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也掉毛》缇子串串

17、越苏

　　翌日，沅离向既凌告了假，与沐宸一起落在符禺山，却见云霓仙姬并未说错，原本长满紫概草的山坡已经被整齐地削去了一面崖壁，惟剩蓬勃的野草在石壁上肆意生长。

　　他们再转到隔壁的英山，只找到一片毫无灵气的变种紫概草，茫茫地隐没在凡草之间。

　　沅离皱起眉，开始默想抄过的书。沐宸以为她没了主意，安慰道：“别急，紫概草既然存在凡界，一定还有流落在外的，我托鬼市的人帮我留意就是。”

　　沅离只是摇摇头，默默地揪了一会草叶子，忽然眼睛一亮，喊了起来：“我记起来了！紫概草喜欢吸收华平树的灵气，英山往西九百四十里有座大时山，山谷中长有一大片华平树，我们去那儿看看。”

　　沐宸点头，带着她缩地成寸，很快就到了目的地。在被密林遮掩的南面山谷里，他们很快发现了华平树，也找到了依偎在树下，成丛生长的紫概草。

　　“这些紫概草傍靠华平树，长的可真好，这一丛该有七千多年了，灵力不输于近万年的呢！”沅离小心地掘着草，一边夸奖这草生长得努力，“都不用把最好的赔给云霓仙姬，随便挑几株就能让她大开眼界。”

　　她掘了一小丛，拣出中等品质的十株紫概草交给沐宸保管，抹了抹汗，心满意足地笑道：“完工！”
　　沐宸忍俊不禁地将她一张花脸抹干净，忽然道：“既然已经到下界了，你想去冥界吗？”

　　沅离大事已了，满身轻松，掸干净衣服开开心心地跟着沐宸去了冥界。

　　走过荒寂的黄泉道，酆都的黑铁大门矗立在前，城门下站着一个青衫男子明显在等候他们，见他们走近便扬手一招，笑得风流倜傥，让人心生好感。

　　沐宸回以点头，介绍说：“这是幽冥城主越苏，冥界的主理之人。”

　　沅离忙拜道：“见过城主。”

　　“哎呀，见外见外，你唤我一声苏哥哥就是。”听到沐宸咳嗽一声，越苏立马改口说，“当然，太过亲热也不好，还是叫大哥吧。”

　　沅离机灵接上：“越苏大哥。”

　　越苏满意地眯起眼，道：“乖妹妹。我可是从来没见过沐宸主动带人下来，今日大哥做东，就在酆都最大的酒楼摆桌百灵宴，让你好好尝尝我冥界的珍馐。”

　　越苏虽为冥界之主，却异常活泼随和，一路说笑着将人带到正对九幽大道的一座七层酒楼。顶层的雅室早已布上酒菜，主宾入席，推杯换盏。

　　冥界的酒比之前喝过的更为辛辣，沅离一杯下去，不禁辣得皱起了脸。

　　沐宸拿出一瓶自酿的酒，换走了她面前的酒壶，就听越苏在旁咋呼呼地说：“哎呦喂，你居然舍得把‘未名’拿出来了！沅离妹妹，我今天可是沾了你的光了。”

　　沐宸丢他一个多嘴的眼神，为沅离斟了新酒。

　　沅离望着窗外奇怪道：“我本以为冥界就是暗沉沉的，没想到还是有太曜光亮照拂。只是我们来冥界之前天明明已经黑了，怎么这里天光正亮？”

　　“那不是太曜光芒，是太阴幽光。”越苏解释说，“冥界与凡界阴阳相对，昼夜颠反。似你们这般掐着时间来的，就是活生生多了半日，可喜可贺。”

　　沅离一听有理，自觉占了便宜，高兴地敬他们一杯。

　　从窗外望去，鬼市已撤，九幽大道恢复了整齐清净，鬼灵规矩地行于两侧，整座城安静非常。

　　“书上说，吏治清明，则百民安康。这么大个酆都城，却秩序俨然，行为有度，可见越苏大哥的治理当真厉害。”沅离敬了他一杯，“选你做城主的人真有眼光。”

　　越苏承了她这杯敬酒，喝完才道：“我却不知自己怎的就当上了幽冥城主。当时上头来了几个挺严肃的仙官，要我们这些候选官去取一瓢忘川水，随便什么时候取，随便什么时候交，只是记下了交上去的时辰。三昼一过，仙官翻开竹简念出一个时辰，谁是这个点交的，谁就是新任城主。”

　　越苏作了个不甚讲究的揖，笑道：“不巧就是在下。”

　　“那，那可真是……”沅离睁大了眼，觉得这比昆仑选长老还要随意。

　　“沅离妹妹可就不懂了，这叫天意。”越苏又笑了笑，眯起了眼，“只是什么都天意使然，那就未免太过无聊了。”

　　沅离问：“当城主很无聊吗？”

　　“不无聊，不无聊。”越秀摆出一副肃然的面容，“小臣夙兴夜寐，未敢有一日疏忽，以免重蹈先任城主的复辙，有问必答，有本必回。只是现在的玄君太过胆小，也不敢接手冥界事务，我这一腔忠心，只好斗胆越过玄灵宫，献与了帝君。”

　　他郑重地表完忠心，又变了脸，满不在乎地嗤道：“真是一手好制衡。”

　　沐宸给他续了酒，截断话头道：“也不怕天听。”

　　越苏举杯一饮而尽，笑道：“怕什么？若是在自己的地头也不敢说点放肆的话，那才是真真无聊！”

　　沅离听不懂他们的玄机，便顾自一道道品尝流水般送上来的美食。她欢欢喜喜地享用一尽，又敞开肚子喝饱了酒，最后醉得昏沉沉的，被沐宸抱回城主府。

　　沐宸将她安置好，对越苏道：“我要去十万大山查点事，她就拜托你了。”

　　“少君，你这次的理由找得可妥当？”越苏抹去嬉皮笑脸，担心地瞄了眼沅离那屋的方向，“她不会说漏出去什么吧？”

　　“她什么都不知道，也泄漏不出什么。”沐宸神色淡淡道，“只不过她来自昆仑，如果你照料不好，不光是我饶不了你。”

　　越苏差点跪下：“我的少君，你居然弄来这么个小祖宗让我伺候！我刚才没说错什么教坏小妖的话吧？”

　　沐宸长眉一挑，流露出几分笑意，却故意摆出一副肃穆的表情，“那你知道如何做了？”

　　“寸步不离，严加看护！”越苏玩笑完毕，方又说回正事，“可惜那些孤魂不知是被何人所害，先玄君也当真滴水不漏，一字不提，让我们猜到现在。”

　　他瞄了眼沐宸的脸色，连忙接道：“先君这番布置自然有他的道理。只是既然已证明三万孤魂就是莫须有的十万冥兵，先君为何不坦坦荡荡地上九重天阙，把这些孤魂推出去自证清白呢？”

　　“说明父君也没有查到幕后之人。”沐宸轻轻叩着桌面思索，“十万魂魄可以追溯到九千年前的阴阳录造假一案，前任城主郁垒也已领罪伏法，帝君为何当时不追究，又为何之后再度疑心我父君？问题的关键还在阴阳录上，我准备去看一看。”

　　“阴阳录早被上了禁制，看过什么都会被逐一记录，我身为城主也不能随意翻阅，你如何去看？”

　　“我自有办法。”

　　玄灵宫执掌冥界数万年，总有些不为外人道的秘密。越苏也不追问，只点头说：“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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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沅离趁着酒劲，足足睡了一日半才习惯冥界的昼夜，清醒后发现自己又把多赚来的半日给睡没了，不禁万分懊恼。

　　越苏推门进来，努力笑得和蔼可亲，用逗小孩子的语气说：“沅离妹妹，睡醒了啊？老是睡觉多没意思，大哥带你出去玩好不好呐？”

　　“沐宸也一起去吗？”

　　“他有事忙去了，托我好好招待你呢。”越秀挥挥手，一副嫌弃的样子，“你不用管他，他来冥界那么多次，才不稀罕玩呢。”

　　沅离只好整理整理衣裳，跟着越苏来到街上。

　　“冥界执掌凡人生死轮回。走完黄泉道，过了幽冥司，渡过忘川河，上到轮回台，凡人的一生就真正结束了，然后魂归阴阳，再入轮回，出来便是一个赤条清白的新魂魄。”

　　越苏慢条斯理地介绍着，不吊儿郎当的时候，倒真有一副幽冥城主的从容气度：“当然，也有鬼灵不愿轮回，宁愿留在冥界万千年地苦熬着，靠吸收阴气修炼的那点微薄灵力让自己不至于魂飞魄散。”

　　“他们为何要这么做？”

　　越苏笑了笑，神情超脱：“凡人的五情最为丰富，爱恨执念，总有特别放不下的，愿意长长久久地守候下去。只是时间久了，大多忘了初衷，只留下一个不甘心的自己。”

　　“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不是说忘川水能够洗涤五情吗？把一切忘了，开开心心地重新开始，不好吗？”

　　越苏笑道：“就是，笨得很。可是笨的人太多，留下的鬼灵也越来越多，酆都已经不够住，才在边上开了几个畿县。再过个万余年，若是畿县也住不下，我只能把他们往十万大山的山洞里赶了。”

　　他瞄了沅离一眼，续道：“除了鬼灵，还有不少野生的妖族也陆续搬到冥界居住。只要不作奸犯科，我也就容忍了。”

　　昆仑妖族自视甚高，对地秽浊气中长成的妖物并无好感。沅离没做什么反应，顾自打量着九幽大道。

　　越苏忙又道：“沅离妹妹，你别看现在这么冷清，十年一度的鬼市开起来的时候，那可是摩肩擦踵、声势鼎沸，各种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宝贝堆满在路边。可惜这次鬼市刚开完，等下一次，大哥请你来玩。”

　　沅离听着这番描述挺耳熟，偷偷做了个鬼脸，没吭声。

　　“走累了吧？我们到前面去喝个茶。”

　　沅离站定，摇了摇头，说：“越苏大哥，你身为城主一定事务繁忙，这样陪着我不会耽误你的时间吗？”

　　“不耽误不耽误，养那么多地官不就是让他们干活的。”越苏把尸位素餐的形象发挥得淋漓尽致，“沐宸让我寸步不离地守着你，就怕你出意外。”

　　沅离吃惊地问：“冥界很危险吗？”

　　“有我陪着，自然不危险。”越苏凑近她，阴恻恻地说，“但你若是一个人乱跑，那可就说不准了。”
　　沅离想到上次遇险，赶紧朝越苏靠近了几步，保证道：“我一定紧跟越苏大哥，绝不乱跑。”

　　越苏可算把人唬住，如释重负地摸摸并不存在的胡子，头一扬，道：“走，带你看看忘川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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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沅离：倒时差真辛苦……以及，这里有怪蜀黍Q-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