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晓[刑侦]》二月素时

4、第4章

　　第4章

　　顾珩不爽地抬眼，质问道：“陆所长啊，这杭城市不是旅游名城吗，治安怎么这么差，还能不能让我这样的游客愉快地玩耍了？”

　　作为当地人的民警听他埋汰自己家乡，相当不服气：“哪里差了！你别乱说！”

　　顾珩皱起眉头，摇头道：“难道我说错了吗？我今天第一天到杭城市就碰到这样的恶性事件，我谨代表我个人对杭城市的治安情况表示担忧。哦，对了，听说杭城市已经搞了一年多的专项整治，结果就搞成这个德性？”

　　他呵呵了两声，又说道：“我同时对杭城市公安机关的执法能力和整治力度表示怀疑。”

　　听他轻描淡写几句话就否定了全市公安系统干警共同的劳动成果，民警急了，“这是个案！你不能以偏概全！至于专项整治的效果，市民们有目共睹！”

　　“是吗？力度真的够吗？像今天那个黑胖丑，你们可要好好查一查，我看他搞不好是什么□□组织成员！”顾珩言之凿凿道，“还有，之前的力度如果真的够，那今天晚上的事也不会发生。

　　相较于其他明显面露不悦的民警，陆勋却并未被他明显挑衅的话语激怒，而是心平气和地回道：“谢谢顾先生的意见和建议，我们会有则改之……”他加重尾音，“无则加勉。”

　　顾珩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就是不接受他的“批评”了。

　　“对了，那个黑胖丑叫什么名字？”他左臂搭在座椅扶手上。

　　“涉及公民隐私权，恕我无法告知。”陆勋一口回绝道。

　　“这不公平啊，他知道了我的姓名，万一找人打击报复我怎么办？”

　　陆勋清咳了一声，回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顾先生你的名字是你自己告诉他的。”

　　顾珩一听不干了，在桌上叩了三下，问道：“陆所长，我倒想问问你，作为一名人民警察，最重要的责任是什么？”

　　明知前面是个坑，陆勋还是义正言辞地回答：“保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

　　顾珩立刻鼓掌叫好道：“对啊！陆所长说得太好了！”随后话锋一转，表明目的，“既然要保护我这个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陆所长你看都这么晚了，外面夜黑风高，只能麻烦你亲自开车送我回家了。”

　　旁边的民警看不过眼，“喂，你什么意思啊！你别得寸进尺啊！”

　　顾珩转着座椅扫了他们一眼，问：“派出所门口上方悬挂的那五个大字是什么？”

　　“为人民服务。”民警脱口而出。

　　“这不就对了嘛！”顾珩猛点头称赞，“我这个外来省市过来旅游的人民群众正需要当地派出所民警送温暖呢！”

　　满头黑线的民警问：“你到底想干嘛？”

　　顾珩的视线落在陆勋身上，笑容灿烂，说道：“换言之，我在杭城市的这段时间，就麻烦陆所长保护我这个很可能随时会被□□组织打击报复的见义勇为好公民了！”

　　民警：“…………”

　　没见过长这么好看还这么厚颜无耻的男人！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笔录呢？快拿来给我签字确认吧。”顾珩很大方地对民警招了招手。

　　民警连忙收起笔录材料，回道：“不用了。”

　　不用签吗？啊哦，那不签拉倒。顾珩的下巴朝门口抬了抬，“陆所长，我们现在走吧？”

　　也不等陆勋回复，他忽然站起身，拿起桌上的那本书，快步走向他，像是熟人般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和自己一同走出审讯室。

　　陆勋已经下意识侧身避开顾珩伸来的手，却还是被他的指尖轻轻碰到。

　　“走了，各位民警同志辛苦了～”临出门前，顾珩潇洒地转身对几人挥手致意。

　　“所长……”

　　民警诧异地看着陆勋竟然真的抬脚跟着他走了出去。天啊，他们的所长不会真的牺牲小我，去给那狂妄傲慢的男人当司机吧？

　　拿回手机的顾珩走出派出所办事大厅，直接走到一部警车旁，自说自话地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座的位置。

　　陆勋一言不发地上了车，系上安全带，启动轿车。

　　顾珩等着他来问自己目的地在哪里，没想到他很有耐心地眼观前方，当旁边的人不存在似的沉默不语着，根本没有要率先开口的迹象。

　　过了一会儿，还是顾珩沉不住气地先问道：“玉湖天地是东湖街道派出所的管辖范围吗？”

　　陆勋点了下头算是回答。

　　“啊，太好了，我就住那里，在陆所长的管辖范围内我会觉得安心一点。”顾珩好像放心下来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

　　“警民一家亲，共叙鱼水情……今后也要继续麻烦陆所长了。”他嬉皮笑脸道。

　　“……”什么亲，什么情，什么麻烦？

　　见陆勋脸色不太好看，顾珩笑着宽慰道：“别紧张，太过分的要求我不会提。”

　　“……”

　　得知目的地的陆勋面无表情地打开广播，踩下油门，将警车开离派出所。

　　车内响起电台晚间主持人的声音，可这并不能够阻止顾珩继续聒噪的发问。

　　“陆所长，你是怎么当上派出所所长的？”

　　陆勋开着车，余光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旁边一脸兴趣盎然的顾珩。

　　“我只是好奇，因为很少看见有年轻同志当派出所所长的。”他说的是实话。

　　“市局委派的。”陆勋冷冷答道。

　　“为什么？现在流行把相貌出众的小鲜肉送基层单位锻炼吗？”顾珩惊奇地问。

　　“……我三十了。”陆勋皱起眉头，不太高兴自己成了他嘴里的什么小鲜肉，虽然他知道自己这张脸看上去确实比真实年龄要小不少。

　　“哦？未婚未育？”

　　“……”他好吵啊！

　　见陆勋不回话，顾珩默认他没有，“那你辖区的阿姨妈妈们到派出所办事时看到你，肯定都满心欢喜，围着问你成家了没有，有没有女朋友，然后特别想给你介绍对象吧？”随便脑补了下，他笑出声。“哎呀，市局为了提升老百姓的满意度真是什么都干的出啊！都要民警同志牺牲色相了，啧啧！”

　　“……”什么乱七八糟的？

　　陆勋在头疼不已的同时，对顾珩的真人有些幻灭。

　　他过去怎么没发现这人的废话这么多，一刻也不能消停？

　　这不，顾珩又找到了新话题，他的食指点了点他右肩上的肩章，问：“听说警察制服肩章上的图案能代表他的级别，那陆所长你是几级啊？”

　　装、继续装！陆勋心中冷笑一声，回道：“二级警督。”

　　“二级警督？那在公安系统算什么级别，是高还是低呢？”顾珩标准的好奇宝宝状。

　　“……”

　　“应该不低吧？不然下基层也当不了派出所所长啊！”对陆勋的不理不睬熟视无睹的顾珩自问自答道。

　　调整了下坐姿，他又问：“陆所长，你原来在市局是哪个部门的？”

　　握着方向盘的手用力了些，陆勋回道：“刑侦支队。”

　　“哇，原来你是刑警啊！佩服佩服，失敬失敬！感谢你们为维护社会安定和犯罪分子斗智斗勇！正是有你们在，我们这些老百姓才能安居乐业！”顾珩一脸肃穆，连连点头称赞，就差对着陆勋敬个礼了。

　　不料，话音刚落，警车突然紧急刹车，停了下来！

　　两人的身体都因惯性突然向前去，然后又被安全带拽了回来。

　　“怎么了？”顾珩疑惑地问。

　　他能明显感觉到陆勋周身散发的冷意，可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惹他生气了，不就多问了两个问题么？还是说自己赞美他的样子太假了，不够诚心诚意？

　　只见陆勋阴沉着脸回道：“刚才忘了前面去玉湖天地的路是该左转还是右转。”

　　“哎呀，我还以为你对管辖区域的路线熟悉得很！早说嘛，我上车时就开导航了！”

　　言语中对陆勋一番数落，还听起来颇为大度不计较的顾珩拿出手机，打开导航给他指路。

　　调整了一下情绪，陆勋按照导航提示，在路口右转。

　　顾珩显然无法忍受空气突然沉默，他扬了扬手中的《信仰的力量》，又说道：“这书我回去好好研读一下，下次见面时再还给你。”

　　“不必还了。”

　　“那我看完后，再和陆所长讨教讨教。”

　　“不用了。”

　　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看出自己不想和他多废话，陆勋不禁怀疑顾珩兴致还那么高，是情商低还是太自以为是？

　　十余分钟后，警车抵达玉湖天地正门口。

　　“那就后会有期了，陆所长。”

　　半晌，等不到陆勋回应的顾珩下了车，关上车门的一刹他忽然想到什么，于是拍了拍车窗，谁知道车窗不仅没降下，警车反而一秒时间也没有多停留就加速开走。

　　只留下一溜烟的尾气和怔在原地差点被呛到的顾珩。

　　到底怎么回事？他和这个陆勋应该是初次见面吧，他和自己有仇吗？怎么对他如此避之不及？

　　警车里，陆勋神思复杂地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人影，一个右转弯后，已经看不到顾珩的身影了。

　　收回视线，他开始漫无目的地在空旷的大马路上开着车。

　　时隔多年，终于再度见到顾珩本人，却没想过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陆勋当然不抱希望他会认出自己，毕竟当年他年少成名，光芒万丈地站在台上接受络绎不绝的鲜花和掌声、无数崇拜与敬意的时候，自己不过是坐在台下远远仰望他的人群中微不足道的一员。

　　而现在的顾珩，哪里还像是过去那个让自己记忆犹新的他。

　　陆勋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渐渐的，那笑容中透出几分自嘲。

　　也许，这就是理想和现实之间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