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棠雨梨雪

30、30（完）

　　中秋节已远去，深深庭院落满了秋叶，金黄的桂子也渐渐稀少，院子里浓烈桂香散去，冬天即将来临。

　　孟青影经过这些时日的修养，内伤渐渐恢复，一开始，她在庭院里练习拳法，锻炼身体，试着恢复武功，之后渐渐开始练习剑术。

　　开春之后，云清宗将招收习武的弟子，她很想去报名。

　　虽然她这个年纪已经不早了，但是在师父颜逸的教授下，她比一般的同龄人根基要好。

　　满地霜华，而庭院里，剑鸣似风啸，她腰间是尹子谦的玉佩，玉穗随着风，随着她练剑的身躯舞动。

　　*

　　徐月盈想要去北漠，她要去找孟歌孟歌既然没有死，那么他一定在等她。

　　而她，要去把他找回来。

　　也不知道现在的孟歌样子如何了？

　　徐月盈独倚着门框，看着孟青影练剑的身影，她知道是时候出发了。

　　当日，颜逸带回这个消息的时候，徐月盈就有了这样的打算。

　　这些日子，由于担心青儿的身体，她不得不留下来照顾青儿，而如今，看着青儿活泼似旧，她也就可以放心的走了。

　　徐月盈之前跟青儿说过这件事，孟青影得知父亲没有死，心里也是很开心的，但是对于母亲想要去找父亲这件事，十一年了，这茫茫人世，真的可以找到么？

　　她不经怀疑，但是看到母亲信心满满的样子，她又不好去浇灭她的希望。

　　徐月盈准备不日即出发。

　　对于雪月阁，徐月盈想的是，孟青影即将去云清宗习武，雪月阁的存在也没有它的意义了。

　　这雪月阁自建成到如今，已过去好多年，这是她的心血，也是她的回忆，但是这一切都比不上孟歌重要，所以她已经找好了雪月阁的下家，准备把雪月阁的房契地契兑成银子，以便日后赶路用。

　　*

　　到了离别的时候了，徐月盈心想，这片有着她大好青春与回忆的地方，她即将离开，真的有点舍不得。

　　她望着天空中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她想着这渺漫的星空有着如此多的星星，哪一颗才是她想找的呢？

　　管他呢，不去找才是真的会后悔！

　　她想。

　　明天就要启程了，真的要跟这里的一切告别了，不知道那个人怎么样了，那天他走了，虽然她觉得有点失落，但是这种失落被她很快地抑制住了。

　　她有时也挺厌恶自己的，自己不知从何开始，已经对他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就是会感觉，他很给她安全感，他也永远不会离开她，就一直守护着她。

　　可是那一天，他还是走了，这失落来自于此处。

　　她老是觉得，自己这一生心里只能有一个真爱，不然就是愧对了真爱这个词。

　　当她心里的爱被尘封，她也难过，当爱又被唤起，她不知如何面对，只会逃避。

　　想到这里，徐月盈分明看到了远处婆娑的树影里，站着他的影子，她留下了泪水，她哭桑着声音：“我要走了，这次，我真的得走了，我要去找他，那个一直住在我心里的男人。”

　　然而，再一回头，分明什么都没有，原来是自己看错了呀。

　　徐月盈被自己吓到了，原来自己什么时候也会为他感到难过？

　　*

　　茫茫大漠，狂沙弥漫，徐月盈在北漠住了几年，一直在各方面的打听孟歌的消息。

　　北漠的冬天很冷，冷到骨髓里，徐月盈很不适应这里的气候，但是她为了打听消息，一直在奔波于北漠的各地，一直在努力着，坚守着。

　　虽然困难重重，但在北漠，她没有经历什么不好的事。

　　可是，就连之前孟歌打仗的战场她都去看过，辗转各地，她都没有他的消息，直到有一天……

　　*

　　来到北漠，已经过去了这么些年了，徐月盈一直在靠昔日卖雪月阁的院子折算下来的钱财来生活，但是，没有收入，徐月盈打算去当铺卖掉一部分自己的首饰。

　　徐月盈一大早就提着一个包裹去当铺。

　　当当铺掌柜看到她的首饰之时，又用手扒了扒，摇了摇头，告诉她这些首饰值不了多少钱，徐月盈准备跟他讨价还价的时候，掌柜的看到了一个好东西——玉髓一枚，上面写着“歌”字。

　　这枚玉髓本是两个一体，一个写着“月”字，一个写着“歌”字，算是她和孟歌之间的信物。

　　徐月盈立即说：“这个不卖的，我不知怎么就放进来了，这个不卖！”

　　掌柜执意说道：“你给我看看，这可是个宝贝！”

　　但是徐月盈依旧坚持不卖，此刻掌柜的已然发现这玉髓只有半个，不是一个完整的，直叹道：“可惜了，可惜了……”

　　徐月盈拿起玉髓和交换的银子准备离开，就在这时，来了一个莫约一十二岁的小孩，小孩也是准备当东西。

　　小孩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徐月盈手里拿着的玉髓块，立即说：“姐姐，你怎么有我朋友阿图的玉髓？”

　　徐月盈一愣，她没听错吧？

　　这个小发觉了徐月盈的疑惑，他伸手接过她的玉髓，仔细地看了看，又仔细地想了想，这才轻轻地说：“是啊，我曾经在我们村里，我的一个伙伴身上，看达到过类似的玉髓，只不过，上面的字不一样。”

　　徐月盈心下一沉，这不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么？

　　孟歌，小歌，他们阔别了十几年，终于就要见面了。

　　“姐姐，你在想什么呢？”少年疑惑地问，不过他接下来的话却让徐月盈大吃一惊，“这个玉髓听阿图说是来自懿国之物，不过嘛，阿图的父亲是懿国人，他有懿国的东西，也很正常。”

　　徐月盈顿时心中百感交集，但她忍住心中的酸楚：“你们那个村叫什么？”

　　“鲁东村！”说完，少年离开了。

　　*

　　徐月盈到处打听这个叫鲁东村的地方，这里的人住的都是帐篷，到处挂着野兽的皮，还有堆积的兽骨。

　　徐月盈是悄悄来到这里的，不想惊扰到任何人，然而，她和那个少年又见面了。

　　“姐姐，你怎会在此处？”少年疑惑地问。

　　徐月盈“嘘”的一声示意他不要太大声讲话，她把少年拉到一旁，悄声地说：“我和阿图的父亲认识，这个本是阿图父亲赠与我的，现在，我想把这个还给他……”没有人知道，当徐月盈说着“阿图父亲”这几个字时，心是在滴血。

　　“欧，我明白了，你不想惊动他，”少年转念一想，突然拍手道，“好，你把他给我，我去交给阿图。”

　　接过玉髓后，少年喜滋滋地立即跑开了。

　　徐月盈也连忙跟上，但是没有让少年发现。

　　在阿图家的帐篷外，徐月盈见到了孟歌，然而，出现在徐月盈眼前的，还有另一个女人，也就是孟歌现在的妻子。

　　孟歌和他的妻子谈笑融融，就像曾经在王府里他们的日子。

　　徐月盈离开了，谁也没有发觉她来过和离开。

　　*

　　孟歌见到这块玉髓的时候，心里骤然一痛，当他的妻子来问的时候，他只轻轻地说了句：“故人之物，今得两全。”

　　他挖了一个坑，将这两块玉髓，埋了起来。

　　又洒了酒，以为祭奠。

　　于是，这两块玉髓从此长眠于北漠的一块小村落的土壤之中。

　　就连那些记忆，也一并散去了。

　　看着眼前的妻子，他前去环着她的腰，在她耳边说着情话，他很珍惜现在的生活，很珍惜它现在的妻子。

　　他唯一想的是，把现在的日子过好。

　　以往的那些，是遗憾，是追忆，是不甘，都尘封起来吧。

　　*

　　徐月盈去了江南，这块，她早就心向往之的地方。

　　江南的烟雨温柔，江南的气候适宜，很适合在此隐居。

　　徐月盈此刻心境很平和，很淡，很空，想着余生，就这么清清淡淡的过下去也好。

　　有一天，徐月盈拿着自己纺出来的布去某染坊，希望能够将其染色，再好拿去制作成衣。

　　可是准备付定金的时候，摸了半天，都没有摸到钱袋子，徐月盈有些着急，这可是她全部身家啊，就这样被小贼偷走了？

　　哎，只得先回去，再织几批布来换点钱。这块要染色的布是准备中秋时穿的，今年中秋也许没有糕饼，只有清粥小菜，但是这样的日子，过得也很舒适，毕竟外界的那些纷争，人世的情爱，都与她无关了。

　　就在这时，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走至前台：“这是那位女子染布的订金！”说完，拿着徐月盈丢失的钱袋子，掏出一些钱给掌柜。

　　徐月盈一抬头，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那张风淡风清又玩世不恭的笑脸。

　　徐月盈愣了，直愣得说不出话来。

　　“你呀，还是这么粗枝大叶，在人多的时候要小心自己的财物啊！”

　　徐月盈心酸，依旧没有说话。

　　“看来，必须要由我守护在你身边，你才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呀。”林彦嘻笑地说道。

　　“你……我一定会牢牢地抓住你，”徐月盈拉着林彦的袖子，脸泛着红，“那，浪迹天涯这么久了，跟我回去过安稳日子吧！”

　　林彦笑答：“好。”

　　人世的情与爱，坎坷抑或波折，真正值得留念的，一直是那个一直在身边的人。

　　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