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丘阿修》花千漱

19、琴丝

　　“阿修！”我听到有人喊我，回头。
　　屋檐下正站着一人，白色衣衫，和着灰土土的院子形成鲜明的对比，正是许久未见的白衣仙人。
　　“上神！”我开心地喊了一声。但一出声，我便意识到师父还在屋内睡觉。于是，快步地小跑到白衣仙人旁边，拉着他往院子中间走了走。
　　我用手示意上神靠过来，压低声音地问道：“上神，今日怎么想着来道观了？”
　　白衣仙人见我如此样子，有些不解地问道：“阿修为何如此说话？此时这道观发生了什么？你师父呢？”
　　一听白衣仙人问起我师父，我突然感到有些失落。果然上神是来找师父的。
　　我指了指屋内，小声地说道：“师父还在里面睡觉。上神且等等，我去叫他出来。”
　　仙人见我往屋里走，脚步还未迈开，就拉住我说：“不用。我是来找你的。”
　　“我？”上神一说来找我，我就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了，内心还有点小雀跃。但是依旧面不改色地说道，“上神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我好像一碰到尴尬地时候，就会不自在地话多。这话问出口还没到一秒，我就下意识地指了指那堆木头，转移话题说道，“师父做的天梯刚倒，我正在收拾这些呢。”
　　上神这才侧过身子，注意到背后的那堆木头山。他一步一步走到那堆木头旁边，捡起一块，扯了扯上面的麻绳，跟着我刚刚一样的动作，扯断了绳子。
　　他见状倒没有说什么，把手里的木头放回原地，转过身来问我：“你师父是拿这些木头做天梯么？”
　　我突然意识道，这句话可能有嘲讽之意。立马又把话题转了回来，问白衣上神：“上神找我又什么事呢？”
　　我站在上神的侧后方，此刻他正面对着我。我发现他身上真的可以用一尘不染来形容，银丝白底的鞋子刚刚明明踏过落满尘灰的石板地，却一点也没有沾上。
　　“嗯。上次处理完那琴师之后，我去了一趟仓山。”白衣仙人顿了顿，继续说道，“发现一有趣的事物，拿过来给你瞧瞧。”
　　他提到的琴师便是小墨。
　　“是什么？”我好奇地问道。但又想到当日，小墨和白衣上仙提到一句，当日仓上一别，隐隐觉得有些隐情。
　　白衣仙人摊开手掌，原来空无一物的掌心处泛起了蓝光，这光线越来越强，逐渐成了一团。之后又逐渐散去，掌心处多了一东西。
　　一根琴丝。
　　我不懂，这琴丝有什么有趣的。但看到白衣仙人眼中满是期待，为了不扫兴，于是夸张地赞叹道：“这琴丝好不一样。白里透红，还略泛银光，一看就是不俗之物。”
　　白衣仙人一听这话，脸色明显愉悦了很多。他眼含笑意地回道：“你既然喜欢，那就送给你吧。”
　　嗯？
　　“这……有点不好意思啊。”我挠挠头，不知这是哪出。
　　“伸出手来。”他说道。
　　我犹豫了一会，还是伸出手。刚伸到一半，我就后悔了，之前半天都泡在水里，接着又一直在抹着东元君的金身，刚刚又捡了一块木头，此时的手已经可以用又脏又皱来形容了，指甲缝里还可以见到一些灰色的不明物体。
　　于是，我又很自然的抱起手臂，说：“伸手干嘛？”
　　白衣仙人见我犹犹豫豫，也没多说，直接拿起我的左手，把那琴丝绕在我的手腕上说：“自上次的王府，再到前几日去西山树林。我见你体内毫无灵力，虽然你有师父给你的一些道符护着。但终究有些不太安全，这琴丝乃是千年琴仙所制，危难时刻可护你周全。”
　　白衣仙人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我都没注意到。此刻我的精神气都集中在被他拉着的左手上，这不比不知道，一比如此明显：白衣仙人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而我的手是出了名的小胖手，短短圆圆，手背处还胖出了凹陷。
　　这不俗的琴丝就一圈接着一圈绕在我的手腕上，这绕一圈我就更自卑一点。
　　当我听到了“千年琴仙”这几个字，瞬间回过神来。
　　我按住白衣仙人的手问道：“千年琴仙是谁？”
　　白衣仙人推开我的手，继续手上的工作，把这琴丝绕好，打上一个死结。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下确认不会松散开之后，松开了手。
　　他甚是满意地点点头，回道，“上次我们遇到的琴师其实是上一任的琴仙，她的真身就是一把玉琴。因触犯天规，才被剥除仙籍，回归妖身。”
　　我点点头。
　　他继续说道：“这是新一任琴师给的。”
　　原来如此。我心里想着：这神仙都是如此大方。
　　“那小墨之前和上神认识么？”我问道。
　　白衣仙人点点头，回道：“认识。当年她是从我门下出去的，成了琴仙的。”
　　果然有猫腻！
　　“然后呢？”
　　“后来触犯天规，剥夺仙籍，回归妖身。”白衣上神回道，“最后一次见她，是在仓上的斩仙台上。”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速均匀，波澜不惊，感觉只不过是众多琐事中的一种。
　　我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师父呼噜声突然响了起来，我突然想到之前囤在肚子里想问白衣仙人的一系列问题。
　　此时刚好及近夕阳，西方一片血红，把白衣仙人的衣裳染成了血红色。脸刚好侧对着夕阳，鼻子在脸上落下了长长的影子。
　　我从来没有直视过白衣仙人。仅仅见过的几次，都是站在他旁边亦或是跟在他后面。此时突然间面对面站着，有些不自在。
　　我下意识地挪开眼睛，然后深呼吸了一口，把手背到后面，慢悠悠地踱步到那堆木头上旁。然后捡起一块木头，假装用不经意想到一件事的语气开口说道：“这天梯做一次倒一次，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