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手侠》伍命

160、第一百五十八章 彻骨寒

　　桃花笑道：“烟姑娘，你会的，我就不能会吗？”她弯腰拾起折扇，递给李落烟身后来人：“花公子，再晚一步，你的烟姑娘就真成了青烟一缕了。”
　　紫衣人们见到他来，方才停了手。停手，却不离开，只将他们二人，以及美人楼来的几位姑娘围了起来。
　　这情形实在怪异。李落烟察觉到了：“这些人，不是来杀你的？”
　　花闻人面上难得没有挂着往日的温文笑容，此时面沉如水，好似一块寒冰，比他的大哥花不魄还要让人不敢靠近。
　　“烟姑娘。”他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怎、怎么了？”
　　“请你不要再碍事了。”
　　“碍事”二字毫无征兆地迎面砸来，某种小心翼翼的心情忽然间像山崩一般。李落烟握紧了手中烟管，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嫌我碍事？”
　　“嗯，碍事。”
　　“好，好！”李落烟咬着唇，再也忍不住了，“当初你赢了我，却迟迟不肯说出第三个条件，才让我一直留意着你。如今你嫌我碍事，要一脚踢开我。好呀，现在就告诉我第三个条件是什么，我就走！”
　　花闻人面色微微一变，却在沉沉夜色的掩护下，所有心绪藏得妥妥帖帖。
　　“好，”他一双黑眸里无风无浪，什么都没有，就这样直直地望进她眼底，“第三个条件，离开我身边，永远别再纠缠。”
　　李落烟后退半步，只觉得脑袋中一阵轰鸣，面上却快速地展开一抹伪装的笑：“好呀，正合我意。”
　　“桃花。”花闻人转过了身，示意桃花前去。
　　美人楼的姑娘里，不知是谁叹了一句“最是无情花间客”。
　　桃花耸耸肩，慢慢走到李落烟面前，捧起了她的脸。她伪装出来的笑太过蹩脚，谁都看得破，桃花叹息道：“傻姑娘，从你掏心掏肺跟花公子打赌的那一刻开始，你就输了呀。”她这话一出口，便瞧见李落烟的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面上仍是来不及撤下的牵强笑颜。桃花摇了摇头，从黑衣中摸出了帕子替她擦拭眼泪。
　　花公子的意志，就是她们的意志。他既然已经决定，她也没什么好同情的了。
　　一边拭泪，桃花的声音温柔又动听，轻轻钻入面前人的耳中。
　　“烟姑娘，请你看我的眼睛，有什么？”
　　李落烟被她的声音牵引着，目光落到她眼睛下方的莹白桃花上头。
　　“桃花……”她哑了声，眼睛胶在那白色桃花上。
　　“嗯，是桃花噢，”桃花温柔地望着她，悄无声息地施展魇魅术，“烟姑娘，今晚一切，你将全然忘记。唯独花公子的一番话，你将刻进心里，永世不忘。”
　　“永……不忘……”
　　“对，永远不忘，”她慢慢诱导她，“好姑娘，累了吧，如果你听明白了，就这样睡个好觉。睡醒了，让你疲惫的这一切就结束了。”
　　李落烟因她的牵引，徐徐闭上了眼睛。紧握着的手指松开了，铜烟管落地，发出清脆声音。
　　“中了桃花的魇魅术，她不会再记得你们，”花闻人说道，走近为首的紫衣人，“别再去找她。否则，对你们，就算是那位的面子我也不会给，直接连根铲除。”
　　紫衣人散去之后，美人楼的姑娘也陆续离开，最后只剩桃花，她看着花闻人小心地抱着睡着了的李落烟，神色复杂，便微微笑道：“花公子，我可提醒你。烟姑娘不像我们第四位主子那样厉害，能看破我的魇魅术。”
　　“我知道。”
　　桃花啧啧摇头：“总是你践踏别人的心，如今，花公子你的心，也开始痛了吧？”
　　花闻人头也不抬：“你走是不走？”
　　“走，当然走。这样惊天的消息，我还赶着和今晚没来的姐妹们分享呢。”桃花笑吟吟地离开，终于只剩他们二人。
　　花闻人轻轻将李落烟放到回廊的美人靠上，拾起地上她掉落的铜烟管。
　　“三个条件都提了，从此摆脱了我，你醒后，应该高兴的。”他说。
　　不远处，霞儿的声音传来：“小姐，你在哪里呀？”
　　是该走了。
　　花闻人看着手中的烟管，犹豫片刻，终是收入自己袖中。
　　“最后，就当留给我一个念想好了。”

　　霞儿找到自家小姐时，发现她正卧在美人靠上，睡着了。当李落烟被人摇醒之后，看到的便是霞儿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小姐，你吓死霞儿了！”
　　“我……怎么睡着了？”
　　“是啊，小姐你说去去就回，结果霞儿等了好久你都没回来，怕你出事，赶紧来找了。幸好、幸好你只是睡着了。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什么事了？
　　李落烟看着眼前的霞儿，恍惚间见她变成了另一个人的脸。那是个生得好看的年轻公子，一双含情目里头是她读不懂的情绪，似笑非笑的唇一张一合。他在说什么？
　　离开我身边，永远别再纠缠。
　　前一刻仍言笑晏晏，下一刻棋盘翻转，满眼皆黑，如坠深海。心中的裂缝不断扩大，爱慕情绪此时方才惊觉，不及出口便轰然崩塌，陪伴她一同掉入自我的牢笼，永不可忘的囹圄困局。
　　“小姐，你怎么了？”霞儿看到她的表情千百变化，似乎有种情绪即将决堤，但最后竟陡然归于死寂，连一点眼泪都没掉，让她真正惊心。
　　“我很好，从未比现在更好。”李落烟闭上了眼，以为闭目就可以不用看到那个人，谁知就算闭了眼，他的音容还在面前。
　　“走，现在立刻走！”她拽着霞儿逃似的离开陆府，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这种错觉甚至传递给了霞儿，小丫头一面被拉着向前，一面忍不住回首。
　　她好像看到有一朵白色桃花从高处飘摇而下，悄然坠地。可遥遥夜幕，哪来的桃花树？
　　“小姐，我们去哪阿？”
　　李落烟良久才给她答案。
　　“玄武派。”
　　末了，她又轻轻地说了一句：“我想见姐姐。”
　　她不止要一把扑进姐姐的怀里，还要融化在怀抱中，做个听不见的聋人，看不见的盲者，说不出话的哑巴。她想要姐姐替她做所有决定，替她打理紫烟阁，替她与聒噪的小丫头霞儿说说话，替她……成为她。
　　她不知如何处理的、所有惊慌乱窜的情绪，她渴求无所不能的姐姐，替她完成。

　　玄武派这一天掀起了波澜。
　　众人看到向来平和冷静的掌门变了脸色。李落霞看了自家妹妹很久、很久，终是不忍将她从自己怀中放开。李落烟一句话都没说，但李落霞何其敏锐，一下子便猜中她是为情事所伤。她太了解这种感受，却也太过陌生了，她早已是……淡情薄爱之人。
　　玄武派上下一片猜忌，李落霞最终只说了三个字。
　　“请梦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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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江踏白：这不争气的花花！
花折葵：这不争气的二哥！
桃花：这不争气的花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