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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大小姐(7) ...

  •   被父母念叨的裴舒在机场接到裴炎。

      她找到裴炎时,他正静静地站在机场到达大厅的角落位置,神情淡然地打着电话。

      眼前的男人,看起来三十五上下的年纪,穿了一件白色衬衫,蓝黑色西裤,身材挺拔,又略显瘦削,他的外貌十分英俊,黑发剑眉,鼻梁高挺,侧脸的轮廓如刀削般利落分明。

      看得出他是个非常出色的男人,即便一言不发站在角落,也能轻易吸引路人的目光。但他身上气质沉静内敛,裴舒一时难以将他和裴父极度推崇的叱咤风云、雷厉风行的大人物对上号。

      忽然间,男人若有所感,撩起眼皮看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一碰。裴舒猛地发现,他长了一双好眼睛——眸光清亮,看人时的眼神很深,仿佛裹挟着一股锐利的风,直击人心。

      男人一边聊着电话,一边定定地看着她,眼里似乎带着几分考量。

      裴舒于是冲他甜甜一笑。

      接着,男人说了几句便将电话挂断,安静地站在原地,似乎在等着她。

      裴舒抬起脚,慢慢走到他面前,站住。

      两人迎面对视。

      男人犹豫一下,张了张嘴巴:“裴舒?”

      他在等她回应,谁知道,下一秒,裴舒嘴角扬起,整个人往前一倾,伸出手,将他抱了个满怀,嘴里道:“炎哥,欢迎回来!”

      温热的娇躯伴随着淡雅的香气向他袭来。

      裴炎僵住,抬起的手生硬地悬在半空。

      裴舒感觉到他的僵硬,立即松开手,退后一步,带着三分歉意两分不好意思地看着他:“我以为国外流行这一套……”

      裴炎瞧见她暗自懊恼的神情,突然笑了,声音温和地说:“只是我个人不习惯。”

      裴舒点点头,倒不见多少尴尬,从善如流:“那我以后注意分寸。”

      裴炎不置可否,淡然一笑。

      不知道是不是长途飞行的缘故,他的脸色瞧着有些发白。裴舒想起裴父刚才的嘱咐,暗忖,他身体果然不太好。

      “累了吧,咱们这就回家。”她一边说着,一边体贴地伸出手,要帮他推行李箱。

      裴炎及时拦住,说:“我自己来就行,一个行李箱而已。”

      裴舒闻言便把行李箱往他推去,说:“那你自己来吧。”

      她这般自然相处的态度,让裴炎不由自主地接纳了她。他接过行李箱,跟她一起往停车场走。

      夜已经深了,车辆疾驰,冲破暮色,驶出机场高速。车厢内坐着两个刚认识的人,在逼仄的空间里,连彼此的呼吸都变得清晰。

      裴舒目视前方,为免尴尬,故意找着话题说:“炎哥,你这次回来是为公事还是私事啊?”

      裴炎头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回道:“都有,主要是——”

      话说到一半,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他。

      是裴舒电话响了。裴炎侧过脑袋瞥了她一眼,见她飞快地扫了一眼手机屏幕后并没有接的意思,想了想,提醒道:“电话。”

      裴舒手握方向盘,目不斜视道:“不用管。”

      果然,没一会儿,电话那头的人就自动挂了。

      车厢安静下来,裴炎继续刚才的话题,说:“我这次回来主要是为参加同学的婚礼。”

      裴舒好奇道:“哦?你还有同学在青城?”

      “嗯。”裴炎回道,“高中同学,好哥们。他回来好几年了,一直没见面,趁他结婚的机会聚一聚。”

      话音刚落,铃声再次突兀地响起,颇有点没完没了的意思。

      裴炎抬了抬眉梢,看着震动不已的手机,这次干脆不提醒了。

      裴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主动解释道:“不好意思,最近电话大概会比较多。”

      裴炎听她话里有话,转过头来看着她,问道:“工作忙?”

      “不是,”裴舒看着前方的路,口吻不咸不淡,“最近闹离婚,我婆婆的生日宴,我不仅没出席,还让律师送了离婚协议上门。消息估计都传遍了,这会儿都打电话来八卦。”

      “……”

      饶是冷静自持如裴炎也忍不住愕然。裴舒结婚他还有些印象,那时候他身体不好,正在医院接受手术治疗,是以没能回国参加她的婚礼,那好像不过是三年前的事情,怎么突然就离婚了?再看裴舒竟然选在婆婆生日那天让律师上门,这般没有顾忌,可见和男方家闹得很不愉快。

      裴炎沉默一会儿,轻声问:“什么原因?”

      裴舒略显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大概是觉得他这样的人物不会对这种鸡毛蒜皮小事感兴趣才是,然而裴炎眉棱一抬,继续以询问的眼神回视她。

      裴舒想,他回到青城,早晚都会听到这些消息,倒不如自己现在直接告诉他,便说:“离婚的原因来来去去就那些,很老套。要面子的说法,就是性格不合;不要面子的话,就是他出轨了,在外面养人,我不想过了。”

      谈起这段婚姻,她的语气里没有太多感情和留恋,仿佛是在谈论别人的事情。裴炎想,她能这般洒脱,大概是对那个男人没有多少感情,既然没有感情,为何又要结婚呢?蓦地一下,裴炎脑海里灵光闪过,不由冷笑——肯定是家族给她安排了联姻对象,这是把她当作牺牲品!

      裴炎为人持重冷静,到了这个年纪,更是鲜少声色外露,然而,大概是父母当年过往,令他对联姻的事深恶痛绝,当下眼眸沉下,绷着脸道:“叔叔婶婶怎么会给你挑了这么一个人?”

      “啊?”裴舒傻眼,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很快,她就从裴炎阴沉的脸色和略带责备的语气中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不是,炎哥,你误会了。”

      她极淡地笑了笑:“不是你想的那样,爸妈本来不同意我嫁给程以南,因为他的身份……是我当时鬼迷心窍非得嫁给他,现在看清他的为人,也算迷途知返了。”

      几年的婚姻,最终以“迷途知返”四个字一锤定音。

      裴炎听得眉头直拧,侧过脸,定定地看向她。沿路的灯光不时投到裴舒白皙素净的脸上,她的神容掩藏在乍明乍暗之间,看得不太真切。

      裴炎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打量她,说实话,他和裴舒不是太熟络,这辈子至今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说是陌生人都不为过。上一次见她,裴炎仔细地回想,大概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十多年前,母亲因病去世,父亲将她送回故土。葬礼上,他见到裴舒。那时候她还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很青涩。时隔多年,他已经记不得她当时的容颜,只记得她有一双黑黢黢的眼睛,溢满忧伤地看着自己,里头仿佛有漫天的悲伤和怜悯。她就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自己,一句话也没说。

      她不说裴炎也知道,她是在同情自己。

      当时的裴炎暗嗤,什么同情和怜悯,他统统不需要。只是,不知为何,那个眼神他记了多年。

      十多年过去,她已经变了,眼里早已看不到太多的情绪。悲伤也好,痛苦也罢,那些外露的情绪早已被她控制得很好,克制而内敛,就如车窗外黑沉沉的夜色,让人窥不见一点星光。

      “离了也好。”裴炎终是道。

      裴舒淡淡一笑,没再说话。

      裴炎收回目光,将头靠在座椅上,微阖眼皮。

      那个叫程以南的男人,她曾经深深爱过吧。她又经历了什么,以至今日这般心如死灰?

      裴炎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护短的,他只是突然间不想让那个姓程的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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