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网红美食家》井盖仙人

34、第卅四章

　　小度在上班地点司牲司毫无干劲。

　　冬日方才下过一阵大雪，天寒地冻，小度穿着厚厚的棉绒大衣，打着哈欠坐在里草栏场的官厅里的暖炉边。

　　地炉上的炭块烧得通红，不时发出哔哔啵啵的响声，一股热气烤得小度的脸红红的，按皇上的旨意，他只是带着这个官职当厨子，本不管这里的事，但不巧他手下两个副使都在冬天冻出毛病来了，没法子，只能由他这个大使来顶两天班。

　　说是什么大使，其实跟小度理解的驻外国大使完全不一样，这是个常驻猪圈牛圈羊圈的大使，天天跟畜生打交道，每天只操心一件事：圈里有几个小宝宝诞生了。

　　这儿按绩效发工资，牲口们生得多比自己生孩子还高兴，生得少了就没饭吃。

　　所以小度刚来的时候，看见几个管事的熬着满是血丝的眼睛，巴巴地等着种猪和母猪啪啪啪，简直是望眼欲穿，恨不得在饲料里下几斤暖情丸。

　　方才几个管事来报告母猪落崽的情况，听得他眼皮打架，可是闭上眼睛，想来想去却只有宣在宾一个人，工作也不是，不工作也不是，弄得他起坐难安。

　　这宣在宾到底行不行啊，今天就是他去礼部参加驸马面试的日子了，说了会自己出岔子，不知道是怎么个出岔子法。

　　想着想着，忽然外头一阵冷风漏进来，小度抬头，原来门外来了个人，满嘴的胡子，五大三粗的，正是一个叫郭蒙的管事。

　　郭蒙手上还一把长刀，滴滴答答流着鲜红的血液，可把小度吓了个后仰。

　　“老郭，你这是？”

　　“熊大人，您瞧！”郭蒙从背后伸出右手，提溜着一只翻了白眼的獐子抖了两抖道：“现宰的獐子，都说您新官上任，下面人没什么好东西孝敬，就拿这给您烤着尝尝。”

　　“獐子肉我还没吃过呢！”小度倒有些好奇起来，顿时来了精神，郭蒙笑道：“熊大人等着吧！小的马上片好了肉给您送来。”

　　郭蒙常年和畜生打交道，刀工很是了得，三下五除二就在后院去了皮片好了肉，拿出了一个铁架子，又备好咸盐、花椒之属，便回到官厅，在地炉上搭好了架子，摆好了烤肉。

　　不一会儿，肉片便在炙烤之下泛出了鲜亮的油光，小度看烤得差不多了，用手捏着一片肉的一端，撒上几丝咸盐，拎起肉片仰着脖子吃了一片，很是鲜美。

　　“好吃！”

　　“这是咱们这儿养的，比起外头要肥，就是这肉比起鹿肉还劲道一些。”

　　小度果然吃了两口有些发腻，这时候便想起外面烤肉店都会裹着生菜吃，只是当时北方没有生菜，但是却有大白菜，大冬天的在外面冻着，不仅清甜好吃而且几个月都不会坏。

　　想到此处，小度便拿来一罐子豆瓣酱，取来白菜，稍稍把白菜在烤架上微微炙烤一会儿，待叶子稍软之时，涂上豆瓣酱，将獐肉放上去，包成一团递给郭蒙道：“你尝尝。”

　　郭蒙伸头张大嘴巴一口咬下，不禁边吃边点头：“熊大人果然是御厨，真是有法子，这样一来吃多少也不嫌它腻了。”

　　“烤肉包菜本来就是绝配，有机会也给皇上尝尝。”小度说完叹了口气：可是就算皇帝龙颜大悦，他有十张嘴巴恐怕也劝不动皇帝。

　　郭蒙没发现小度一口都没吃，自己匆匆忙忙地掰下一堆白菜叶，就着獐子肉吃个没完，满屋子都是香气，忽然屋里一亮，外头又来了个人。

　　郭蒙满嘴都是包菜烤肉，嘴巴还鼓鼓的就呆望着来人，口中含混不清地问：“您是？”

　　来人还能是谁？翰林院学士，宣从周是也。

　　小度起身无精打采地行了一礼道：“宣大人怎么从翰林院来了？”

　　郭蒙一听是翰林院的官，急忙起身恭恭敬敬地一大拜，嘴里还在嚼着没吃完的包肉，吱嘎吱嘎听得宣从周都饿了。

　　宣从周一把抓起一团还没动过的包菜烤肉，吃了一小口，又接着吃了一中口，最后囫囵吞了一大口，差点没噎死。

　　“咳咳咳咳……”

　　小度撇撇嘴，不情愿地给他递了一杯茶。

　　宣从周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咕嘟咕嘟喝了一大杯茶水，拍着胸顺了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哎！熊小度，你跟我来！”

　　宣从周一把拉住小度的手就往外面拽。

　　“去哪儿？”

　　“你说能去哪儿？”

　　小度想挣开宣从周，没想到宣从周的力气却也很大，竟是左拉右扯地松不开。

　　“我，我还要办公呢！”

　　“你这吃得这么欢，办个屁的公。”

　　宣从周的手拧得小度的手腕生疼。

　　“我不去，放开我！”

　　“你不去！你不去！你真的要我弟弟迎娶公主才罢休？”

　　小度停下了脚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我实话说吧！今日只有我弟弟一个人去礼部，根本没有其他候选，他去了礼部就中选了！我才从成敬口中知道此事就急着来找你，我现在说的话弟弟会起疑心，你赶紧去劝他让他回来，否则事无转圜之地！”

　　“你……你为何要告诉我？”

　　宣从周咬紧了牙关，蹦出几个字：“我不是看得起你，但我是信我弟弟，他自小比我聪明能干，我就姑且信他的眼光一次，当他没有看错人。”

　　小度听后，深深朝宣从周一拜，便像疯子一样跑到马圈里去，他不太会骑马，前前后后也才在里草栏场跟着几个管事学了两天，但此时此刻他顾不了这么多了，上了一匹马就往礼部衙门赶去。

　　宣从周也挑了匹马驱驾在前，二人在大街上横冲直撞，不知道的还以为锦衣卫在办急差。

　　管不了那么多了，即便被许多人抱怨，甚至还被顺天府的衙役给盯上，但是小度还能怎么办，宣在宾就要被公主绑架了！

　　而此时此刻，宣在宾正慢悠悠坐在轿子里，叫人抬着往礼部衙门去了。太后、皇帝殿中的大太监也都到齐了，正等着宣在宾来。

　　风啸雪寒，宣在宾满耳都是凄惨的风声，听不到市集上的喧嚣，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自打娘胎里出来，他算是头一遭这么紧张，朝廷抗辩他不怕，直言劝诫他不怕，平生他最搞不定，就是死缠烂打的女人。听说这个常德公主相当的难缠，而且还派人来亲自监督这次的选驸一事。

　　宣在宾用手摸了摸袖子，里面藏了一个扎得小小的羊脬，装满了鸡血。他打算在礼部大堂演一出癫痫发作、生命垂危、吐血三升的大戏，只不过不知道有没有效。

　　轿外忽然传来徐喜的声音：“二爷，过了这条街就是礼部衙门了，小的们进不去，得烦您自己劳动几步。”

　　“没事，没事。”

　　“诶！停停停！停轿！”忽然徐喜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宣在宾一惊一不小心一用力，手上的羊脬被他捏破了一个大洞，鸡血从洞里汩汩而出，湿了整个袖子。

　　“糟了！”宣在宾顿时张皇失措，叫道：“徐喜！徐喜！你好端端的停什么轿子！”

　　徐喜忙打开轿帘朝里头笑道：“二爷，方才几个顺天府的衙役拿着刀在追人，一路鸡飞狗跳，险些冲撞了二爷的行次，小的这才叫停。”

　　宣在宾探出头来看看，远处果然有一队衙役提刀在街上跑动，沿街不少人都聚在一起看热闹。
　　他从袖口取出已经瘪掉的羊脬，只能苦笑。

　　罢了罢了，接下来就只能全靠他的演技了，演得像个癫痫病人说不定也能蒙混过关。

　　“起轿吧！”

　　“是。”徐喜又喊，“起轿。”

　　轿夫说着又抬着轿子往前走，宣在宾却越来越紧张，等到送到礼部衙门，宣在宾的脸色已经和白无常差不多了。

　　“二爷，到了，劳您下轿走去了。”

　　“知道了。”宣在宾落了轿子，远远看见礼部的金字招牌，心里又一紧，看了看袖子，还好穿得厚，袖子里面湿了，但外面看不大出来。

　　忽然，他觉得肚子一阵疼痛，数九寒天，额头上竟然渗出了一阵薄汗。可是该走的路还是要走完，他的眼前仿佛看见了常德公主在向他招手。

　　“走吧，走吧，总要去的。”宣在宾暗自给自己打气，说完便迈着沉重的步伐往衙门走去。

　　门口早已经有接应的官员看见宣在宾来了，忙迎上来道：“宣大人，快里面请。天寒地冻，难为您走一趟。”

　　宣在宾略略施了一礼，忽然又肚子一阵绞痛，走了两步，捂着肚子停了下来。

　　他实在太紧张了。

　　来迎接的官员一看宣在宾面色奇怪，便准备上前去扶他，刚走到宣在宾面前致问身体，忽然只听远处一阵咴咴的马叫，抬头一看，两匹奔马从街边一跃而出，朝这边疯跑过来。

　　前面的马还跑的是直线，后面那匹马简直是疯了，一路几乎是拖着驾马人往前乱窜，周围的官员都吓得向两旁散去，只有宣在宾回首一看，这马上之人竟是自己的大哥和……小度？

　　大哥喊道：“在宾别去！”

　　小度吼道：“宣在宾上马！”

　　刚喊完，便一手牵着缰绳，一手伸下来，想帅气地把宣在宾一把拉上马去。

　　没想到自己一松开右手，重心立刻不稳，整匹马便不受控制地嘶吼起来，颠得小度头昏目眩，还没等他抓稳缰绳，这马儿已经疯了一般地往前尥蹶子，“咻”得一声把小度从马背上狠狠地甩了出去。

　　小度以完美的抛物线形式在空中飞了一段距离，然后“咚”得一下，栽在了一堆刚刚扫完的雪堆里面。

　　“靠……不……带……这么……玩……的……”

　　“小度！小度！”

　　小度昏过去的时候，只记得宣在宾在一旁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