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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拿起放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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颈侧锦枕空空如也,谢陵一翻身却瞧见了穿戴齐整的亓御在明窗前放飞了只信鸽。
他支枕而起,胸膛是柔滑如缎墨发,言语道断:“你定是又给谁挖坑了。”
亓御背靠明窗,负手而立:“王渊澄太闲了,让王家陪着他折腾。”
谢陵蹙眉,不愿轻易点头:“慕容部的那场无妄之灾,可是冲你去的,他想杀你,不如趁着他势单人孤,一绝永患的好。”
亓御盯着一点乍泄春光,半扬唇角,“你非要这样跟谈我这个吗?”
闻言,谢陵倏地往上提了提锦衾,觉着遮的密不透风才开口:“你又不是会因为这个分心的人,若是分心,也必是又有旁的事。”
无可奈何一叹气,惆怅沉沉负在亓御心头。心想着,是不是把他养的太聪慧了些?
“摄政王抬举我了,”亓御惆怅冲淡,好似兑了半壶花蜜,心间甘甜清润,语气也明快了:“我打算弃武从文,摄政王觉得如何?”
谢陵惊喜交集,本欲爬出锦衾,伸出一臂寒意森森的他立即又缩了回来。
还是穿戴得体了再往外爬,谢陵心道。
亓御被他这番动作逗笑了,蓦地变脸,脸色肃沉严峻,“听闻,朝中有人上谏臣杀业太重,殿下觉得臣戾气太重。”
谢陵慌忙摇头,掷地有声:“谣言止于智者!”
亓御肃容不展,挑眉继续道:“还有人言,臣堪比杀神。”
谢陵裹着锦衾,盘腿坐起,庄严肃穆好似天坛祭天一般,仿若亓御就是践行他此言若虚遭天打雷劈的神邸。
他言:“九哀不是杀神,是我的福将。”
亓御站距地地方离床榻稍远,却也没有到生分的地步。
闻言冥思许久,他才抬起步子,步履不停地到了裹得跟稻谷堆一样的谢陵面前。
“谢陵,你可知我父帅为何拥兵自固却不起谋心?”伴着话音,他弯下腰靠近谢陵。
谢陵忖度,而后慎重斟酌道:“为了长昭公主?”
他听着谢陵的揣测,星眸粲然,眸中是化不开的隐情,冲不淡的深色,如白雪苍山,亦如银浪洱海。
万千荒芜沧桑里,始终如一的纯粹情意。世态炎凉的洗礼,斗转星移的风化,时移势迁的蹉跎,坚贞不渝的深情尤不可辜负。
谢陵被亓御莫名爆发的深情惊的不知何年何月何所,意识被暖流覆盖,情不自禁沉溺其中。
“长昭公主墓前,父帅诸多誓言唯有一种未改,”亓御想起他父亲许久之前被他忽悠借粮,捎带着传给他一封漏了一二心事的书信,“父帅曾言,此生他在一日,便再也不允谢氏女儿踏足疆场一步。”
长昭公主便是他父帅不允踏足疆场一步的谢氏女儿,只是可惜,他父帅与长昭公主年岁相错十载,待他父帅有能力践行此誓言,长昭公主已然血浇战火。
“亓大将军情深义重。”谢陵搔首踟蹰,良久极其敬重的作出评价。
“子承父业,我亦当如此。”亓御道。
谢陵偏头,犹豫伤感道:“可是谢氏现在没有女儿家上战场,所以你还是要奔赴西南海崖。”
亓御深感挫败,他发觉谢陵在某些事上思路清奇的令他头疼。
“可是有你,”亓御慎之又慎道,“我若一意孤行去了海崖,你必然又跟现在一般跟随其后,一来,我不愿你受战火之苦,二来,你在我也无法真正全身心了结往事,我要对同袍负责,不可轻易开战再步前尘。”
谢陵攥紧锦衾,亓御言轻却放下的诸多,反倒惹他内心愧疚。他终是不忍,出言:“可是,你与罗刹的宿仇旧怨呢?那些枉死之人呢?你真的放的下吗?其实你不必…勉为其难……”
“并非勉强,”亓御上前拥人入怀,“人活着不止是为了仇恨,如果是为了你,我亦可放下屠刀宿怨,至于故人…我愿黄泉赎罪。”
谢陵只觉得面颊滚烫,眼前明窗、圆桌、锦屏与琉璃灯罩等皆成了催泪的物件,令他热泪盈眶。
他哽咽着,尽量忍耐着情愫的崩溃翻涌,“此话当真吗?”
“话比真金,情比金坚。”亓御任由谢陵质疑。
细碎两声,他腰间扣紧的革带被怀里双目湿漉的人解开。他却是按住其人之手,无奈一笑:“别闹,真不想下榻了?”
“你若有本事,就别让我下。”此刻某人只沉浸于发乎于情之中,不可自拔。
亓御笑意悠长,却还是从从榻里把某人的衣服扯了过来,不由分说的给某个暴露无遮的人套上。
口中亮话:“这里不是我的地盘,回京,满足你的要求。”
谢陵无惧一笑,顺从地让亓御给他穿衣系带。
银霜华服肩头散落鸦发三千,谢陵看着亓御给他系好腰带,而后俨然本色出演一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皇室子弟,他指了指散落的鸦发,示意亓御这里还没整理。
亓御轻捏他下颌,语调与长眉齐齐上扬,“你是不是还要对镜贴花黄?”
口上虽这般嫌弃着他事多,却还是替他用玉簪挽起雅发。
“你还真会束发。”谢陵惊讶。
亓御不悦了瞧了他一眼,“本将好歹也是及冠之人,戎马倥偬数年,难道不该会?或者你想叫个婢女来伺候你?”
他话音刚落,谢陵便将脸凑了上去,情深一舐与他唇齿相依。
“果然是妒夫。”谢陵错首伏在他耳畔,深信不疑道。
亓御一掌将他头按在自己肩上,不以为然一句:“回去后,还可以让你知道什么是悍夫。”
旁逸斜出的枝丫后立着三个人——林硕、伍子逢以及谢缘,伍子逢简单粗暴的捂住谢缘的双目。
“师傅你作甚?!”谢缘扒拉着伍子逢布满茧子的手,不满的控诉。
“小孩子家家的,这个看不得!”伍子逢觉得自己的主子应该把明窗关了。
“可是,”谢缘犹犹豫豫,终道:“我已经看过很多次了……少将军未来鲜卑之前,在宫里都是这样抱着兄长的…”
“……………”
林硕与伍子逢相视一眼,尤感气氛诡异。
“得了得了,办正事!”林硕大步流星气势磅礴的要去打扰花前月下的人。
“参见摄政王!”
谢陵登时从亓御的肩头抬起头,神情恹恹的看了一眼林硕,而后堂而皇之的把脸埋进了亓御的怀里。
他语气随意:“找你的。”
对此林硕倍感窘迫,却仍旧□□站如松。
“宇文嵚不是在舅母庙里吗?怎么你还没搞定舅母?”亓御站着说话不腰疼。
林硕沉沉一叹:“宇文夫人的意思是,崟崟要跟我走,宇文部三公子便从这世上消失,再无此人。”
“换个身份很难?”亓御淡淡道。
林硕有些上火,语气都激昂不少:“不光是换身份,以后他的一切都不能再有宇文部的影子,连一丝痕迹都不能留!”
“这不正是你所求的吗?”
“可是,我也不求他割舍的如此干净!”
“不放下一些,怎么拿得动一些。”
“我……”
人活得着实稀奇古怪,拼命追求一些东西,到头来却又珍惜那些追求途中舍下的东西,并为此矛盾痛苦不堪。
“随你,你想要什么就留下什么。我们明日回京。”亓御不是清官,却也断不清别人的家务事。
林硕错愕,神情突变,迷惑不解问道:“你们?不是,你不去那了?”
“不去了,”亓御难得舍得空出一只手,拍在林硕肩头,“我想清楚自己要什么了,明日你断的清,就跟我们一块走。”
“此间纷乱,不宜多留。”
送走林硕,亓御命人死守居所。独自去拜别宇文岂。
“亓御表弟要走?”宇文岂意料之外。
“我朝摄政王召我归朝,不能多留,二表兄多加担待。”亓御想着紧跟着他后脚到的谢陵,郑重其事。
“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多留你。只是火.器,恐要多留。”宇文岂预备用火.器征讨慕容部残余兵力。
亓御颔首,算是默许。
在不久的将来,宇文岂利用火.器剿灭慕容部势力,成为鲜卑新一代单于之际,迎来了统一战线誓要报狼王之子都侈之仇的突厥攻打。
两方火.药投战,死伤无数,战士残骸不在堆为白骨,却是积成风中催泪的白灰。引无数远离战场的老幼妇孺,涕泗滂沱,肝肠寸断。
回京之时,春日野穹,万物复苏,大地草长莺飞,春月天生机勃勃。
“摄政王呢?”叶唤真一身的童子尿,神情绝望的望着季掌印。
季掌印亦然神情晦涩的回望他,叶唤真不明所以的望着静谧诡异的御书房。
“这里面有旁人?”叶唤真收肩缩脑,一服做贼的样子猫着身子靠近季掌印。
碍于高明王一身童子尿,季掌印还是不着痕迹的挪开点距离。
“亓督统在里面。”
叶唤真一顿,亓御一回来就老老实实接手禁军,一副摄政王忠臣样子,此刻他颇为好奇的挪到琉璃阁窗前,想要一睹这个忠心不二之臣如何忠心于摄政王的。
他垫着脚,蹑手蹑脚的推开琉璃金锁槛窗,半指缝隙足以窥见天机。
一地奏疏七零八落,原该放奏疏的地方被活人鸠占鹊巢,绽放一案春景。
“……!”
这御书房的香木长案还能这么玩?!
“你不换衣服,在这作甚?”傅长画迟迟等不到抢了他任命,给留君小太子做少师却时常被小太子童子尿恩泽的叶唤真。
叶唤真一个激灵,反手捂住了傅长画的嘴。这一转身,刚巧让傅长画瞧见了里面的旖旎。
他艰难看了眼惊恐的叶唤真,又看了眼里面抓痕凌乱的男人后背,犹如一根钉子钉在原地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