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老雷

14、十二章

　　“喂，小家伙！”
　　就在刘晓源打算离开的时候，森林深处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他心里一惊，赶忙四下扫视了一圈，然而却并未见到什么人或是其它的什么身影。
　　“劝你一句，今后别再接近那个女孩了，最好，连这片森林也不要再踏足，否则你的小命迟早要完。”奇怪的声音继续自黑暗的某处传来。
　　“你是谁？”刘晓源问。
　　“你别管我是谁，记住我的话，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你是因为惧怕她才这么说的吧？”刘晓源说：“你怕她夺走了你的生命。”
　　沉默了片刻，黑暗中另一道有些苍老的声音再次传来：“在我们当中，有一条谁都不能逾越的铁规，那就是，所有拥有了灵智的存在，都不能再踏足人类的地盘。如果是不小心遇到了人类，也要极力的避开他们。”
　　“为什么？”刘晓源问。
　　“这个你应该很清楚，你们人类的历史中应该也有一些类似的记载吧？”苍老的声音说。
　　“你是指……类似那些聊斋故事？”寻思片刻，刘晓源缓缓说道。
　　没有回答，周围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刘晓源站在原地等了十几分钟，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刘晓源带着些许郁闷的心情缓缓离去。
　　就在刘晓源离开后不久，一句长长的叹息声再次自黑暗中徐徐传出。
　　“哎……这也怪不得那丫头，她那以夺走他人生命力来维持自己生命的存在方式，使得她不断被大家排挤，而且如果没有其它生命为她做延续的话，她恐怕也存活不了多久了……”
　　“这也怪不得谁呀！”另一个声音说：“谁会愿意把自己的生命献出去？再说了，她本来就是不该存在的存在，我真不明白那位大人为什么会答应它们的请求！”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那位大人这么做应该有其原因吧。现在咱们该做的都做了，一切随缘吧。”苍老的声音说。

　　大厅里，张雪梅悠闲地坐在沙发上不停地转换着电视台，她还是没有找到能让自己感兴趣的电视节目，最后缓缓放下遥控器，就让电视自个在那里放着，一个人玩起手机游戏来。
　　“姐。”
　　听到刘晓源喊她，张雪梅才将注意力从游戏中转移出来。
　　“去干嘛了？”张雪梅问。
　　“就……四处转了转。”刘晓源漫不经心地回答。
　　张雪梅没再多问什么，她悠闲地站起身来，接着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我去把菜热一下。”
　　“需要帮忙吗？”刘晓源问。
　　“不用，你坐着吧。”
　　“嗯。”

　　吃完饭后，刘晓源和张雪梅两人又坐在客厅里闲聊了一会。
　　“对了，”刘晓源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今天和你一起的那个女生是谁呀？”
　　“你不认识她吗？”张雪梅说：“她和我们一个班的，我和她是同桌。”
　　“哦哦！我倒是没注意到她！”刘晓源感到有些意外。
　　“你才刚来这里，没注意到也很正常吧。”张雪梅说。
　　“嗯嗯。”
　　两人又闲聊了许久，像是语言散步那般，两人节奏很合拍，平日里很少说话的刘晓源在此刻也渐渐变得有些话唠起来，而张雪梅也是如此。直到最后，两人都还有些意犹未尽。但张雪梅明天还要兼职，且今天工作一天也有些劳累了，于是提出要洗洗睡了，刘晓源也理解性地点了点头，在张雪梅之后，自己也早早地睡了。
　　刘晓源今天也是跋山涉水啊，身体同样十分的疲惫，于是在床上躺了没一会儿，就立刻进入了熟睡的状态。

　　两个月前
　　C 市第一人民医院 心理科
　　来人礼貌性地在微开的门上轻轻地敲了两下，然后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子不是很宽敞，但很明亮。里面的东西和设施都整齐有序地摆放在各处，窗帘是打开的，外面的阳光以与地板呈大约三十度角左右斜射入房子里面，映出一排斜长的窗格影子。
　　由于已接近日落，阳光并不刺眼，那泛着橙红的色泽使得来人在心里感到一股暖意。
　　坐在座位上的是一名中年女性，她很礼貌地请来人坐在了她一旁的椅子上。她将手中的一打类似档案的资料缓缓放回桌面，然后带着饱含关切与温和的笑容，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身着某个中学校服的少年。
　　“你是刘晓源同学吧？”医生用温和的语气问。
　　“嗯。”来人微微点头。

　　门外，张玲身体笔直地靠墙站着，此刻她的脸上，惊恐犹未散去。
　　就在三个小时前，张玲还在公司里忙碌着整理各种文件，而就在此时，她的手机铃声响了。
　　打电话过来的是刘晓源的班主任。而就在张玲接听电话没多久，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原本拿在手里的文件洒落了一地。周围的同事都惊讶地看着她，然而下一秒，她就不顾一切地向公司外面飞奔而去。没有时间等待电梯，张玲穿着将近十公分的高跟鞋快速地走下了十六层的楼梯，这期间有好几次她差点摔倒，但她并没有因此而减缓自己的速度。
　　没有到地下停车场开自己的车，而是直接在路边匆忙地叫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后，张玲不知道催促了死机多少遍，快点！再快点！她恨不得瞬间移动到刘晓源身边，然后死死地抓住她，死也不放手！
　　张玲到达学校的时候，刘晓源已经在学校综合楼的校长室里了，与他一同在房间里的，还有他的班主任，年级主任以及副校长。
　　一见到刘晓源，张玲先是紧紧地抓住了后者的手。在确定了刘晓源安然无恙后，张玲原本悬着的心才缓缓放下。于此同时，一股无名的怒火迅速冲上头顶，张玲高高地抬起右手，她想给面前这个不争气的家伙狠狠地扇两巴子。然而她的手并没有挥下去，而是紧紧地将对方搂在怀中，失声痛哭。
　　如同是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她不舍得，再也不舍得了。

　　“你……有对什么感到不满，厌恶，或是失望吗？”医生问。
　　“没有。”刘晓源平淡地回答。
　　“那……你为什么会站在七层高的教学楼顶上呢？”医生问。
　　“没有为什么，只是那个位置，能让我感到放松。”
　　“那么，是有什么东西让你感到了压力？或是让你产生了其他的负面情绪？”
　　“我不知道。”
　　“你原本打算从那里跳下去并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不知道。”
　　“你觉得自己的生命重要吗？”
　　“我不知道。”
　　医生沉默了片刻，又继续说：“孩子，你要先把你的心打开，我们才能找到问题，然后解决问题。”
　　刘晓源保持沉默。
　　“没关系的，”医生和蔼地笑道，语气中带着些许鼓励。“这里就只有你和我，把你想说的都说出来，没有人会嘲笑，或是责怪你。”
　　少顷，刘晓源微微张口，他好像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门外的过道，一处拐角的地方，一名衣着凌乱，满脸赤红的中年男人不急不缓地往张玲的方向走来。在他的周身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酒精味，使得身旁的路人都远远地避开他。
　　男人走到张玲身旁，他刚要开口询问什么，旋即看到对方一脸嫌弃和愤怒的目光，他将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他老实地站在门的另一侧，从远处看，他们就像是两个门卫一般，静静地守在房门外的两侧。
　　事情已经过了三个多小时，刘全真现在才赶过来。与张玲的忧虑相比，刘全真则显得十分的镇定，与其说是镇定，或许用麻木更能恰当地形容他此刻的状态。

　　“你觉得，生命是以怎样一种状态存在的？”经过医生的反复开导，刘晓源终于开口。然而他的这一句反问，却让医生微微皱了皱眉。
　　“这个问题……不像是你这种年龄阶段的孩子能提出来的。”医生仍然保持着微笑与柔和的语气：“那么你的答案是？”
　　“是被动的。”刘晓源说。
　　医生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首先是被动地出生，然后被动地学习，成长，然后为了生存，又要被动地工作……”
　　医生静静地认真聆听着，她的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容。
　　“我……”刘晓源犹豫了许久，最后在医生传来的肯定目光中，他说出了藏在心底许多年的话。
　　“我讨厌自己的家庭，讨厌自己的父母，甚至是怨恨！他们在一起并不是因为爱情或是其他的什么，而是因为盲目和欲望！我怨恨他们，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
　　门外，张玲软软地瘫坐在地上，她上齿狠狠地咬着下唇，唇齿接触间隐约擦出了些许血迹，同时眼泪也如同潮水般哗啦啦地流下来。
　　此刻的张玲彻底崩溃了。
　　这些年来，她很努力地想要做一个称职的妈妈，给刘晓源一个完整温馨的家庭。然而每次见到刘全真，她就明白了，这一切都不可能实现。
　　张玲十分后悔当初顺从了父母的要求，嫁给了刘全真这个混蛋。
　　然而这一切都已经无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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