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也掉毛》缇子串串

21、英烈

　　“小离，你怎么看起来不高兴？云霓的气我不是给你出了吗？你要是觉得还不够解气，我让巫山君再训她一顿？”

　　沅离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赤乌的小巢，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在看一样涣散无神。

　　“还是小暮暮有什么问题？它睡得真够久，你是不是在担心它？”

　　“不是……”沅离终于开口，喃喃道，“我心虚啊……”

　　那日去瑶芝轩上门出气，以云霓发昊天誓不再多言为终。看着好好一个美人被逼到脸色难看成这样，沅离心里多少有点不忍。

　　她本不想如此咄咄逼人，刚潜回九重天阙，还没跟沐宸商量出个一二来，既凌就堵住他们，一脸着紧地问他们这么多天做什么去了。

　　沅离当时只说下凡界寻个草要赔人家，既凌没当一回事。等了几日不见人，方才着急起来，再一查，竟是云霓借题发挥，心里早就窝了火。

　　待等回两人，既凌二话不说，从荧煌殿点了一队人就气势汹汹地上瑶芝轩找场子去了，闹得一向淡然的九重天阙都传遍了此事。

　　结果虽然与预想一致，但沅离为了替沐宸保守秘密，连两肋插刀的既凌都得一并瞒着，负罪感着实严重，压得她连出门的心思都没有。

　　“你心虚什么？凡事有我顶着呢。”既凌还以为她担心事情闹大暴露身份，忙安慰说，“就是几个小辈打打闹闹，父君才不会管这种琐事。巫山君教出这么一个女儿，自己都恨不得把事情捂住，更不会与人去说三道四，你就放宽心吧。”

　　既凌越是善解人意，沅离越觉罪孽深重。她拉住既凌的袖子，郑重地说：“既凌，我欠你一个大人情，日后一定加倍奉还！”

　　既凌不明所以地哈哈大笑：“那好啊，我可记下了，下次让你假扮我的灵宠，你可别啄我了啊。”

　　沅离叹了口气，又瘫回桌上，扭捏了半天，忽然想起一事，总算找到了话题来排解尴尬。

　　“既凌，什么是大墟之地？为什么我从来没在书上见过？”

　　“那你从哪听来的？”

　　“前几日听旁人说到的。是什么说不得的秘密吗？”

　　“谈不上是秘密，只是三界禁忌罢了。”既凌并未深究，摆出说书的姿势，“大墟之地原本叫大壑，传说是盘古上神劈天地时的落斧之处。洪荒时期，女娲上神造人化妖，催生出了五情。女娲上神怜悯众生，与冥神后土一道，化先天清气为冥界的忘川河，为魂灵洗涤五情，化解爱恨，更保得轮回有序。”

　　他喝了口茶，润润嗓，就差没加块醒木惊个堂了：“只可惜先神们殁后，神佑之力逐渐消退，那混沌中最阴晦凶残的恶秽浊气原本被镇于幽冥之下，却在四万余年前逃逸了出来，混入忘川河中，与其中的怨恨之气结合，催生出凶物‘瘟’。小离，你猜猜，瘟是什么？”

　　沅离慎重地想了想，说：“很大的怪物？九个头，或者九个身子？”

　　“那不过是寻常妖兽，不值一提。”既凌嘲笑她的想象力，揭露答案，“瘟以混沌浊气为本源，可上天遁地，无形无态，杀而不死，为祸三界。凡人触之即死，鬼物触之同化，仙族亦会被侵蚀仙元而身消灵散。三界混乱，灾祸交加，天劫将至。”

　　沅离听得大气不敢出，在既凌停下来喝茶的间隙，追问道：“后来呢？”

　　“我的先祖，当时的轩辕帝君率四位天君降临下界，联合你们昆仑的天妖与各方散仙，将瘟驱赶至大壑加以封印。大壑附近从此再不生一物，故而被称为大墟之地。而彼时的昆仑山主西王母，用最后一点女娲亲传之先天神力净化忘川河水，彻底化解了这场天劫。”

　　“这个故事我知道！不过我只听说西王母神君是做了件泽被万灵的大功绩，神元严重受损，才将山主位置传给大爷爷，自己身化甘霖，洒满了昆仑的一草一木。”她此时才想明白，为什么昆仑的山门会设在忘川河底。

　　“说到这，我再给你讲个故事。”既凌忽然坐端正了，神情也变得肃穆，“九千年前，大墟之地的封印松动，逃出了几个凶瘟流窜到冥界，引起冥界的一场恐慌。如果这几个凶瘟再入忘川河，便会催生出无数新的凶瘟，那个时候，天地间已无神力能够净化忘川，如果凶瘟肆虐，那就是三界万灵的一场灭顶之灾。

　　于是，南天南明宫的长烨炎君与当时的玄君逐宵一同前往冥界镇压凶瘟。先炎君在镇压之时，发现他所掌的不死之火，对上先天不灭的凶瘟之气，正合共生共长、不死不休之意，或许能修补封印，以免三界重蹈天劫之难。”

　　“先炎君？那他……”

　　既凌沉重地点头：“耗尽上一辈帝君和四方天君之力的大墟封印，又岂是他一人能够修复的？所以长烨炎君带领阖族上下，携圣兽朱雀，集全族之力重封大墟。”

　　他低头，怀着对先辈的敬仰，再次强调说：“阖族献祭，无一苟存。”

　　沅离听着这八个字，只觉得沉郁难当，长久地说不出话来，最后幽幽叹道：“南明宫的先辈真是心怀昊天大义，令苍生叹服。”

　　既凌看她一眼，大吃一惊地叫起来：“小离，你怎么哭了？”

　　“我不知道。”沅离擦了擦脸，“就是忽然觉得好难过。”

　　“听个故事也能哭鼻子，真是小孩儿。”既凌扯过丝绢给她擦眼泪。

　　沅离擦完眼泪，又问：“南明宫现在怎么样了？它还在吗？”

　　“当然还管着南天事务，执掌南明宫的回禄仙君至今仍以代君自称，说是在等炎君回来。”既凌叹了口气，“可是快一万年过去，连朱雀都没有在星辰之中再次诞生，也许真的都禁锢在那大墟封印里了。”

　　沅离惆怅地说：“原来就算是朱雀，也有长不出来的那一天。不知道等我灵归大地后，三界里还有没有下一只离朱鸟了。”

　　“好好的说什么死的活的！算了不讲故事了，今日宁晏不当值，我带你去他那儿骗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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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一个沉甸甸的故事，沅离的心情更加低落。等看到宁晏少君那刚硬的脸，她就愈发觉得沉重。

　　“你就是既凌少君拿丹果逗的那只鸟儿？”

　　宁晏莫名正经地盯着沅离，似乎要从这个玲珑剔透的小仙童身上看出鸟妖的痕迹。

　　“啊？”

　　沅离刚奇怪地应了声，就被既凌拉着坐下，塞上一个丹果堵住嘴。

　　他转头对宁晏抱怨道：“吃你几个果子瞧把你惦记的，反正你也吃不完。”

　　宁晏没答话，板板正正地坐着，严肃地看着丹果啃得香甜的沅离，直把沅离看得不好意思吃下去，勉强啃完一个，再也不敢伸手拿第二个。

　　宁晏突然问：“不新鲜吗？”

　　“没，新鲜，好吃……”沅离赶紧又拿了一个，有点摸不准这位少君到底是让她吃还是不让她吃。

　　“行了行了，收起你这副表情，吓着我师妹了。”既凌爽快地把一大盆丹果都端到沅离怀里，让她抱着慢慢吃。

　　宁晏这才端正地点头，一副终于解惑的模样：“原来是你师妹，难怪我看不出妖身。”

　　沅离不好意思说自己真的是妖，低下头默默啃果子。

　　既凌急于离开鸟儿的话题，反客为主地给宁晏倒了盏玉膏，问：“你三界巡查回来如何？”

　　“一切如常，并无异样。”

　　“没道理啊。”既凌摸着下巴，“难道是狍鸮穷得过不下去了，派小弟去鬼市上搭个场子卖艺？”

　　宁晏根本不接这种一听就不正经的话，依然有板有眼回道：“那只蛊雕我一直在查，但确实暂无收获。”

　　蛊雕？沅离竖起耳朵，不敢随意插话，只好用眼神询问既凌。

　　既凌拍拍她脑袋，哄道：“敞开吃，不够再让宁晏拿。”

　　气馁于灵犀一点都不通，沅离撇开脑袋，认命地当一个彻底的吃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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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庚辛宫吃得肚子滚圆的出来，沅离迫不及待地问：“蛊雕怎么了？是说我们杀的那只蛊雕吗？”

　　“是的，我让宁晏查查为何蛊雕会在鬼市闹事。”既凌随意搪塞道，忽然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小离，叫声好听的，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什么是好听的？”沅离兴致缺缺地列数起来，“凌哥哥？既凌哥哥？既凌大哥哥？既凌小哥哥？”

　　“行了行了，肉麻死我，给你吧！”既凌讨饶，摸出一截苍白的骨质锥体交给她，“欠你的蛊雕角，总算是还上了。”

　　心心念念的东西到手，沅离爱不释手地端详着，压在心间的那些让她喘不上气的难过终于被慢慢抚平。她绽出笑意，眉眼弯弯地对既凌道谢：“谢谢你，既凌。这根蛊雕角比上次的还要大，还要圆润，我一定能做出一把好笛子送给大伯伯的！”

　　“你高兴便好。”既凌也笑着凑过来，“这角要怎么制成笛子？戳几个孔吗？”

　　“哪有那么简单。蛊雕毕竟是地秽妖兽，要先经过炼制，才能做成蕴含天籁五音的上等笛子。”

　　沅离说着，想起件顶重要的事，忙问道：“你帮我想想，哪里能借到炼制的炉子呢？找扬明少君借可以吗？”

　　既凌只是想象了一下，就打了个寒颤：“别别别，他的小方壶殿里个个器物都是本命宝贝，从不外借。这样吧，老师在下界不庭山的从渊旁有个小洞府，曾在那里炼制过器物，后来闲置了。我明天带你去那里，师门一家人，用着便是。”

　　“好！”沅离再次翻看着蛊雕角，构思起雕个什么花纹，刻点什么落款，越想越美滋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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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宁晏：钢铁直男，谢绝调戏。
扬明：宅男手办，概不外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