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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   没想到燕怛会突然抬头,穆缺躲闪不及,只得朝他点了点头。

      桌子的另一侧也坐了个人,另半扇窗户关着,那人坐在阴影里,从外边看不见。

      穆缺飞快地道:“怕是有人要来,还要麻烦将军从后院离开。”

      那人没问什么,干脆利落地站起身,朝穆缺一拜:“那我先走了。”

      穆缺也站起身,与他一揖,肃穆又庄重:“明日将军离京,人多眼杂,我就不去送了。南疆穷山恶水,环境艰苦,不比京城,诸位将军为保江山,驻守在那,还要多保重。”

      “都是为了天下百姓,”那人穿上斗篷,走到门口,略一迟疑,驻足回首,“京中险恶尤甚,您以身犯险,更要保重。”

      穆缺心里微热:“我会的。”

      事不宜迟,那人没再逗留,拉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

      穆缺将他喝过的杯子收进袖中,又从桌下取出一盘棋放好,见无别的疏漏,就在位置上坐好,理了理衣冠。

      就在这时传来了敲门声,穆缺淡淡道:“请进。”

      燕怛推开门。

      这是酒楼里的一间上房雅座,空间不大,临窗的地方摆着一桌两席,红泥小炉上温着一壶茶,屋子中间摆着一扇仕女游春的屏风,若客人需求,伶人就会在屏风后弹奏助兴。

      简洁雅致,私密性也好极。

      燕怛一眼就将屋内情况收入眼底,让尤钧守在外面,关上门,在穆缺对面盘膝坐下。

      “先生的朋友呢?莫不是被我吓走了?”

      穆缺:“就我一人。”

      顿了顿,他又淡淡道:“燕侯还是莫要叫我先生了,燕侯的这声先生调侃居多,听着别扭。”

      燕怛:“先生哪里的话,燕某对您的尊敬之情可不比瑞王少。”

      穆缺对这种无营养的调侃已经免疫了,左耳进右耳出,索性不理。

      就算穆缺不说,燕怛也能猜到一二,虽然桌上收拾得干净,没有留下第二人存在的痕迹,可燕怛方才在垫子上坐下时却觉有异——这软垫中间仍旧凹着一块,用手一摸还有余温,想来就在不久前还有人坐在此处。

      穆缺身为瑞王的左膀右臂,会掩人耳目地见什么人?

      燕怛先前就曾猜测穆缺是镇南大将军吕子仪在京中的内应,不,是同谋,现在更是确定了几分。镇南大军遣使入京贺岁,原本过了大年就要走,被太后和瑞王热情地一留在留,如今小年也过了,定的是明日启程,想来穆缺见的就是他们。

      燕怛心中思绪百转,却没挑破,只顺着穆缺的话道:“差点叫先生岔开话题。值此良辰佳节,先生却一人独坐于此,岂不寂寞?”

      穆缺一叹:“燕侯来找我到底有何事,不妨直说罢。”

      “没有事便不能找你了么?”燕怛也跟着叹了口气,“我想跟先生亲近,可先生一直拒我于千里之外,实在是伤我的心。”

      穆缺:“……”

      燕怛目光下落,便看到了桌上的棋,棋局精妙,黑白纵横,正厮杀到酣处。

      他不由有些技痒:“这是先生摆的局?”

      穆缺说:“不是,是从书上看来的。”

      燕怛抬头看他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一笑:“先生倒是好兴致。听闻先生棋艺一绝,不知燕某可否有机会讨教一二。”

      说着,他已伸出手去捻棋子,就听穆缺一口回绝:“不了。”

      燕怛呆住:“啊?”

      穆缺:“时候不早了,改天罢。”

      燕怛松开手,棋子落回钵里,似笑非笑:“棋风如人,先生不敢与我下,难道是怕我看出什么?”

      穆缺在桌下指尖一颤,被他用另一只手握住,口气却四平八稳:“燕侯多虑了。”

      燕怛轻笑一声,侧首推开关着的半扇窗,目光落在街对面,开口道:“方才奉阳郡主被歹人所掳,先生却还有闲心在此作壁上观,甚至品茶手谈,不知若瑞王殿下知晓,会否伤心呢。”

      穆缺:“街上太过喧嚣,一时未曾留意。”

      燕怛:“我和歹人打了许久,动静闹得可不小,先生当真一眼都未看到?”

      穆缺:“我推窗时已经打完了,没能见到燕侯的骁勇身姿,倒是遗憾。”

      他不想由着燕怛继续试探下去,便不给燕怛说话的机会,道:“说来还要恭喜燕侯。”

      燕怛一怔:“恭喜我?喜从何来?”

      “瑞王殿下怜您孤身至今,又赏识您的才学,想将奉阳郡主嫁给您,”穆缺慢慢地道,“郡主原本不愿,在家里大闹一场,可方才燕侯英雄救美,郡主这次回去,怕不会继续闹下去了。”

      本是随便挑了个话题,可说着说着,他自己胸口先发起堵来,除开酸涩,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恨。

      炉上茶水滚沸,穆缺用布巾包着壶柄,正要提上桌子,就听燕怛笑说:“不曾想我年至中年,还有这种美人福气。”

      字字句句,无端刺耳,穆缺手一抖,没拿稳,茶壶脱手,向脚上砸下去!

      “当心!”

      燕怛大惊,想也不想就欺身上前,一挥袖将茶壶朝外打落,哐当一声裂在地上,沸水溅了一地。

      燕怛脸色一白:“嘶——”

      穆缺慌忙起身,握住他打茶壶的手臂,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和方才的冷漠判若两人:“伤到哪儿了?”

      燕怛仔细琢磨他的声音,怎么都觉得这关切不是假的,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又一次浮上心头,他面上却冷汗连连,苦笑一声,“不是手臂,是方才打斗时留在后背的伤,似乎扯到了。”

      怪不得他进屋后还一直穿着斗篷,穆缺扶着他慢慢坐下,脱开斗篷,就见背后衣服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的棉絮都染成了淡红,他张口想说什么,已经到了嘴边,又生生吞了下去,换做平时的口吻道:“看不到伤口,我送您去医馆包扎一下罢。”

      燕怛说:“我从前打仗,什么伤没受过,这伤看起来严重,实则只破了层皮,无需这般劳师动众,你让小二去买些药,我自己包扎一下就好。”

      他穿好斗篷,又加了句:“对了,别让小尤知道,他知道了应伯也会知道,也不知要唠叨多久。”

      穆缺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

      拉开门,尤钧果然好奇地看了过来,燕怛支他去买酒,穆缺才找来另一位小二,吩咐他去买药。

      医馆就在同一条街上,没等多久小二就敲开门,将手里的酒并佐酒小菜放在桌上,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裹,递给穆缺,“这是客官您要的东西。”

      尤钧在门外看着,没在意穆缺拿的包裹,燕怛在场时,他眼里就只有自家主子了。

      尤钧老气横秋地叮嘱:“侯爷您可少喝点酒。”

      燕怛不置可否:“今日佳节,怎能不喝几杯。”

      尤钧:“您要是醉得走不动路,我就不带您回去了,把您丢这自生自灭。”

      燕怛嘴角抽了抽:“行了,我知道了,这酒就让穆先生喝,我只看不喝,行了吧?”

      他又从怀里掏出钱袋,丢给尤钧:“自己玩去。”

      尤钧喜不自禁:“那我去了!”

      走了两步,他期期艾艾地回头:“我不会玩多久的,等会回来接您。”

      穆缺实在没忍住,笑了一声。

      燕怛有些尴尬:“臭小子还不快走!”

      等尤钧关门走了,他才没好气道:“笑什么?”

      他当然知道穆缺在笑什么,看尤钧方才那表现,活脱脱是个放不下心的长辈。

      太丢人了!

      穆缺一边将东西丛布袋中拿出来,一边道:“你们感情真好。”

      除了药膏之外,他还买了纱布剪刀等东西,燕怛配合地除去上衣,脱到最里面一件时,血将布料黏在了伤口上,扯一下就是剥皮一般的疼痛,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地除了去,脸色在烛火下又白了几分。

      他转了个身子,方便穆缺上药。

      映入眼帘的背上不止这一道新伤,还有一些陈年旧伤,早就结痂痊愈,只留浅浅的印痕,是这位侯爵年轻时在战场上拼搏的勋章。

      其中一道伤口从左肩一直划到尾椎,穆缺目光钉在那儿,似有恶鬼在耳畔呢喃,他受到蛊惑一般伸出手……

      就是这道伤,当年差点要了燕怛的命,彼时燕怛昏迷不醒,在鬼门关前来来去去徘徊许久,随军的大夫几度断言怕是要熬不过去。

      消息传到京中,太子一个趔趄,撑住一旁的桌角。

      身边的太监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殿下,您怎么了?”

      他嘴唇颤动,抓紧胳膊上的那只手,半晌才挤出一句:“我要见他。”

      太监骇了一跳:“见谁?见平西侯世子吗?殿下,世子在的地方流民暴动您又不是不知,正乱得很,您身为一国储君,如何能犯险!就算您想去,陛下也不会让啊!”

      那句话出口,太子便已下定决心,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拂开他的手,站直了身子,大踏步向外走:“我要去见他!”

      是生是死,他都要一见,若是生自然最好,若是死……

      也好让他送最后一程,算是成全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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