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网红美食家》井盖仙人

5、第五章

　　小度躺在宣在宾的床上已经有些时候了，睡了一个月的硬木板，躺在软绵绵的雕花大床上睡到日上三竿，还真有些不习惯。

　　因为说不清楚自己住的地方在哪里，宣在宾还是一路把他背到了自己府上。

　　期间虽然小度稀里糊涂，但他能确认，的确是宣在宾帮了他。

　　“醒了？”宣在宾的声音，和宣子盛也一模一样。

　　“方才郎中已看过，说你手足受寒，给你敷了药，这几日粗笨的活计就不要做了。冷热交替，你身体也撑不住，仔细摄生养性才能快些康复。”

　　小度没有回答，因为他一直不停地在想一件事：

　　刚才这么好的机会，这个宣在宾为什么不对他下手？

　　宣在宾看他无话，忽然问了一句：“你曾说你相貌丑陋，不敢给人瞧见，我却看你长得十分清秀，你与我素昧平生，又为什么要骗我呢？”

　　“大人。”小度躺在床上，看着透纱的床帐问道，“您认识宣子盛吗？”

　　“宣子盛？”宣在宾愣了愣，想了一会儿道，“不认识。”

　　“既不认识，为什么要思考这么久？”

　　宣在宾笑笑说：“我在想……我族中有没有叫这个名字或者以子盛为号的人。”

　　毕竟古人不光有名有姓，还有字和号，一个人的叫法多了去了。

　　小度这才缓缓起身，打量了宣在宾一眼，这个宣在宾的气质，似乎的确与宣子盛有所不同。穿上这一身古装，简直变了个人，比起那个穿着时尚的模特，此刻的他反而更加风度翩翩，仪表不凡。

　　看着温文尔雅的宣在宾，小度有些迟疑了。

　　“大人，我想我可能误会了……您……”

　　您长得比那个野模帅多了。

　　也不知古人会如何形容他，反正熊小度是想不出什么好的词汇，只知道鼻子够挺，身材够好，双眼皮、薄嘴唇，两只眼睛十万伏特，很迷人，很帅。

　　“你恐怕是想躲避那个叫宣子盛的吧。”宣在宾轻轻一笑，“不过世上相似之人何其多，知道误会便好了，我已叫人备了些茶饭，你净手之后就去外间用吧。”

　　真体贴啊，连饭都给自己想好了。

　　毕竟他是当官的，把自己扔在半道上也无所谓，专程带回家，三茶六饭这么照顾着，想不感动都难。

　　但太容易感动，也是小度的致命伤。

　　“二爷，二爷。”

　　外头忽然来了个管家模样的人。

　　“怎么了？”

　　“老爷方才从朝中回来，找你有事，叫您快去。”

　　“知道了。”宣在宾朝外头喊了喊，又转而对小度说，“你先在这里用膳，若不嫌弃留在这里休息几日再走，我已经提点过刘旺，他不会为难你的。”

　　说完宣在宾就出门了，留下小度一个痴痴地看着他的背影。

　　如果这是一场误会，那就真的太好了。

　　——

　　宣在宾去见老爹也没别的什么事，纯粹只是宣时轨此人听说了沈行藻的事，很不高兴而已。

　　“跪下。”

　　宣时轨老爷的声音虽然平和，但隐隐之间透露出不满的情绪。

　　宣在宾无奈地撇了撇嘴，跪在了地上。

　　“是谁教沈行藻说出那套说辞的？”

　　“什么说辞？儿子不知道。”宣在宾低声不解。

　　宣时轨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只轻轻地道：“成敬太监当时在场，全都告诉我了，沈行藻劝皇上做事温和平稳、赏及众人，更要保重龙体，这些话，量他是想不出来。”

　　“这些不过是寻常话，儿子不知父亲究竟是何意。”宣在宾仍在装傻。

　　宣时轨气得立时站起来来回乱走，宣在宾只能听到父亲杂乱的足音。

　　“你知道皇上最近胃口不好，不是因为饭菜难吃——是，光禄寺做的是难吃，但难吃也吃了这么多年了，分明是因为最近皇上忧心废太子的事遭到朝中大臣反对才是。”

　　宣在宾只是轻声说：“即便如此，儿子说的话，又有什么关系？”

　　“你还敢抵赖！”宣时轨重重点了一记宣在宾的额头叫道，“你撺掇沈行藻叫皇上做事温和，分明要万岁爷拉拢朝廷大臣以谋求废太子之事。果然不错，今日皇上叫来各部院大臣，凡是在场之人，全都得以晋升。”

　　“这样的话，怎么会是儿子去教人说的呢？”宣在宾仍然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啪！”宣时轨一拍桌子怒喝，“胡闹！沈行藻为人木讷愚钝，为父千挑万选选了这么个家伙在这当口顶替你的位置。成敬说他刚面圣时连话都不敢说，怎么能编出如此缜密的话来哄皇上开心？”

　　宣在宾虽伏在地，只低声一叹：“皇上废立之意早已坚决，即便无人劝说，也事成定局。既如此，不如乐得公卿大臣各自欢喜，也好君臣和睦，两相得宜。”

　　宣时轨冷笑道：“你这样讲，就是认了。你既有此意，为什么不自己去说？却叫那个草包替你去说，现下朝廷公卿言谈之间都知道有个沈行藻，他得了便宜，你得了什么好处？他日后不光是光禄寺丞是当定了，升官更不在话下。你呢？难不成你今后还得看他脸色不成？”

　　宣在宾也冷笑道：“父亲要说的就是这个？儿子尚且以为，父亲恨的是儿子有不义之嫌，不想父亲竟是为了皇上的赏识。”

　　这下宣时轨被顶得无话可说，气得嗓子疼，起身指着宣在宾嚷：“你，你，你！好你个……”

　　一旁的老管家徐喜一看情势不对，连忙上前笑道：“老爷，多少消消气，二爷不过二十年纪，说话没有轻重，您和他置什么气？”

　　“快！徐喜！快！拿我的荆条来，我今天打不死这个孽障！”

　　“爹！”门外又有人唤了一声，宣时轨抬头一看竟是大儿子宣从周从外头款步走来。

　　宣从周生得丰神清明，也是个翩翩公子，可这时宣时轨看了仍止不住气，又要对着宣在宾骂。

　　宣从周见势，急忙道：“爹，外头崔御史下了帖子，请爹去吃茶，爹请快去吧。”

　　宣时轨愣了愣，连呼了几口粗气道：“不去不去，什么崔御史的帖子，我怎么不知道。”

　　“方收到的。”宣从周说着从袖口掏出一张拜帖，因道，“崔御史如今是宪台老爷了，盛情相邀，不去似为不当。”

　　宣时轨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把抓起桌上盖碗喝了一口茶，徐喜连忙上前捶胸疏背了好一阵子，才接过拜帖看了看。

　　宣从周连忙朝宣在宾使眼色、努嘴巴，宣在宾趁他爹不注意，低着头一溜烟跑了。

　　宣时轨眼神并不好，读了半日拜帖抬头一看，二儿子宣在宾早不见踪影，遂又叫骂起来：“那畜生何去？”

　　宣从周忙笑道：“万岁节近在眼前，儿子让弟弟先走了，弟弟又不是没有公差，小孩子家犟了几句，您何必往心里去？”

　　宣时轨遂大叹：“我这哪里是气？我是一心为你这个弟弟！你看看，他这小子这样孤高狷傲，得罪了多少人？原本好好一个翰林做不成，被人摆布去了那烧菜做饭的腌臜地方，到底不是个体统。原想着这次让他避避风头，万岁节差事做好了，再调到翰林院去，哪知道他自己有主意，倒让别人捡了便宜！”

　　宣从周少不得劝勉几句，送走了宣时轨才松了口气。

　　这时，早躲在远处的宣在宾从抄手游廊里信步走来道：“哥比我还厉害，你拿一张假的拜帖叫爹平白去赴会，爹回来了不得打断你的腿？”

　　宣从周过来，就一拍宣在宾的背，哈哈一笑道：“这还不是为了你？知道你被爹骂，所以慌忙写了张帖子，反正崔御史和我们爹很相熟，往来有什么奇怪，回来便回来再说吧。”

　　徐喜在一旁听到了，简直瞠目结舌：难怪老爷常说，自己没用，生了两个扫把星，一大把年纪还得为他们奔波。这二位公子胆子也太大了，敢拿自己的老爹开玩笑。

　　想着，只能摇头拿起扫帚假装洒扫去了。

　　宣从周和宣在宾二人绕径到了后院，忽然宣从周问道：“诶，后院那个小男孩子是谁？生得倒是异常惹人怜爱，只不过别弄出些瓜田李下就好了。”

　　“他是生果房里一个小学徒，这次皇上吃的冰激灵就是他做的，因手冻坏了，我带他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宣从周似乎松了一口气，“我当你还好那一口呢。”

　　宣在宾笑着坐在阑干边上，清风徐来，微漾他清白的衣衫，宣从周只见他轻笑，不见他回话。

　　“你笑是何意？”

　　宣在宾伸出双手，比出修长的七根手指。

　　“这又是何意？”

　　“你自己三妻四妾，也不知给爹添了多少麻烦，这会子倒来管我的事，我便真看上他，又能如何？”

　　宣从周不觉退了一步，嘴唇抖得话也说不清。

　　“你，你这是玩笑话还是真话？哥是知道你自小与众不同，可毕竟有过妻室，弟妹无福早殇，你也该尽早续娶才是，真有其事，爹岂不气绝？”

　　宣在宾看着他哥着急呆愣的样子，不觉大笑道：“我逗你玩的，你这都信！”

　　可不曾想，熊小度拿着一只银色的手表，正在不远处，目瞪口呆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