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的名义》濯衍

4、解局

　　在周景润眼中，3K是个很神奇的人，一直都是。

　　他曾跟周景润讲过一个理论，这个理论让周景润在心中记了好久。

　　他说：“打个比方，当官者为狼，平民百姓是羊。狼的天性是要吃羊的，羊是拒绝的。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它们决定跟狼约法三章，‘我们当顺羊，到日子跟你们上供小羊羔。你们平时可以插手管羊群的内部事务，但绝对、不可以、随便吃羊！’狼听没听进去，历史学了那么多，你也能明白吧？”

　　“狼为了稳定羊心，想出了一招，羊只要通过一层又一层严苛的考试，便可以变成‘狼’，和狼们一起管理羊。这主意让羊们感到惊奇，羊们整天靠天吃饭，时不时还得被狼们撸把羊毛。可现在只要通过考试便可以改变自己的羊生，所以羊们就算砸锅卖铁也要供几只‘狼’出来。”

　　“可结果呢，你也看到了，新‘狼’压榨起自己的族群们时，往往比那群老狼们都要狠。”

　　“羊梦想着变成狼，一直都想。陈胜吴广起义，太平天国运动，这群生活在下层的农民，起义时，哪个不是冲着当天子去的？当上土皇帝时，折腾百姓时，他们的手段也更狠。”

　　周景润一直觉得，若3K去当个一把手之类的，一定会把份内之事管理的紧紧有条。所以当司马子上夺去学委一职时，他还一阵可惜来着。

　　他私下里也问过3K为什么主动辞职，3K只是笑了笑说，“陶渊明说是不愿意与世俗同流合污才跑去隐居的。其实多半是被司马一家子吓得。还有说‘我要回家吃鲈鱼’的那哥们也是。有哪只羊愿意放弃自己狼的身份啊？不信你看元朝，清朝，再怎么嚷嚷着‘复汉’。照样有汉人上赶着去当官。”

　　这时，他才想起，3K大名叫张渊明，之所以起了3K这么个外号，一是因为它形像张，二是因为他崇拜历史上的3K党。这是个奇怪的事，3K又不是白种人，和黑人也八竿子打不着，他激动个什么劲？就跟赵五行一听到“希特勒”的名字就激动得要死一样奇怪！直到有一天他看见张渊明往游戏里氪了几千，依旧没抽到他想要的人物时，周景润才在恍惚间明白了什么。

　　张渊明一向是个主观唯心主义者，周景润还记得有一次他问了自己一个奇怪的问题，“一个人的名字和他的命运之间有关联吗？”周景润当时在背哲学，刚好背到联系观那里，立马就要大讲特讲，张渊明那忧郁的小眼神直接把他的话憋回去了。

　　“我在想，赵五行为什么非得要干倒司马子上，直到我翻了遍《三国演义》，发现司马懿的儿子司马昭的字就是‘子上’，他媳妇刚好也叫王元姬......哈，也对啊，难怪司马子上天天往办公室里跑，天天跟李长霞套近乎，逢年过节就送老师东西。他压根就不甘心只做个学习委员......”

　　周景润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有说不出来。他明显感觉到张渊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跟他老家被黄大仙附身了的人似的。

　　“周景润，和大名鼎鼎的数学家陈景润同名哈。难怪你数学成绩能那么好。”张渊明顿了下接着说：“正常人五行里总会缺点什么，但赵五行不缺金，不缺木，不缺水，不缺火，不缺土......盈极必损。赵五行看上去似乎什么都不缺，可他恰恰却什么都缺......”

　　周景润把笔记一扔，直接倒在了床上，“睡觉睡觉！别老整这些没用的，小心我告诉李长霞让你把联系观抄个百八十遍！”

　　张渊明那边静了好久，过了一会儿，周景润才听见他小声嘀咕了一句。

　　“诶？景润你怎么突然躺下了？我刚才说了什么吗？”

　　周景润在第二天早上时，才意识到自己被诓了，张渊明是存心想吓他。

　　不过，张渊明虽然平日里少言寡语，但消息却是意外地流通。司马子上痛痛快快地承认了吸烟的事，被老师和家长一顿说教。赵五行也被赵日天揪去反省了一顿。

　　校方是如何惩处的，周景润是在公告板上看到的，司马子上开除前留校察看，赵五行给记了一次大过。两人结伴停课停寝回家了。俩人的官位自然也被撸了，奇怪的是，司马子上和赵五行反而又变回了老铁。这让周景润不能理解了，直到张渊明提醒他，这俩人以后说不定还要指望这层关系呢，不是这事，也会因为别的事恢复表面上的好。周景润才明白了点什么，果然，为人处世的这点事他理解的还是不够全面啊。

　　当然，既然司马子上被撤了，学委自然由已定的周景润来当。赵五行被撸掉后，班长的位置暂时由副班长代理。同时，班委会要进行改组重选。但由于某些不可知的原因，李长霞决定进行小范围的人员变动。

　　总之是皆大欢喜，可喜可贺啊！

　　站在天台上，周景润又想起了那天——

　　“所以，小润，你明白了吧？整个班委会的宗旨是什么？”赵五行那雄浑的声音在周景润耳边环绕立体播放着，他想起自己接的下一句，“忠于班级，忠于老师，做一名合格的班级干部！”

　　那是一去不复返的日子，连着赵五行的赵氏王朝，一同消失在了班级的历史中。而今，徒留一片空白，无史官书写，无人怀念，周景润还记得那个神权至上的暴虐商朝，周朝在它的宫殿里鸠占鹊巢，在它的基业上开花结果，它却还要被后人指着脊梁骨骂。

　　他在心里又默默地念了一遍：“忠于班级，忠于老师，做一名合格的班级干部！”

　　“忠于班级，忠于老师，做一名合格的班级干部！”

　　这次他直接喊了出来，他感觉到脚下传来轻微的晃动，仿佛世界都在为他鼓掌。可他明白这只不过是他体内的回音罢了。

　　“忠于班级，忠于老师，做一名合格的班级干部！”

　　他曾问过张渊明怎样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政治家，张渊明回答他，撒的谎把别人都骗过去了。

　　“忠于班级，忠于老师，做一名合格的班级干部！”

　　他又问张渊明怎样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政治家，张渊明憋了一会儿说，撒的谎连自己都给骗过去了。

　　“忠于班级，忠于老师，做一名合格的班级干部！”

　　他已经成功地把赵五行等人骗了过去，那接下来呢，轮到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