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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   “赔?好哇,坏什么赔什么,那就赔你件衣服!”

      青铃用余光四下里打量,正思索着如何不露痕迹地全身而退,便却听得一少年在耳边嘻嘻一笑。

      为首的男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被人劈头盖脸套了张布,眼前霎时漆黑一片。男人摸不着方向,胡乱去扯头上的东西,口中骂骂咧咧。旁边几个人也一时乱了阵脚,纷纷上前帮忙。

      青铃还在发愣,一道极轻快的声音响起,“这边!”她抬眸堪堪一扫,便瞧见了自家公子熟悉的面孔,还没来得及唤上一声,就被对方拽着衣袖扯进了人声鼎沸的彩衣巷。

      而此刻的男人才恰恰将那布扯下来,却是一件早已穿地旧了的破外套,款式老了花纹也淡了。

      男人气狠狠地摔在地上,瞧见跑地飞快的两人,跺脚大声嚷嚷道:“臭小子,死丫头!”又命其余几个,“给我追!倒是无法无天了!抓回来好好教训一顿!”

      青铃跟着墨如跑地飞快,擦过重重人影,躲过彩灯垂落的结穗,男人的骂声和追赶人们的脚步声渐渐飘远。

      两人一口气七拐八拐地跑了好几个弯,确认早把那几人甩个干净后,才在一个无人的角落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你今儿跑出来,又买了什么好吃的?”

      少年嗅觉好得很,闻见青铃身上飘来淡淡的酒香,便知今日可贪两杯,迫不及待地去她怀里掏。

      青铃受了委屈本见了墨如是又雀跃又担心,正要问自家公子是如何从家里跑出来的,哪知他突然如此?急地她羞红了脸,忙道:“公子慢些!慢些!”

      然而墨如不过几岁孩子的心性,哪儿顾得这些?

      见还有酱牛肉佐味,便抄起里衣往腰间一裹,高高兴兴地蹲下来,就着酒将那牛肉狼吞虎咽地吃了,末了还将沾了酱油的指头吮地啪啪响。

      少年人正是拔高的时候,素日少尝这些鲜味,半斤牛肉入了腹只嫌不够,舔着唇上的酒渍两眼发光地又瞧着青铃。

      青铃怀里只剩几钱铜板,无奈摇头。

      墨如自知求无果,一撇嘴便从地上弹起来,掸了掸衣袍,挑着眉将喝空了的酒坛子抛回青铃手中,语调跑马一样轻快,“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坏人也打了,小青,咱们回家!看看那前几天救回来的姐姐如何了!”

      “诶!”小姑娘急冲冲应了,也不生气,牢牢抱着空酒坛子,小步跟上少年公子的步伐。

      她明亮的瞳仁中倒映着一道挺拔潇洒的背影,哪怕淡蓝色的里衣布料早已洗地发白,却透明地仿佛能融入远处朗朗的天色中——少年公子长发束冠,是她心中救世主的模样,是天下第一好的人。

      只是这样的人,心智却永远地停留在七八岁孩童的阶段。

      青铃望着在路上走着时而撩起路边摊子挂着的珠帘,时而跃起拍一手方旗的,时而又窜进店家闹的店主人棍棒打出来的俏皮身形,埋头想,这样温柔的公子不是个傻子便好了。可她又想,能活着已实属不易,便断无所求。

      少年公子玩着玩着不见青铃,索然无味地顿住步子回头找人,入鬓斜眉下的那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他大声嚷嚷着,“你想什么呢!”

      生的好看,就是发小脾气的时候也是赏心悦目的。

      “没什么!”听见公子唤她,青铃慌忙应一声,快跑上前。怀里的酒坛子膈地她胸口生疼,干脆又拿出来了,细长的草绳吊着壶口,绕在她指尖,来回荡啊荡,她终于赶到少年身后一步的地方。

      “你今天真奇怪,又是早早地跑下山,又是买肉……你是不是背着我买好东西想偷嘴?”少年嘀咕着,眼珠子乱转,“算了反正也到本公子肚子里了……诶?小青,那咱们回去晚饭又吃什么?”

      自家公子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青铃对这样的自言自语早已习以为然,只回答他问自己的话,“青铃怎么敢背着公子偷吃?那本来就是给您的。只是公子方吃了半斤牛肉半斤酒,怎么还讨吃的?”

      墨如一听这话还得了,当下吊起眉眼,一本正经地拉长了声音道:“衣食无恼,酒肉管饱!饿了就要吃,我还饿着,自然想着填饱肚子!”

      少年的口吻轻快,但却像是在青铃的心口上推入一节小刺,刺激地她胸口那跳动的温热物体一阵痉挛。

      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和被人欺压食不果腹的从前——不,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如今她早已有能力护他周全,那些已经过去了!

      她狠狠地吞咽下喉中的酸涩,勉强笑道:“公子你又说我听不懂的话了。”

      可那样的日子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吗?她心里难免又有这样的担忧。

      “笨,这又不是我说的,是圣人说的!”青铃的异样,少年公子丝毫不觉,笑眯眯地用食指戳了戳青铃的眉心,凉意渗入她的肌肤,眼前的世界晃了两晃,青铃还没回过神来,就瞧见对方嘟着嘴靠近,“你怎么傻了?”

      傻人倒说别人傻。醒过神的青铃面上有些烘涨,更觉窘迫,她低下头,不留痕迹地抹去内心的那一瞬动摇,“圣人……,哪位圣人?”

      从前倒与位大师有缘,当年正是托了他的福才得以摆脱水火。只是这位大师,如今怕早已将他们忘却了罢?日后的路当真是又长又难走。

      不过好在少年并不是个会计较的人,被青铃故意引开,注意力也转移到了别的地方。“圣人?圣人是你不知道的人。”他笑地露出一口白牙,得意洋洋地炫耀。

      以他的心智,向来只能够理解高兴和不高兴这样的情绪,自然不知青铃的担忧。

      十几里的蜿蜒山路,少年公子捉着只蛐蛐儿走了大半程,青铃在其后心事重重地跟着。

      澄澈如白练的小溪蜿蜒依附在山坡上,自高而低的水流汩汩流动泛着粼粼的波光,有小鱼浮上水面,却被惊动一甩尾巴又窜进深水里,溪边的小石大多裹着层青苔,留下两人一步一脚印的清晰痕迹。山林里传来清脆的鸟鸣,一阵风刮过,摇着枝叶发出簌簌的声响。

      青铃跟着墨如一路嬉笑玩闹,用了素日两倍的时间才回到位于半山腰的村落中。

      此时已近黄昏,橘红的阳光自天边散开,暖暖地映在青铃的面孔上。村口的老树已枯,却还牢牢地嵌在土里不肯轻易倒下,村里的人都称这是神木,走过路过都要拜一拜。墨如心性孩子气,从不管这些,撒腿就往家的方向跑,青铃倒是停下来念了几句平安。

      崎岖的小路上跑着几只鸡,见青铃过来,咕咕咕地窜进一旁半人高的草丛里,霎时就没了影子。有条狗大摇大摆地迎面走过来,正眼也不看一眼青铃,鼻子直喷气。

      回到江家院子,青铃瞧了瞧天色,从厨房废弃灶膛里掏出一个装了药膏的小黑罐子抱在手上,走进瑟缩在角落里的柴屋。

      屋子里是死一片寂静,除去青铃自己的呼吸声,什么都听不到。她的目光堪堪一扫,望见那原本躺着个人的炕竟是空空如也。

      人呢?哪儿去了?

      她下意识就要回头,喉间升腾起的煞凉让她僵直了身体不敢再动。

      ——一把刀,悄无声息间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背后的喘息声突然像是被放大了一样,钻进青铃的耳朵。柴门摇摇晃晃地关上,老旧的早已被虫豸蛀坏的门轴嘎吱作响,背后跃起一个清冷的女声,沙哑,带着淡淡的血腥气,“你是何人?这里是哪里?”

      门……原来那人竟一直躲在门后!

      一墙之隔,院子里墨如的欢笑声就在耳畔飘着,可屋子里的紧迫氛围却也是真实存在。对方身上杀意凛然,摆明了没打算放过她,这人虽警觉,可这不明就里的本事……青铃心中不禁冷嘲:本来还以为是刺客,如此看来倒是她多虑了,哪儿来个这么蠢的?

      若这样的人都派来做灭口的器物,那位主儿,想来也是老糊涂了!

      盘算一番,心中明镜儿似的青铃丝毫不为刀刃所迫,却和阎王讨价还价,“我还要问你是谁?我们救了你,你就是这么报答自己的救命恩人的?”

      青涩的声音,年纪不大却底气十足。宋将语微诧,持刀的手却不曾动摇,她狐疑道:“救了我?你们?”

      “是。”回答她的是斩钉截铁的一个字眼。

      “你是晋人?……还是梁人?”宋将语冷声询问。

      这晋梁两国历史颇有些渊源,六十年前苏氏晏氏两方势力争斗,致使中原大隋国分裂,以嵩山越水一线为界,界东苏氏立晋国威,界西晏氏举大梁旗,两国常年纷争不断。

      因六十年前是一家的缘故,两国百姓单看面貌无法区分,只是大梁与西戎外族接壤,近些年来多善骑兵之术,生活习性渐与大晋不同,戍守边关之时便常以此分别。

      可眼下的光景,宋将语却是看不明白了。柴屋泥炕,瓷罐白瓦……宋将语扫视屋内摆设——这分明就是晋人的住处。

      但,晋人又怎么能居住在梁国的土地上?

      武阳关虽原属晋朝的疆土,却早被梁军霸占了去,那一战,七万宋家将便是以重夺武阳关为目的冲锋的。梁人的地界,便是她宋将语有幸不死,也不该是为晋人所救。

      被她挟持在手的小姑娘不减半分锐气,她喷出一声气音,像是笑了,“这可是晋朝腹地大凉山,你觉着我是晋人,还是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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