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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偏逢时雨(三) ...

  •   恨春窝在祖良怀里,感受着那份久违的温暖,狠狠吸吮他身上可靠的味道。

      祖良摸了摸恨春略显凌乱的秀发,颇为怜惜地在她额头落下一吻,随后不舍地起身,匆匆披上了衣物。

      “春,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会死在刀光剑影中。”

      祖良是这纷扰乱世中的一名刺客,于他,杀人几乎成了一种和呼吸比肩的行为。嗜血的感觉,和呼吸一样的普通,一样的随意,一样的,无法停手。

      不呼吸会死,不杀人会疯。

      在无人可杀的时候,祖良甚至控制不住地想要杀了自己,刀子割在□□上溅出鲜血的那种快感,甚至盖过了疼痛!

      不过,那都是在遇到恨春之前。

      现在,祖良有了恨春,他在任务中格外小心,连伤了根头发都要心疼好久。他爱恨春,所以更爱恨春爱着的自己。

      “春!我干完最后一票,就金盆洗手,你也别留在四回居了,跟我走吧!”

      恨春犹豫了一下,她不忍心丢下四回居里那群可怜的姑娘们,踌躇中,还没来得及抬头看祖良一眼,他便从窗子跃了出去。

      “春!我给你买的簪子不知丢哪去了,我去外面找找!等我!”

      风推着纸窗一下一下打在墙上,祖良的声音越飘越远……

      恨春没由来地涌上一股极强的心慌感,她走到窗边,看了眼窗外浓得彻底的墨色,关上了窗。

      恨春起初只是路过,瞧见时雨和墨锦畅谈甚欢,便携了份凑热闹的心坐了过来。只闻几句话,便心觉墨锦学识渊博得不像他的皮囊那般年轻,肚里的墨水怕是滔滔江水也不及。

      时雨听墨锦讲了半天,只对情爱有了大致上的略懂,墨锦看他懵懂的样子,不禁失笑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情爱之事更是如此,不亲历一番,是不会体味其中滋味的。”

      时雨仍是一知半懂,歪着脑袋问一旁的恨春,“姐姐可知情爱中滋味?”

      恨春想到了才破窗而出的祖良,心中多有感慨,“世人谈及情爱,高谈阔论之人十之八九,懵懂无知不知所谓者十之一二。然各人有各人的命,各人有各人的运,自己的情自己的爱当然还是自己最清楚,你若问我何为情爱,那我只能告诉你,情爱就仅仅只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

      墨锦叹了口气,“你还太小,不知人间情爱也分七情六欲之多,人心更是复杂,隔着张肚皮却不知那里藏了何物。所以说,人间不适合你。”

      恨春闻言瞥了一眼这位不食人间烟火似的公子,心中更加认定对方是个不涉凡尘的隐士高人。

      时雨比凡人更为灵敏的五感突觉门前闪过几条黑影,然夜色太浓,窗外漆黑一片,终是不太确定所见之物,便没有明说。

      恨春还在忆及她和祖良的初遇。

      那是个雨夜,满身伤痕的刺客闯入了美人入浴的香艳之景。曾言无爱亦无恨的刺客伪装的一身倒刺终是被柔肠所感化,从此漂泊半生的浪人刺客,心中有了归处。

      故事很俗套,恨春讲述的话语也不是很华丽,但这种朴素之感所流露出的平淡,却让闻者皆心有羡慕。

      世上最平凡之事便是找个人搭伙过日子。

      世上最让人羡慕之事,却也是如此。

      只不过,有的人找到了人却没能过日子,有的人过上了日子,却没能找对正确的人。

      几人聊得正酣,却突然闻到一股刺鼻的烟味,侧头一看,本该黑不见底的窗外不知何时红了一片,窗缝中涌入源源不断的黑烟。

      姐妹们也都从二楼的房中走了出来,纷纷扰扰地互问发生了何事。

      恨春没有墨锦那等气定神闲的心态,看到火光的那一刻她便起身走到了门口,然而,却没能推开那扇门。

      一旁跑过来的小厮脸上带了些丧气道,“门被从外面锁住了!这可怎么办啊!”

      后面的姐妹们闻言也是方寸大乱,更有甚者已经腿软地瘫坐在地,拿着个帕子擦着眼泪横流的脸,却掉了一帕子的白粉,糊了一脸的妆。

      时雨不知四回居内的姑娘们为何对死亡如此恐惧,反正他是无所谓,孑然一身,无爱亦无恨,这世间没有他所留恋的东西,生死一场权当路过。

      墨锦这一桌子上的都非等闲人,他自己淡定得仿若一尊石像,于无间却像个饿死鬼投胎的,临了还不忘了吃。倒是连垚不知怎的,对这火光有些惧怕,于无间那厮吃的正兴起,一时也没发现向来没有表情的连垚此时脸上竟带了几分惧色。

      最后还是时雨发现了连垚的异样,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好笨拙地学着于无间之前的样子,半抱着把她护在了怀里。连垚身上的颤抖果然消退了几分,甚至,时雨还听见了连垚极细小的一声谢谢。

      谢谢只是两个字,连垚的声音更是轻到几不可闻,但时雨还是从中感受到了一丝暖意。

      四回居里充斥着各种咳嗽哭喊的声音,方才发现门被锁住的小厮垂头顿足地懊悔道,“我方才倒水的时候就察觉门外有人,都怪我一时懒惰怕多事没去看个究竟,都怪我!我现在才发觉刚才那几个人正是在商量如何放火,我听出来了,那个人就是上午刚来过的熊老板,都怪我当时没认出来是他的声音!”

      一旁气急的悯冬找到了发泄口一般地把矛头指向了这小厮,“都怪你!你为什么不看仔细了,都怪你啊!”

      恨春大声咳嗽了一下,制止了正要上前去撕打小厮的悯冬,“行了,都到这份上了,打骂又有什么用,还不如想想有什么办法。咳咳咳……”

      恨春一直害有咳嗽症,此时的浓烟更是引得她咳到眼角泛泪,气喘吁吁。

      时雨也慢慢被大厅里众人的情绪所染,胸中多了一丝烦闷,他问墨锦,“这屋内之人是因烦闷痛苦而哭,还是因死亡将至而恼?”

      墨锦不紧不慢地回他道,“凡人成人以后,大多心智坚强,小灾小痛不至于使人痛哭,甚至抛头颅洒热血也不见得会落泪。但凡人恐惧孤独与绝望,孤独与绝望会让人变得脆弱,眼泪也会变得不值钱,轻易便会崩溃,泪流不止。”

      时雨抬头看向浓烟,“可这黑烟如何使人绝望?我怎的不觉?”

      墨锦笑了,“你是妖,比凡人要强悍许多,当然不觉得有什么。但凡人皆脆弱,这浓烟会致死,她们害怕死亡。而且她们明知道自己会死,却出不去这间屋子,等死比死亡更让人绝望。”

      时雨闻言抱紧了怀中的连垚,墨锦说凡人大多脆弱,所以他要保护好连垚。不过,时雨抬眸看了看一旁吃的丝毫不被影响的于无间,眉间又疑惑地皱了起来,“那他……”

      墨锦轻笑,“他又不是人!”

      于无间闻言抬头嗔怒地瞪了一眼,“说什么呢,骂谁呢!”

      墨锦摸着下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并未言语。

      于无间顿时有些心虚,默默低下了头,继续吃。

      那边的姐妹们已经有坚持不住倒地的,恨春执了个蘸水的帕子捂在那姑娘口鼻处。

      时雨低头看了看缩在怀里的连垚,突然起身想要去拿一块蘸水的帕子给她。
      墨锦突然开口,“时雨,你想救她们么?”

      时雨顿在原地,不知所措地回头望着墨锦。

      墨锦道,“你是雨妖,可召水,水可以灭火,火灭了,便能救她们。可救她们,就要损耗你的修为,甚至可能将你打回原型。再不能修炼成人。”

      时雨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救!”

      墨锦叹了口气,“这便是情,非情爱的情,这叫人情。”

      时雨问,“七情六欲中情的一种么?”

      墨锦:“人们常道人有七情六欲,然欲也是情的一种,七情可谓:喜、怒、忧、惧、爱、憎、欲。”

      时雨又问,“如何救?”

      墨锦:“听从本心,你是雨妖,水即是你,你即是水。”

      时雨将连垚放下来,刚要转身却被连垚揪住了袖子,他回头看她,就听见连垚极小声地对自己说,“大个子,我喜欢你,所以,你不要死。”

      时雨心中有一根弦猛的崩紧了,他从连垚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叫做羁绊的东西,好像从这一刻开始,这世间有了值得他留念的东西,他开始不舍了,死亡似乎也变得可怕了一些。

      时雨伸手摸了摸连垚的头,学着墨锦的样子,第一次在这世间笑了,“好,我答应你。那么,你要在这里等我。”

      连垚抓手时雨欲抽回的手,强硬地用小手指勾住了他的小手指,轻轻摇了两下,一双眼闪着星光般死死地盯着时雨道,“我们拉过勾了,所以你不能反悔了。你不能死,我不能走。你要是死了,那我就走了。”

      时雨不想让连垚走,他希望有人在身后等着他,所以,他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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