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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取信 ...

  •   前院几个杂役被打发的消息传来,沈辞辞再也坐不住了。

      她左思右想,决定还是先去见见薛姨娘。薛姨娘见多识广的,心中一定有计较。只这单纯的叨扰却不好,她细细包了几样素点心,换身浅青色的衣裙往菡萏院来。天高云淡,不冷不热极舒适,翠儿搬了杌子在院门口对着太阳打络子玩,正好领她进去。

      沈辞辞隔着一扇虚掩的门不住地朝里张望,心下乱如麻。

      不多时,门打开。

      翠儿小跑出来,脸上不知是尴尬还是歉意:“对不住啊辞辞姐,姨娘今天身上不大爽利,只能改日见了。”她说着,往辞辞手里塞过一个小物件,只说是姨娘给的。

      沈辞辞不好再说什么,将点心递给翠儿,努力挤出一抹笑来:“别的东西倒也罢了,这些小意思请一定收下,姨娘口味淡,最近又不思饮食,吃这几样养一养胃吧。帮我问姨娘好。”

      翠儿欢天喜地地收下。

      离开菡萏院所在的这条小路,沈辞辞摊开手,端详手掌心躺着的银色小铃铛。她晃晃铃铛,听见它清凌凌的响动。

      这是在告诉她,“解铃还须系铃人”么?

      解铃还需系铃人……

      沈辞辞强打精神整饬好饭菜。
      她要去见一见那位系铃人。

      今日休沐,叶知县早早地退回三堂。

      十二一时拿不准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这个小姑娘,外表看起来,她文文弱弱的,一双怯生生的杏眼,就跟自己家里那个最小的妹妹似的。明明怕生得很,但是为了救一只别人家不要的小猫咪,硬着头皮去交涉,那模样真是可怜又可爱。

      罢了罢了,他就替她走这一趟。

      再出来果不其然还是要用上他临时想的托词:“大人现在有紧急公务要处理。沈姑娘先回去吧。”

      “没关系,我一下午都没事,我可以等,就在这儿等,不会……”她仰着脖子,声音带颤,“不会打扰你们的。”

      十二清楚地看见她眼中的水雾。

      沈辞辞理了理衣裳,待在原地低头掰手指头玩。除了这样,她再想不出该怎样缓解眼前的尴尬了,想到将要面临的困难,她在脑中将组织好的言语预演了一遍又一遍。

      她在外侯了小半个时辰。从脚底下到台阶那里有三十一块条石,其中十五块带花纹的,十六块不带花纹的。偶尔偷偷抬头四下里望,台阶上的廊柱上有四根,廊柱上刻画的是云纹和海浪……好漫长的小半个时辰。

      十二摇摇头,破例又进去传了一回话。

      沈辞辞在心里暗暗夸奖了自个儿一回,翘首望着。

      鸟儿鸣了一声,随后有嘎吱轻响带开门,十二走出来,微笑地做了个请的手势:“沈姑娘,可以进去了。”

      他说着,让出路来,无比庆幸自己这回总算不用绞尽脑汁想托词了。

      从原先的位置走到这里需要二十三步。沈辞辞忐忑地跨过最后一道门槛。

      系铃人,哦不,新来的叶知县背对她站着,穿件家常的绛色圆领袍子,站在那扇采光最好的窗子前,长身玉立,背影都被镀上了一层若隐若现的光,宛若神祗。这位神仙一样的人物听到动静也没有回头的意思。

      沈辞辞揉揉眼睛,在离他三尺的地方站定,盈盈下拜:“民女沈辞辞,见过县尊大人。”

      叶知县的声音透着冷淡:“起来罢。”

      “民女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她偷眼打量,将请求两个字咬地格外郑重。

      “大人若是应了,民女即刻起来。”她跪地笔直,打定主意要故技重施。

      “呵。”接下来的一盏茶时间,除了这声冷清的呵,县尊大人他再无表示。

      方才的把戏青天大老爷已经看破,耍赖皮做柔弱这招是走不通了。沈辞辞于是老老实实跪好,辩解也不曾有,只心情复杂地暗暗数人的脚步。

      从第一扇窗走到最后一扇又踱回来县尊大人用了二十五步。脚步声停了,这人转到她面前,使一大片阴影覆下来,居高临下:“有些事情可一不可二。”

      “民女知错。”沈辞辞心中羞愤,哪里还敢抬头。

      “起来罢。”挨到这一刻,叶大人终于肯发善心。

      “谢大人!”沈辞辞一骨碌起身,忍着腿麻谢恩。

      这回她看清了这个人的庐山真面目。天!活的名门贵公子!他可真好看呀!新来的县尊大人跟传闻中一样年轻。模样是她迄今见过最出挑的。可惜她太肤浅,再想不出什么美好的形容词。

      这样肆无忌惮盯着人家的脸看,也太逾矩了,她赶紧移开目光,故作镇定地将视线随意投放,没过多久又没出息地转回来,自以为做得隐秘。

      幸好叶知县一时没有同她计较的打算,他只是再度背过身去:“说说看。”

      ““民女,民女……”沈辞辞咬咬牙,道,“民女想继续留在衙门的后厨做事!”

      “哦?”叶徊转到椅上坐下,抿口茶,看着她的目光十足的审视,“你凭什么?”这话明明是十足的轻视意味,不知怎的,经由他口说出来居然让人觉得纯粹。他是真的在以能力决定她的去留。

      “大人尽可以把我当做自己人。”沈辞辞闭上眼睛又飞快地睁开,挺起胸脯,一字一顿道,“今后送进来的饭菜,民女必定不会假手他人。每餐先替大人尝过,若是有毒有害,就让民女先死!”

      这番直白而大胆,但也最有效,拥有直穿人心的力量。这话居然是从这么个小姑娘嘴里说出来的。

      “哦?还有呢?”更奇的是上首这位的态度。该有多硬的心肠才会不为所动。

      “还有……”沈辞辞来来回回地想了一通,倏尔眼前一亮,“民女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对此地的情况不敢夸口说面面俱到,但若是往后大人有需要,我必当尽一份心力!”

      “只是这些事情的话,外面有一大堆人争着抢着为本县效劳呢。”叶徊不咸不淡道。

      “旁人不能做的事情但是我能够做,有,有这样的事情吗?”脑海里突然闪过什么,沈辞辞来不及抓住,控制不住的思绪随着紧张的心情开始到处乱飞:旁人不能做但是我能做,旁人不能做但是我能做,做……

      这么往下想着,她忽然拿手挡在自己胸口位置,脸色飞红,嘴里磕磕跘跘地默念:“不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接下来她惊慌失措地看向本县父母官,头摇如拨浪鼓:“不行!大人,我也不能做!”

      再怎么样她也只是个小姑娘,母亲走后又操了许多不必要的心,对事敏感,对人也提防,再正常不过了。

      这女子该是误会了什么。叶徊被她气笑了,难得有了其他的表情:“不知所谓。”

      “趁本县失去耐心前,你可以再好好想想。”

      “不必了!”沈辞辞还沉浸在自己的臆想里不能自拔,“再怎么想,民女的答案还是只有一个。民女不愿意!”

      若不是眼前这个人还算得用,他真的会使人将她远远丢出去。叶知县按耐性子:“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辞辞“哦”了一声,再没有其它举动。

      叶徊看着她:“你好像很失望。”鬼使神差地,他竟同她掰扯起这些个没用的事情来了。大约是没见过这么蠢的女子,一时觉得新奇?

      沈辞辞随即流露一副洞悉一切的神情:“欲擒故纵谁不会啊,先这么说了,叫我放松警惕,再然后……”她猛地住了口。哎呀!怎么偏偏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呢!

      听她胡言乱语一通,叶知县的脸色更难看了,不必说,他开始怀疑自己看人的眼光了。

      最后一次了。叶徊暂时抛开复杂的心情,决定再给此女一次机会:“听说你和菡萏院的翠儿走得很近?”

      辞辞的思路还停留在自己假想的桃色故事里,闻言一脸惊悚:“什么?大,大人你还想要翠儿?”

      “你放肆!出去!”

      沈辞辞愁了一路。这下完了。她的系铃人彻底厌弃她了。

      十二目送她离开,进来看见自家公子阴沉的脸色,暗道不妙。

      “你去,跟她说清楚。”叶徊咬牙切齿道,“说不清楚不必回来了。”

      他们要推翻从前的案子,势必要从陈姓知县这头查起,只要能够证明陈知县这桩案子系谋杀,这个口子一开,后面三起再不必顾忌。

      当日仵作验尸,证实陈知县确系病亡,死因乃是极仓促的“卒心痛”。卒然心痛,痛不得息,能够由强烈的情绪起伏引动,此症突然,因此生前数日之内未有延医问药的记录。

      复验,却在死者的口腔里发现了大量用药痕迹。附子和乌头这两味药材过量能够引发心悸,做手脚的人该懂得一些药理。

      这也就是说,有人料定他会重新查问前任知县的死因,刻意做了这样的布置。他的目的是什么,还有陈知县死前经历了什么……桩桩件件都值得深思。

      薛姨娘作为此案的关键性人物,身边来来回回却只有一个懵懵懂懂的小丫头翠儿,实在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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