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手侠》伍命

91、第九十章 离魂意

　　屋内的两人对视了一眼，齐笑先反应了过来：“你去屏风后，扭动床旁边的花架，有一通道可通往密室，先躲一阵再说。”
　　“好，”江踏白闻言就要动身，突然想要一件重要之事，便又折返向墨竹，“豪杰会的邀请函还在你身上？”万一生出什么变故，至少要保证离魂剑法不要落入齐岳白之手。
　　墨竹“嗯”了一声，想抬起手却好像力气不足，因此只笑道：“在我怀中，阿白来取就是了。”
　　只是还没等江踏白伸手，齐笑便先一步从墨竹怀中摸出邀请函，一把扔给他：“还不走？”
　　江踏白将邀请函收入怀中，悄无声息地进了密室，只是没想到白鹭也亦步亦趋地跟了进去。齐笑见他安全了，这才起身开门，一开门，齐天立马伸长了脖子往里看，看到墨竹躺在小榻上，便道：“人果然被你弄来这里了阿……大哥，你假传楼主之命，是几个意思？”
　　“我同你一样，不过是想替楼主分忧罢了。只是形势所迫，来不及请示，是我自作主张了。”
　　“噢？大哥极少参与这等琐碎的江湖事，今儿个怎么突然想来凑热闹了？”
　　齐笑还不及回答，齐岳白便沉声开口道：“外头下雨了，不请我们进屋说说吗？”
　　齐笑闻言，只得让了身子。那两人进了屋，齐天便一路跟在齐岳白身后，时不时左右看看，没看到他想看的身影，便特意提了一句：“怎么没看到你的小侍女？”
　　齐笑面不改色：“今晚累坏了，放她回去休息了。”此话一出真是惹人遐想，齐天脸色一沉，不动声色地瞪了齐笑一眼。
　　齐岳白倒是有了些兴趣：“阿笑身边什么时候有这么个人，为父怎么不知道。”
　　“不过是刚收的，不值一提。”
　　齐岳白见他不愿多说，便转而又问：“听闻你在地牢里咳得厉害。现在怎么样了？”
　　“多谢楼主关心，只是久没去，不适应而已。出来就没事了。”
　　“你假传我的命令，想在地牢设个虚局，引江踏白过去，是个不错的计谋，只是……”齐岳白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墨竹身上，“这人虽服了软筋散，放你房间仍是隐患，不如放到小天那里，由他看着更好。”
　　齐天喜形于色，才要说话，却被齐笑一语拦下：“不妥。”
　　“怎么就不妥了？”齐天冷笑一声，只当他是要抢功劳，“大哥向来体弱，万一被这个百花楼的暗算了，岂不是又要楼主忧心？”
　　“小天，我无意同你邀功，”齐笑摇头道，“只是楼主……你与小天在豪杰会上大出风头，鹿手侠看在眼里。他若来，要么就是闯地牢，要么就是去小天那里。我这里，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可是……”齐天还想争辩，却叫齐岳白打断了：“就这样办吧，阿笑想得周到。小天，你去地牢守着。”
　　齐天虽不甘愿，但也只好领命走人。齐天走了，齐岳白却没有动身。他看了墨竹一会儿，眉头突然皱了起来，起身就要向墨竹走去。
　　“楼主，”齐笑一声喊将他脚步绊住，“我极少过问小天的事。这回破例，你不想问点什么？”
　　齐岳白转过身来，走到齐笑身边，拍拍他的肩膀：“为父想要的是离魂剑法，而不是江踏白或者墨竹的性命。阿笑，你能明白吗？”
　　齐笑眸中神色微变，这话他听得太明白了。
　　齐岳白见他不回答，便道：“阿笑，你我父子二人许久未下棋了。来一局吧。”如此时刻，却像是一点也不急的样子，竟真就叫人把棋盘抬了进来。
　　“是。”齐笑收敛神色，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江踏白人虽在密室，却将外头发生的这一切听进了耳朵里。他无声一叹，把外头带进来的烛台轻轻放下，盘腿坐到地上，从怀中摸出豪杰会的邀请函。看似平淡无奇的邀请函，谁能想到藏着那样大的秘密？就连幽冥楼也想不到这一层，要不然这邀请函早就被搜走了。
　　白鹭此时也围在他身边，好奇地探头探脑，似乎对他手中的邀请函颇感兴趣。
　　“你跟进来做什么，”江踏白抱怨道，挥手让它走开，“去去去，别耽误我办正事。”
　　白鹭委屈地小声叫了一声。
　　江踏白不理会它，徐徐将手中邀请函的黑缎外皮扯开，果真见到里头有一层夹层。他小心翼翼地把夹层里的纸取出来，展开后在烛光下一看，果然那张纸的最上头写了“忘机”二字，底下则是天书一般的减字琴谱，他看不太懂。
　　可世间真有能人，可以把剑法藏进琴谱之中？
　　江踏白望着琴谱发呆了片刻，回想在桃花源所见种种，又觉得并非完全不可能。齐笑之母杨溁，尚能把声音封入香囊，待到日后魂归故里才传音于杨宽。那百年前的王觅，为什么不能将绝世剑法封入琴谱之中呢？
　　至于如何封入，又如何解开，那就不是他该管的事了。他带走琴谱，到时候交还给逍遥门，就算仁至义尽了，此后种种，该烦恼的应该是逍遥门人。现在他要做的只有等待，等齐笑将齐岳白支走，他就可趁机带走墨竹。
　　这样想着，他便放宽了心，把琴谱丢到了一旁，余光瞥见白鹭来回踱步，便笑道：“萧遥也说，《忘机》全名叫《鸥鹭忘机》，还跟你有点关系呢。”
　　白鹭一双黑溜溜的圆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凑上前来，一不小心一脚踩到了琴谱上。江踏白生怕它的爪子将琴谱踩坏了，连忙要赶它。可这时白鹭忽然仰天叫了一声，一爪抓起了琴谱，同时快速扑扇着翅膀，竟在密室内飞了起来，四处乱撞，好像发狂一般。江踏白一惊，齐岳白还未走，这鸟闹出大动静可是要命的。
　　只是还没等他将白鹭捉住，他的麒麟剑忽然轻轻颤动了起来，白鹭仿佛有所感知，发狂得更加厉害。江踏白心中惊疑，盯了同样放置在地上的麒麟剑看了一会儿，然后毫不犹豫地出手握住剑，站了起来。白鹭哀鸣一声，猛地扑向麒麟剑，爪子底下的《忘机》琴谱就这样被它拍到了麒麟剑身上。白鹭则狂乱扑扇着翅膀，一下子撞到墙上，掉落到地上作挣扎状。
　　也就在此时，眼前一幕令江踏白惊骇起来，只见那琴谱一贴上剑身便发出刺目白光，紧接着，上头那一个个黑色的减字符号就好似一只只黑色的虫，争先恐后地爬到了麒麟剑上！他骇然之余想要将剑丢开，却发现自己的手动弹不得。再联想起刚才白鹭的那番异状，他方知萧遥也所言不虚，这剑法的确邪门得很。
　　他的面前慢慢浮现出一个黑色人影来，手里还握着剑。分明是一团黑影，不见双眼，江踏白却觉得对方正注视着他。江踏白已无法动弹，手中麒麟剑却颤抖得厉害，已然恢复的白鹭眼见如此，却只扑扇着双翅不敢靠近，低声哀鸣。
　　黑影脚步虚浮，东倒西歪地朝他走来，甚至还开“口”说了话。
　　江踏白毛骨悚然，屏住了呼吸，全部神思都集中到了一块。终于，他听到一声异常清晰，却仿佛来自无间地狱的哑声呼唤。
　　“吾主……”
　　江踏白心头猛然跳了起来，他喝道：“我不是你的主人！”
　　黑影阴恻恻地笑了起来，那一团黑色剑影就这样朝他当头劈来，而他无力阻挡！只这一剑，就叫他沉入无尽幻海。四面八方的声音清晰了起来，眼前所见的世界却是个光怪陆离的神秘之地。江踏白心慌意乱地闭上了眼，试图保持镇定以脱离此时的幻境。
　　“阿笑，你输了。”密室外两人的声音此时传入他耳中，如在身侧。
　　“楼主技高一筹，我在你面前从无胜算。”齐笑轻声道。
　　“阿笑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忤逆为父之意？”齐岳白这样说道，忽然猛地一个动作将棋子尽数打翻。在噼里啪啦的棋子落地声中，他听到齐岳白冷笑道：“昔日特意为你修密道、建密室，是为了危难之时保你这条小命！我的孩子，你真当为父眼盲耳又聋了？”
　　江踏白猛地睁开了眼，齐岳白已经发现他了！这一睁眼，心神一乱，那五彩斑斓的诡异世界便又扑面而来，这一回，绝不给他任何逃脱的机会！
　　恍惚间，他看到昔日的大师姐林馥梅站在眼前，这位未央宫大弟子姣好的面容上笑意盈盈。她伸出手来，江踏白惊惧地后退一步，甚至拿剑横在身前。
　　林馥梅见状只是一笑，收了手。
　　“大师姐……”
　　林馥梅却突然单膝跪地，对他俯首：“宫主这声称呼，实不敢当。”
　　江踏白眼眸一缩：“师傅才是宫主，大师姐喊错了。”
　　林馥梅哈哈一笑：“师傅已死，世上再无李梨花，江白，你就是未央宫之主！”
　　他闻言大骇，体内气息翻涌，天池穴的刺痛感再次袭来：“不，师傅未死！”
　　林馥梅站起来身，她一把捉住他的手，寒意从手心传来，林馥梅的笑容渐渐疯狂：“师傅如果不死，你的鹿皮手套如何摘下？难道要戴一辈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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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齐笑：墨竹把邀请函放在怀中，你就真要伸手去摸？
江踏白：这有什么，我还从你怀里摸出过药呢……不是，你笑这么开心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