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棠雨梨雪

28、28

　　尹子谦被薛涵的样子吓到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认为的好人要相互伤害，他叫道：“薛大哥，不要伤害仙女姐姐！”在他准备接着说的时候，孟青影悄悄地出现在尹子谦身后，她见尹子谦有危险，又说不动他，于是想办法找到他们所站屋顶的楼梯，爬了上去，就这样出现在尹子谦身后，她用手捂住尹子谦的嘴巴，点了他的穴，使他不能动。想着先把他带走，之后再解释或者道歉。

　　可是，尹子谦不愿意，努力地挣扎着，依旧不能动半分。他心里总有种想法，他可以阻止着场战斗，虽然他懵懵懂懂，可是内心善恶分明，他不希望心中认为善的人互相伤害，这样他会左右为难的，那些好人也会因此受伤。

　　薛涵与林彦已经剑拔弩张，相互战斗的形势已经破在眉睫。

　　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林彦出剑的那一刻，孟青影踩滑了。

　　近日天气比较潮湿，而且屋顶暴露在阳光露水下，难免会有一些青色苔痕。

　　可能也由于孟青影的点穴功夫练得不到家，尹子谦很快就挣脱了，借力把孟青影推了一下，孟青影就那样抱着尹子谦从屋顶摔了下去。

　　薛涵耳朵灵敏，听到动静后，反应迅速地一看，说时迟那时快，薛涵放弃了抵抗林彦的那一剑，准备去抓住尹子谦。

　　薛涵抓住了尹子谦，却没有抓住孟青影，而林彦的剑直接刺向了薛涵。

　　林彦看见薛涵收势，本来也想收回剑势，可是开工哪有回头箭？剑势直向薛涵，薛涵心想自己也能坐以待毙，于是另一只手掏出怀中的木筒，使用全身力气向林彦掷去。

　　瞬间，木筒被林彦的剑给斩断，落到了地面上，也给林彦缓冲的力量。

　　然而，林彦想要去救孟青影已经晚了。

　　孟青影的身躯毫无缓冲地落在了石砖路上，石缝里长出了株株青色的野草。

　　而赶来的徐月盈见了，瞪大了双眼，脑子里顿时空无一物，大喊了声：“不！”

　　林彦见了，心下一沉，脸上第一次显露出慌乱的神色。

　　而薛涵一只手抓着尹子谦，然后把他拉上了屋顶。细心地问道：“没事吧？”

　　“我没事，”尹子谦在向下一看，地上正躺着孟青影，以及在一旁抱着她哭得声嘶力竭的徐月盈。

　　林彦见徐月盈痛苦如此，心里很是自责，他不敢下去安慰徐月盈，一方面自责，一方面不知如何面对徐月盈。

　　尹子谦在屋顶上也难过的哭了起来，但是，他心里更是气愤，薛涵为什么只救了他，不救孟青影，他质问薛涵说：“你为什么不救她？你刚刚说要杀仙女姐姐，现在你是要报复她么？”

　　薛涵面对他的质疑，眼神有些慌乱，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我……很抱歉……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薛涵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自己，也许他的冷血，他的冷酷在众人面前，都是一种伪装，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爱人的惨死的事实里，然后基由此事实编制一个复仇的戏码，而他沉浸在这戏码里，无法自拔，他一直忽视了真正的自己，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而躺在徐月盈怀中的孟青影咳了一口血出来，徐月盈见到此情此景，很是伤心难过：“青儿，青儿，你别吓母亲啊！”纵使徐月盈平时面对事物再怎么冷静平淡，但是面对至亲的受伤，她依旧不能平静。

　　她真的好害怕失去青儿，此刻，这股悲伤如毒素般蔓延至她的五脏六腑，令她又回想起听到小歌的死讯之时，那深入骨髓的疼痛。

　　孟青影是小歌的女儿，在他出征之前，她保证一定会照顾好青儿的，而眼前的场景令徐月盈无法接受，就像当时所有人要她接受孟歌的死去一样。

　　这时，孟青影还有一些气息：“娘，我没事……”说完，就昏了过去。不过还好孟青影有一些内力，在跌落于地之前，她用尽了全身的内心保护自己的身体，让自己身体摔下去后，受到的影响最小。当然，这也并不代表着，她一点影响也不受，她的内力太薄弱，屋顶有一定高度，她还是摔出了内伤。

　　林彦看着此情此景，很是心痛，他需要时间缓缓，怎么面对徐月盈，如果不是自己与薛涵较量的心态很重，他就不会出剑出得那么猛，他就还有时间救孟青影，可是，这世界上发生的事已然发生，没有如果，他从未经历如此番地自责与煎熬……

　　倒是薛涵把尹子谦抱着，使轻功从屋顶下来了，由于尹子谦恨不得立刻去看孟青影的伤势，薛涵的脚尖刚落地，尹子谦就挣扎开来，跑到孟青影面前，用袖子替晕过去的孟青影擦了擦脸上的汗，心里急切道：“青妹，你怎么样？”

　　这时徐月盈拂开了他的手，说：“她现在很难受，不要碰她！”

　　尹子谦被仙女姐姐的气势吓到了，一时颤颤的收回手，也不知道说什么，一时气氛很是尴尬。

　　薛涵见到眼前此景，立即前来，说：“徐阁主，请你相信我一次，她现在收的是内伤，一般的医馆的医者都束手无策，现在只有我和彦弟一起，给她输入内力，使她的内脏不再出血，她的伤才不会恶化。”

　　徐月盈现在脑子一片空白，满心都是对他们的气愤与怨恨，她抬了抬自己茫然的眼睛，突然皱眉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薛涵得到这样的回答，也没有很意外：“现在，你只有选择相信我，否则再拖下去，她会没命。”

　　这“没命”一词刺痛了徐月盈的耳朵，她知道不能让自己沉浸在这样的情绪之中，她纵然难过，纵然气愤，但是也不能赶走救兵，将青儿置之死路：“好，我该怎么做？”

　　薛涵说完之后，尹子谦也来帮忙。

　　林彦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也前来帮忙，他看了徐月盈一眼，可是徐月盈的目光闪躲，没有回应，林彦也没有做它想，然后，他和薛涵合力给孟青影灌输内力。

　　一炷香时间之后，徐月盈轻轻地将孟青影放平躺，看着她沉睡的面容，心里不知道有多痛。

　　这时徐月盈缓缓一瞥，撇到了地上被林彦的剑砍断的木筒，她立即伸手去捡，似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灵台变得无比清楚，心里很宁静，不似之前为青儿的伤而担心的情绪。

　　她预感到了这场相遇，暌违十一年，他们尽然是在这种场面，这种情形下相遇。

　　徐月盈缓缓地分别从两个木筒里抽出内容物，将它们分别打开……

　　林彦在一旁抿着嘴唇，心中不知作何想法，他轻轻叹了口气，原来，在一个人心里，有人永远活着，而在现实中，他已经死去，而他这个现实中的活人，永远无法与死去的人抗衡……

　　徐月盈看着画卷，那幅“白马贵公子”图，是她与孟歌曾经相爱的回忆，是那些青葱年代，他雄姿引发，她美貌如花，彼此相许，惺惺相惜的镌刻。

　　林彦内心很是感伤，也很酸涩，他，终究是走不进她的心么？

　　徐月盈缓缓地留下了眼泪，尹子谦看到此景，很是不明白，他想说话，却被薛涵捂住了嘴，示意他此刻不是说话的时机。

　　徐月盈把画轻轻地拼起来，放在孟青影的身边，那一刻，林彦分明看到了徐月盈泪眼中的那份安详；那份除此之外，世界空无一物的专注；那份沉浸在回忆里，想着那些旧日时光多么美好的沉醉。

　　林彦才恍然明白，她心里的那个人，永远活在她心里，是她一辈子无法忘怀的回忆，而他，只是个外人，在她与孟歌的世界里，他永远，都是第三者。

　　林彦又回想起之前，去徐月盈密室里的情形，满目都是她与孟歌的生活画作，更多的是孟歌的丹青，这些画都是徐月盈在孟歌死后的作品，是徐月盈回忆里的样子。

　　而地上砍断的这一幅，是昔日徐月盈第一次与孟歌见面时给他画的丹青，当时，他轻裘白马，英姿勃发，那一刻，徐月盈爱上了那个男人。

　　作为当朝第一圣手，银月公子，她的画作定然超凡脱俗，栩栩如生，把孟歌傲然的神态，俊逸的眉目表现得活灵活现。

　　徐月盈在孟歌死后之作，再也无法企及这样的高度。

　　之前，嫁给孟歌做侧妃之后，银月公子隐于人世，而孟歌死后，银月公子仿佛就随着他的死一起飘散。银月公子之前的画与名虽然还在流传，但人间再无银月公子……

　　也许，作为师傅的弟子，她才有成名的基础，她无时不刻感谢师傅，后来她嫁给了孟歌，师傅愤然离去，觉得自己辛辛苦苦培养的弟子没有将他的技艺发扬光大，而是匆匆嫁人，给自己的人生找了归宿。可是徐月盈不知道的是，她的师傅离开，并非她嫁人，而是想去游览山河，寻遍奇峰打草稿，将画技更为精进。她师傅其实是想，开始新的人生，这一点，徐月盈永远不会知道了。

　　“你走吧……”徐月盈轻轻地说道，语气十分平静。

　　林彦至第知道这话是对他说的，他开口道：“好。”

　　明明灭灭的天光下，只剩他落寞的背影，这时，他转身，轻启唇道：“你……多多保重……”

　　徐月盈没有看他，其实她的内心，正在经历春夏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