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复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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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不知道。”
玛丽安难得地露出了犹疑的神色。
她做事一向果断，思维敏捷是一方面，情绪驱使是另一方面。她总是遵从自己发自本心的喜怒的，想要做的立时就做了，不想做的再久也不会做，对于与他人的关系尤其如此，就像她义无反顾追着威洛比来伦敦，就像她无论如何都不肯逆着性子敷衍米德尔顿一家人。
她斟酌片刻，几乎一句一顿地说：“我不知道我现在对珀西，怀有的是单属于他的好感，抑或是…遭到威洛比背叛后的移情。不错，这种感觉是我初识威洛比时也曾有过的，但它还很轻微，远没到好感的程度，还只是一种…与众不同，一种能够把他和其他泛泛之交相区分的特别的感觉。当然，我已经不再迷恋威洛比了，埃莉诺，我真的放下他了。就算他在我的心里还留着很深的印记，我暂时抹平不了，我也不再执着于他了……这有你的功劳，有范妮的功劳，不可否认地，也有珀西的功劳。但是，我和珀西，确实还没到那个程度。”
埃莉诺意会，安抚地笑了：“这话听起来可有些耳熟。”
玛丽安也笑了：“是啊，话相似，关系却不同。我和珀西与你和爱德华是不一样的。我们只是朋友，性情和爱好相合的知心好友，仅此而已。”
“我和爱德华之间也只有友谊，你和妈妈真的一直都在误会。”埃莉诺再一次强调，不过，这不是她当务之急，遂在玛丽安开口争辩之前，转移了话题：“你在有意克制自己的情感吗？”
“或许，”玛丽安说，“但我认为，珀西也在克制。”
埃莉诺想起了爱德华曾经也有过克制言行的努力，想到他这么做的原因，不由有些惊慌：“戈登先生该不是对你有所隐瞒，才不肯……”
“不，不是那样。”玛丽安立刻反驳，“他和威洛比不一样。”
她显然把埃莉诺的想法张冠李戴了，阴差阳错地，却不妨碍她解释得切题：“我想，他的克制多半出自他谨慎自持、恪守礼仪的性格，少半…则出于一个他已经向我披露的、和我的处境非常相似的原因，如此说来，同病相怜或许也是我们一见即合的缘故……”
“同病相怜？”埃莉诺很惊讶。
“是的。”玛丽安看了埃莉诺一眼，“他不曾向我要求保密的承诺，但我认为私下传播他人隐私是很不恰当的行为，我知道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埃莉诺，所以，我相信你，你不会肆意传说珀西的悲惨经历。”
“当然。”范妮想起了珀西的忧郁气质，她或许接近原因了。
“其实，我与珀西结识的契机是一段情诗，一段他为纪念痛失的初恋而吟诵的诗句。”
“痛失的初恋……”
“是的，我们初遇时，他也才刚失恋。你看，假如他真的对我态度有所保留，那也很可能是因为他难忘旧情，还不能这么快对另一名异性心生亲近，不是为了什么不正当的目的。我完全可以理解，他完全没有对我隐瞒，你也完全不需要为此担心。”
埃莉诺又惊讶又遗憾地，一语双关：“玛丽安，这真是……太可惜了。”
她可以对珀西放心了，为了玛丽安，就更不愿意对他们的关系死心了，她半试探半感叹地问：“那是一位怎样的女子呢？”
“她是……一名令整个伦敦上流社会倾倒的交际红人。”玛丽安不等埃莉诺反应，立刻补充，“但她不仅姿容绝美、才艺傲人，还有着非常可爱的性情以及最善良的心地。她对身份高的人察言观色，对身份低的人也和蔼可亲。她广罗财物，但并不痴迷于金钱，甚至常常舍出大量身家去救济穷苦的人。她是跌落了泥埃的天使，是很可信可敬的人。”
埃莉诺惊异于珀西初恋情人的身份：“如此说来，她确实是一位了不起的女子……是戈登先生的长辈不同意他们的结合吗？”
玛丽安叹息道：“是，但也不全是。除了身份，财产也是阻碍。珀西如果是能够继承家业的长子，那大可以向她许诺，将婚事拖延到他成为家主之后。然而，他只是伯爵家的次子，在父亲未过世前，能够享受家族充裕的供养；等兄长继承了家业，他就只能另谋生路。他的父亲虽然宠爱他，但绝不可能为了他分割和减损祖产的价值，他从家里得不到一毫一厘，连向她许愿的资格都没有。”
埃莉诺听到这里，不由想到了她和玛丽安在感情上因金钱而遭遇的遗憾，更加难过了：“所以，他们分手了？”
玛丽安也很难过：“是的，那位女士为了珀西的前途，坚决地同他分手了。她认为，他应该娶一个嫁妆丰厚的大家闺秀，而不是和她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风尘女子蹉跎一生。他苦苦哀求，她不为所动。”
埃莉诺不得不承认：“她做出了理智的选择，从物质的角度考虑，这结局确实对他们两人都好。”
玛丽安哀声大叫：“可是他们永失所爱，精神上再也不可能……很可能再也不能圆满了。”
埃莉诺叹气：“就算他们在一起了，这两个习惯了奢华的人，又要怎么活下去呢？”
玛丽安沉默了。
她经过威洛比的事，在范妮几次见缝插针的“常识”普及后，已经明白，要过上她所预期的“舒适的”生活，需要多大一笔进项了，或者说，男主人要有如何显要的职位或者女主人要有如何庞大的嫁妆了。
埃莉诺叹息着抱住玛丽安：“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她听过珀西的遭遇，也无法对他和玛丽安之间的感情抱有多大的期待了。她很难过，她的最美好的玛丽安，按照世人的庸俗眼光，在婚姻上同样不具有财产优势。她很矛盾，玛丽安和珀西维持友谊或许才是最合时宜的，但与情投意合之人无奈错过实在让人扼腕。
玛丽安沉默了许久，伸手搂上玛丽安的腰，埋在她怀里，安静地说：“其实，珀西对我的意义，远不止于一场可能发生的爱情。”
埃莉诺低头，玛丽安扬起脸：“范妮说得对，并非所有才貌出众的人都心思叵测，我对才貌的追求没有任何过错。很多外表优秀的人都有着正直的内心，我不该把威洛比的过错归于自己……我只是缺少运气，而我的运气，已经开始回来了。”
埃莉诺不禁也随着玛丽安的剖白笑了。
“不止如此。”玛丽安兴奋地说，“我原以为失去威洛比之后，我再也不会亲近任何人了，再也不会有心情拥抱山风和树木了，再也不会对世间一切抱有温情和同情了。但是，和珀西的交往让我发现，我依然乐于追寻美好，能够从中得到快乐，我的感情在复苏。”
“我为你骄傲，”埃莉诺动情地抱紧了她的妹妹，“我亲爱的玛丽安。”
玛丽安也将头迈入她的胸怀，任面前的衣料被泪水沾湿。
范妮靠在门边，静望着相拥而泣的姐妹两人，唇角牵起。她沉吟片刻，向屋内又看了一眼，轻轻地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说第38章 复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