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手侠》伍命

127、第一百二十六章 还信物

　　当吴忧从江踏白手中接过南海夜明珠时，不由多看了她两眼。
　　“江小子，你没受伤？”表情很是狐疑。
　　江踏白摇摇头：“时也运也，刚好遇到了绝佳的帮手。不说这些了，小小怎么样了？”
　　吴忧看了床上之人一眼，说道：“还算稳，你这味药来得及时。”他将夜明珠从盒中取出来，对江踏白努了努嘴，示意她进行下一步。
　　江踏白不解其意，吴忧不耐烦道：“拿剑给我劈阿！我不是说用一半就够了，剩一半不是还要给那个齐家小子吗？”
　　江踏白一愣，本想说“齐笑不会回来了”这话，却始终没说出口，只沉默地抽出麒麟剑，将夜明珠一斩为二。吴忧取走其中一半放入石臼之中，将另一半装入小盒里扔回给她。江踏白接住了，心事重重地放入怀中。
　　吴忧细细地捣碎夜明珠，将其研磨成粉，见江踏白站在原地不知想什么想得出神了，就开始赶她：“小子，你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老先生说的是，我这就出去等。”江踏白连声说着就要出门。
　　吴忧却在她临走前多说了一句。
　　“我说，就算有了夜明珠，你也要做最坏的打算，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能游走鬼门关又全身而退。”
　　“我明白。”江踏白微微闭了眼，她不想再回忆那一段太过久远的过去。
　　她盘腿坐在门口等，等得有些心烦意乱，索性飞身而起，上了屋顶躺着，仰头看着一片星空。星夜如此灿烂，有人命悬一线，有人不知所踪，有人把酒言欢，也有人心乱如麻。
　　“小小，别怪我不让你走。”她低声喃喃。
　　就在此时，她警觉地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飞快地靠近，坐起来时才要拔剑，忽然她眼尖地辨出飞来之物乃是一坛酒，连忙改为接住了它。随之飘然而来，落在花家屋顶的是两个刚刚分别不久的人。
　　“颜回……还有何醉？”她有点疑惑，随即又有几分了然，“虽说我是欠二位酬劳未还，但也不必急在一时吧？竟讨上门了。”
　　“我等是如此小肚鸡肠的吗？”白衣的颜回笑了笑，“是老何来给你送酒。”
　　她看向何醉，果然见他抬手示意。
　　“多谢，只是我现在没心思喝酒。若是借酒消愁，被吴老头发觉，又要念我了。”
　　“哈，还以为鹿手侠果真如传闻一般随性自在呢，原来也有情非得已的时候，”颜回畅笑道，随即又向她抛出一物，“接着！”
　　江踏白眼看他把一团红色扔了过来，连忙接住，定睛一看，讶然：“这不是……我给你的香囊吗？我之前说要拿它当定金，之后我也是要拿回来的。”
　　“这会儿提前给你了还不高兴？”
　　“可……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雇佣我二人的酬劳，你不必再付，早有人付过了。之前拿你香囊，是怕你多想。现如今尘埃落定，也是该物归原主了。”
　　“是谁？”她连忙追问。
　　“不可说。”这回是何醉回答。
　　颜回也道：“客人的身份是我等保密的内容之一。你阿，就当自己交大运了吧！鹿手侠，今晚真是有意思的很，我原本以为是桩无聊的买卖呢。哈哈，咱们就江湖再见咯。”
　　“告辞。”
　　一黑一白两个身影飘然远去，就好似从没来过一样，又一次消失在了深夜里。
　　江踏白将香囊系回披风上，猜测着究竟何人重金请动了七玄楼的两张王牌。是花家？不像，看花不魄的样子并不想帮她。丐帮那几人更不可能，他们出不起这个钱。难道是……她眼前浮现出某个人最后离去的背影。她那戴着鹿皮手套的左手慢慢抬起，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仿佛觉得那时候的血迹犹在。
　　不会是他。
　　那位走得那样决绝，像是永不相见一般，何必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来成全她？江踏白摸出了怀中那放有半颗南海夜明珠的盒子，在手中端详了好一会儿。
　　“齐笑，你不该阻止我。”她低声地念出这个名字时，心中的气闷没有消退的迹象，反而愈演愈烈。她深吸一口气，忽然抓起盒子，将它抛向了远方。
　　只听得“扑通”一声，盒子落入花家庭院的池塘里，慢慢沉了下去。就像一颗曾经跳动得热烈的心没入了冰冷的海，消失得无影无踪，永不见天日一般。
　　费尽心思得来的，就这样轻易抛却了。
　　“江小子，下来。”忽然底下的房门打开了，吴忧走出来，中气十足地喊她。
　　江踏白连忙自屋顶下来，手中还抱着何醉给她的酒，见到吴忧眼睛看了过来，她有些心虚，便将酒慢慢挪到身后。
　　吴忧鼻孔出气，“哼”了一声：“进去看看吧。”
　　江踏白眸光微亮，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屋，一进屋就赶忙查看杜小小的情况。见杜小小此时脸色比刚回到花家时红润了些，她面露喜色，但见他双目紧闭，她又不由得忧心。
　　“老先生，他这是？”她扭头看向吴忧。
　　吴忧道：“命保住了。”江踏白闻言松了口气，可吴忧的下一句却是，“但他伤势过重，元气大损，这一昏迷……不知何时才能醒来。江踏白，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或是一天，或是十年。”
　　她听闻此话，顿时心灰意冷，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杜小小，你想要做大英雄，怎可就这样沉寂……
　　“别太贪心，”吴忧冷声道，“也不必自责。没有你带来的南海夜明珠，他这条命连吊都吊不起来。”
　　江踏白点点头，平复了一番，她方从怀中摸出了长老的烟管，放到了杜小小手掌心。她慢慢地将杜小小毫无知觉的手指一根根扣起来，让他可以抓住冰冷的烟管。可她一松手，他的手指又无力地散开了。
　　吴忧在旁边都看不下去了：“明天开始，把这小子带到我在妙手堂的药庐那里去调养。医道无涯，往后还能做许多尝试。”
　　她闷声道：“多谢老先生。”然后便抓起烟管，头也不回地离开。她还欠丐帮一个交代。

　　当她来到丐帮，将烟管亲手交到长老手中时，长老眼中神色复杂，有见她携烟管而来的惊讶、有失而复得的喜悦、也有见她只身前来的失望。
　　“长老，小小没能醒来。”她将吴忧的诊断大致说了一番。
　　长老闻言脸色沉痛，拿手连连拍了自己的大腿三下，才沉声叹息：“我愧为丐帮长老，这段时间竟没能发现他们几个的密谋，让他们去冒这么大的险，害得小小如今这般下场！”
　　六师兄杜悲亭就在旁边，听闻此话，也喏喏道：“我们错了，长老。原以为已经打通了宫里的关系，有那个小卓子接应我们……”
　　“事到如今还说什么说！”长老瞪了他一眼，杜悲亭连忙噤声。
　　“我与为小小诊断的吴大夫算是旧相识，他愿意将小小收留在妙手堂里头调理。长老不必担心，可以随时去看他。”
　　长老抬起手拍了拍江踏白单薄的肩，言辞间尽是感激之情：“如此安排再好不过！小小这孩子能与你结交，真是他的福气。江少侠，此番丐帮上下都欠你一份天大的恩情。”说罢他招呼杜悲亭将他扶起来，当初在牢中被折磨出一身瘦骨的他缓缓站起身来，朝江踏白深深地鞠躬拜谢，江踏白哪里敢叫他行这样的大礼，连忙伸手去扶，将长老扶了起来。
　　丐帮遭到这样的劫难，很大原因也是因她当初得罪了刘芳，又一走了之所致。她如今所做的一切，能弥补多少便是多少，哪里敢要他们的答谢？至于小小，那是她的刎颈之交、患难之友，他有难，她必要出手。
　　“江少侠，日后行走江湖，若有我们丐帮上下能做的，一定不吝开口！”长老道。
　　她垂下眼帘，思绪忽然间回到当初离别前，那个与长老喝酒的夜晚。
　　于是她轻轻说道：“当初欠你五两酒的人情，如今才算还了个明白。”
　　长老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回想了片刻，想到自己的的确确曾“卖”给此人一碗兑水的酒，要他许诺一个未可知的人情来报答。没想到当初一诺，眼前这人牢牢记下了，直至如今。
　　江踏白与长老简单告了别，就要离开之时，忽然被一人叫住。
　　她没有想到会是六师兄杜悲亭，只见他站得笔直，目光坚定：“江大侠，你刚才说妙手堂的那位大夫愿意收留我们小小。请你转告他，杜悲亭愿意到妙手堂里给他跑腿打下手，也帮着照顾小小，来报答他对小小的救命之恩！”
　　江踏白笑了，点了点头便离开了丐帮。她的眼底微微湿润，杜小小阿，大家都舍不得你，你别再贪睡了，快点醒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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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狠心的踏白把齐笑那份夜明珠扔了，让我们坐等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