芜又转头看向背对她往坡地靠近的男人,正在慢慢拉弓举箭。
      沈芜从不觉得自己是个特别有爱心的人,可出于母性本能,又想到她那啰啰嗦嗦整天嫌她这不好那不好但很爱她的妈妈,沈芜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不然她会后悔。

      沈芜蹲下身子,缩成小小一团,捡起脚边的石子使出全身力气往斜坡方向扔了过去。
      咚的一下,母鹿受到惊吓,立起警觉起来,带着小鹿快速跑开。
      沈芜也麻溜往更密的林子里跑,只听到身后气急败坏的大吼:“该死的东西,就是你一直在我耳边聒噪,才把猎物吓跑了,你给我去死!”
      “不是奴才,刚才有东西飞过去,三爷您没看到?”
      “你是想说你眼睛比爷尖,厉害了是吧,滚!”

      恶作剧似的发泄,沈芜心情好了不少。
      她拼命的跑,跑到一处空旷的地带,她双手并拢在嘴边,却不敢太大声喊:“山川啊,大地啊,若有神明,请化作一缕清风,将我带回日思夜想的故乡吧!”
      “想被刮走,你得呼唤沙尘暴。”
      熟悉的男子声音,沈芜猛地回头,就见戎王子从树丛里走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你跟踪我?”
      戎王子避而不答,只道:“你不该插手,他坏了规矩,自有太子惩罚他。”
      “所以呢?那两只鹿就该死了?”
      沈芜语调冷静得自己都觉得好冷。
      “人都有不少枉死,何况动物,它们若死了,那也是自己倒霉出现在那里!”
      戎王子很平静,平静到让沈芜觉得可怕,仿佛他谈论的不是生死,而是今天吃饭了没。

      “你的意思是,你强你就能滥杀无辜了,我弱我就该死了,这片山林本就是它们的家,你们非要闯进来将它们射杀,只为无聊的恶趣味,可有想过你杀死的可能是身怀有孕的母亲,又或者窝里有嗷嗷待哺的小兽正等着它的母亲。”
      沈芜的愤,不仅有对弱者的悲悯,更多是感同身受,联想到自身遭遇。
      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很多事都身不由己,不想来西山却硬是被眼前这个臭男人强拉过来,到了这里更是如履薄冰,每说一句话都要在脑子里过上好几遍。
      特别是对着太子,明知性别有可能被识破,却偏要故作不解打马虎眼,他一个眼神看过来,她都要纠结好半天。
      她是乐观坚强,但不代表她没心没肺。
      人前要笑要体面,还要保持警惕,担惊受怕也不能表现太过,她没有神经衰弱就已经是大心脏了。

      戎衡显然没料到沈芜突然变得这么情绪化,眼圈红红的样子,像是和母兽走失的幼兽,脆弱无助又惹人怜爱。
      更见鬼的是---
      他居然觉得她说的话好好听好有道理,他都不忍心反驳。
      “我从不猎杀有孕的母兽。”
      想来想去,戎衡吐出这么一句,自己的心情连自己都难理解。
      “那些日子浅的腹部还没隆起的母兽,你分辨得出来?”
      沈芜不是挑刺,而是真的好奇。
      戎衡默了默,道:“老练的猎人,凭感觉就能分辨。”
      眼前小人儿给他的感觉,就像一只失恃失怙无以为依的小母兽。
      换沈芜说不出话了,她抹了抹眼角的水汽,调整情绪:“对不起,昨晚做了个可怕的噩梦,还没缓过来,说话有点冲,戎表哥多担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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