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跃菱花》十五城

4、阙河初相逢

　　在阙河城安生休养了数日，白雪音伤势日渐好转，听莫七说起示剑山诸事，才知庄主师兄莫仲行已于年前故去，不免悲怆，又消沉下来。

　　鱼奴在旁伺候，听得师父悲咽：“我不过离开三个月，怎会这么多变故，可见陆景行他早有打算，宋菱也早就被他给策反了，果然是背信弃义之人，我就不该相信她，她们宋家……”。白雪音忽而停住，没有再说下去。

　　鱼奴听得他们说起自己的名字，便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莫七叹息：“宋师姐她…大约也有难言之隐…”宋家确有背主一事，但那都是上一辈的往事，宋家早已覆灭，仅存宋师姐一人，从小就被白姑姑忽冷忽热的对待，嫌弃她是降将之后，好像卖主求荣那个人是宋师姐一样，宋师姐何辜。

　　他心中也明白，宋菱师姐大约早就成了陆家人，但无关示剑山庄和白姑姑，只是儿女情长罢了，她和陆师兄情投意合，奈何所有人都想将她推向疾风师兄，师傅和师伯不合，各立山头也是早晚的事，又关宋师姐何事，她也很无奈，但这些话是万万不能和白姑姑说的。
　　况白姑姑待他向来生分，不似其他师兄弟亲和。一时莫七也不知又不知如何安慰白姑姑，

　　白雪音愤慨：“背信弃义之人，死不足惜，鱼奴，我叫你宋菱是提醒我自己，更是教你以史为鉴，不要做背信弃义之人。”

　　鱼奴对宋菱本人素昧平生，见师父如此大动肝火，想着必定是伤了师父的心，那一定不是好人，自己断然不能如她一般，便认真又严肃道：“师父，您放心，您对鱼奴这样好，鱼奴绝不会做出让您伤心的事。”

　　莫七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觉得真是傻的可爱。
　　原来叫鱼奴啊！莫七记下了！若有所思的瞧着他。

　　鱼奴见他神色古怪，目光灼灼的瞪着他，不甘示弱。

　　莫七不敌，竟然红了脸，讪讪的回过头，向白姑姑告辞：“姑姑好生休息，若有事便让小师妹去归一阁寻我。”说罢一溜烟跑了出去。

　　夜色深浓，整个小城都进入了睡眠，月儿散着脉脉白光，却也抵挡不住寒夜的幽深，四处寂静，鱼奴独处这陌生的阙河，有些害怕，怕有人找来，又怕这一切都是梦境。

　　忽听一阵箫声传来，悠长低沉，曲调婉转，曲子是鱼奴未曾听闻的，但也能听得出其人技艺高超，是个中高手。

　　没想到这小客栈里还住着这么位雅客，能奏这般好听的曲子，便想起那天遇到的白衣公子，如此好看，还有丝亲切之感，对度月山外又生出许多向往，拿出笛子与他相和，箫声渐渐感觉到轻快的笛音便停了下来，随即客房里的烛光也跟着灭了。

　　鱼奴尴尬的收起了笛子，莫不是吹箫之人嫌弃自己笛艺不佳，天还是冷，冻得她手有些僵，还好是夜晚没人瞧见自己羞红的脸，她关了窗，搓搓手，又担心起师父！春寒料峭，师父身体未愈，又十分伤心，可别又起了病！

　　进屋见白雪音坐在窗前，望着清冷的月光，鱼奴上前给师父披了氅衣，这才看见师父是泪流满面，一时也不知如何安慰，想着师父仙人似的人，无论何时都是淡淡的，如今伤心痛苦竟也隐忍着，让人心痛，鱼奴也跟着哭起来！

　　“你哭什么？”白雪音厉声说道。

　　“我见师父这样，必定十分难过，我也替师父难过，只希望师父不要过于伤心，保重身体。”鱼奴稚嫩又真情流露，让白雪音不禁又想起宋菱，心情更是五味杂陈。
　　从前宋菱也是这样讨好她，可她总难有好脸色，这不是宋菱，可她有那么一瞬多么希望鱼奴就是宋菱，她忽而语气缓和许多，平和的说道：“难过有什么用，只恨我自己，有心无力，自怨自艾，无能为力。”白雪音神色凄凄。

　　“宋菱是我收养的孤女，这些年，我信任她、疼爱她，把示剑山庄还有乐坊许多事物交给她，可她竟为了一个男人，背叛示剑山庄，背叛我，我恨我自己，是我害了师兄，我又有和面目去见疾风随风！”白雪音说着又是泪流满面：“宋菱，是我一手带大的，我说是不相信她，其实，我最是相信的就是她”。

　　鱼奴静静听着，听白雪音说起关于宋菱的只言片语，不禁好奇，师父到底何意？宋师姐如此不堪，为何还要让我唤宋菱，是叫我以史为鉴？还是只是个身份，便于行走？

　　鱼奴还不懂，师傅言语中绵宋，北歧的国仇家恨，也想象不到梁州、洛水、末凉示剑山庄、红情坊是何种辉煌过往，莫庄主，陆庄主，疾风，随风，怀风，清苓，白荷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也想象不到自己会和他们又什么样的交际。

　　对她而言，一切都是是遥远的梦幻一般，她从来只知道，自己是绵宋人，度月山月河畔杨家村的小小村姑。哪怕和北歧和北歧都只有一山之隔，她也从不知道山外是什么样的世界，如今她要离开度月山，去看山外的世界，她的心中充满期待和美好的想象。

　　对于这个忽而降临在她生命里的师父，与她而言，就像救命稻草，指路明灯，是上天赐给她的神仙姐姐。

　　她感激白雪音，感激宋菱这个新的身份，她下定决心要好好报答师父才是。

　　“师父，您放心，徒儿一定好好报答师父，什么都听师父的，若有背弃，不得善终。”　鱼奴虔诚又一本正经的起誓。

　　白雪音看着她，那是不同于宋菱的目光，真挚，诚恳，纯真，是了，她没有背弃过自己，度月山上，其实是她救了自己，她可以不管的，可还是带着人来救了自己，她从没有弃自己于不顾：“好，我知道，你不会背弃师父的，我就知道！”

　　师徒二人凝望彼此，暂得一时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