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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马恒 ...

  •   第四十八章马恒

      正如奚国太子穆霖所言,喻国虽然强大,但是朝中文武官员的勾心斗角确实最致命的弱点。

      不过,军旅之中,人与人之间的交集,也并非那些单纯运筹帷幄的文臣所能全部领悟的。也许他们会觉得,同仇互惠,形成利益勾连,或者利用男女之情,亲友之谊,便可铁桶一块。也许他们会觉得,很少相互来往的人,就不可能是朋友。

      比如,萧崇与龙骧将军马恒。

      马恒也是喻国上将,与冯朔、萧崇同朝为官,同殿为臣。朝中因为谭承与冯朔的地位颇高多有依附,但是马恒却好似并不愿介入这些派别之争,对于谭承和萧崇,他只有礼仪上的往来,并无深交。

      也因为如此,他虽战功无数,官职却一直不变。而他好像从来不以为意,还乐在其中。

      多年来,他在京时间不多,多数都在外征战,对于萧崇崆山死难之事,也是事后才得知。那时此事已成事实,马恒并无反应,谭承也就很少关注他。

      可是,在这个血腥痛苦的深夜,在廷尉狱最隐秘的角落,用不为人知的手段换上狱卒的衣服,拿到狱卒的钥匙,潜入这件暗牢的人,竟然是他。

      萧漠眯起眼睛,盯着那张虽曾见过,却也并不十分熟悉的脸。

      马恒看到萧漠抬起头,忙借着油灯的光仔细打量了他一会儿,而后,他抬起袖子在脸上抹了一把,低下头去继续开这间牢房的门锁。

      门锁好像是打不开,他的钥匙可能并未搞全,他低着头在那里摆弄着,喉间终于发出隐忍已久的哽咽之声。

      萧漠用力起身,向他的方向爬过去。

      马恒的钥匙没有用,转而在寻找工具撬锁。

      “他娘的,这群笨蛋,找的什么衣服,什么钥匙……”

      他压抑着的声音透着急切,后半段被哽咽淹没了。看到萧漠靠近过来,他连忙再次用袖子抹抹脸,“少将军别急,我这就想办法救你出去。”

      “马叔……”萧漠伸手抓住铁栅。

      马恒的身子僵了一下,抬头大睁着眼睛看他。

      “贤侄……”

      不错,他与萧崇一起上过战场,但是,却很少到车骑将军府做客。交往不多,从未续过叔侄之礼。可是,萧漠岂非是本就应该叫他一声马叔,而非那一声客套的马将军?

      “马叔,我不出去,你不必劳神救我。”

      萧漠的黑眸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尽管已经如此狼狈,还发着高烧,他的目光依旧沉静得令人惊愕。

      马恒禁不住停下了摆弄锁的动作,瞪眼看着他,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泪痕。

      “傻孩子,你不出去会死的。他们就是要你死,你懂么?”

      萧漠微笑,“我知道。不过,我回来,就要回来得有意义。我死不足惜,但是那个罪名,我父亲担不起,也不能担。他们想要让我承认,只要有机会,我就要让他们全盘皆输。”

      马恒着急摇头,“哎呀,你怎么可以这么傻。你可知道,如今的喻国,谭承只手遮天,国君对他言听计从。还有冯朔,他本就已经在武将之中位高权重,如今又要当国丈。以他们的势力,你一个罪臣之子,焉能斗得过?你这就是以卵击石。好孩子,我今夜就算拼将一死,也要救你出去,无论如何,你要活着,懂么?”

      萧漠听着他说,垂下眼睫,嘴边带着一丝冷笑。

      “我要不了他们的命,但是,我要他们还给我父母一个清白。只有这样,萧府所有的人,云府所有的人,还有西征崆山战死沙场的将士,我才可以给他们一个交代。”

      马恒愣了愣,他虽与萧漠交往不多,但一向知道他虽年轻,却绝不是一个任性妄为之人。

      “难道,贤侄有什么打算?”马恒终于定下心神,目中透出疑惑之色。

      萧漠抬眼看他,“马叔,你与我父亲是一殿之臣,但是,我可以相信你么?”

      马恒闭上眼睛。他这样问,就说明他心中已有答案。

      萧漠在战场上一直以勇武著称,在军中也颇有名望。用兵,用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绝对不会轻易相信别人,更何况,在这样的时候。

      新国君即位,谭承专权,朝中官员变换极大,一朝天子一朝臣,更多的见风使舵之徒,不胜枚举。

      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下来,而不去攀附那些新贵,马恒已经很不容易了。可是,这并不能成为他真心相助的理由。

      他知道萧漠愿意相信他,因为他懂得军中情谊,自然也从他父亲口中知道一些他们的过往。他们虽表面无深交,却是外人不知道的生死弟兄。在一统北方的一场战役中,萧崇曾经对他有几次救命之恩,但是,他虽誓死相报,却从未以朋友的身份相处。

      但是,在无言的背后,是相互之间的坚定信任。

      他从衣襟深处,取出了一个细长的布包,打开布包,是一支很旧的笔。

      这支笔一看就是用了很长时间,竹杆都已陈旧,笔毛有很多磨损,洗净墨迹之后,狼毫干燥凌乱。

      这支丝毫也不名贵的,很普通的笔,却让萧漠眼前一亮。

      原来,父亲还是有所安排的。

      这支笔,正是萧崇书房里,平时放在书案之上,用得最多的那支。这上面一无标记,不是家人,根本不会认出这是他的笔。

      想起父亲坐在书案后面写字的样子,萧漠感觉眼眶在发胀。

      “这一次你们出征崆山,走得比较急,不过那几日我正好在京,你父亲走前,曾经只身来找过我,将这支笔交给了我。”

      马恒低头拭泪,“他说这一次出征,他预感到凶多吉少,也许谭承要对他下手。他告诉我,最差的情况,他也一定会保全你,若是你返回京师,请我照应于你。也许到了这样的时候,你任何人都不敢完全信任,所以将这常用之物交给我,以为信物。”

      萧漠道:“马叔与我父亲的关系,我知道。我相信你,请你也相信我。”

      马恒道:“我答应过萧将军,要保证你的平安。所以,你要跟我走,我拼死也要保护你出去,从今以后,你永远也不要再返回喻京。”

      萧漠摇头。

      他忽然靠近过去,俯身在铁栅上,对马恒低声说了许久。

      马恒俯耳默默听着,待他说完,惊愕道:“这么多天,他们对你拷问的内容,你全部记得?”

      萧漠直起身,微微一笑,“事情多而杂,不过马叔需要做的事情很简单。”

      马恒深深锁眉,“不错,即使伪造得再真实,假的终归是假的,只要一点戳破,就会破绽百出。可是,给萧家定罪是国君的意思,就算是洗清了冤屈,国君也不会承认的。另外,这丝毫不会影响谭承的地位,他们也不会放过你。”

      萧漠道:“我别的不求,只求在喻国人的眼中,我父亲不再是谋逆之人。”

      马恒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好似是下了什么决心。

      “好,你等着,就按你的计划办。不过,你虽不惧死,他们想杀你,也没有那么容易!”

      他扫了一眼萧漠身上的血迹和旁边染血的破衣服,从腰间拿出一小瓶伤药递给他,然后机警地扫视四周,起身离去。离开时,小心翼翼锁好了重重牢门。

      翌日,没有去过堂,也许上面也知道萧漠伤势过重,害怕他丧命。甚至,狱卒还带了一名狱医来看了他一次,留下了些药物。

      萧漠安静躺在草堆里,心中默默计量着时间,按照一般程序,若无意外,最多三日之后,他伤势好转,他们就会让他再次过堂,用更残酷的刑罚逼他招供。

      三日过去了,并无动静。

      萧漠再次被那牛筋绑起来,看着一言不发来送药送饭的狱卒,一丝冷笑划过唇边。

      开始了。

      谭承指控萧崇造反的所有证据,虽然看上去都是大逆不道,每一条都落在萧崇身上,但是细究之下,的确有一个非常致命的破绽。

      所有的协同者,萧崇的心腹,已全部死在崆山,死无对证。

      当初行刺太子的嫌疑,从萧府搜出的王冠龙袍,以及许多军中的举报,说萧崇在崆山一直有调集军队杀回喻京夺权的计划。这些事件都没有直接证据,可以是真,也可以是栽赃陷害。但是有几封秘密书信,是整个谋反事件的关键。

      当时萧崇已经解除了对天下兵马的兵权,兵符剑印并不在他手中。那几封书信正是从崆山发到京城附近多地军队首领,相约起兵造反的。

      但是,书信虽关键,却是可以伪造的。萧崇虽然在军中威信颇高,没有兵符,没有哪支军队会听候他的调遣。

      除非,有少将军萧漠的参与。

      萧漠作为萧崇的独生子,萧崇谋反,萧漠是不可能不参与的。谭承也一定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把对萧漠的逼供看成了重中之重。

      将这个环节落实,萧崇就将被钉在谋反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在多日的刑讯逼供中,萧漠认真记住了不少案件中关键人物的姓名,发现了有利的证据,就是那些声称看到萧漠暗中潜回喻京送信的武将,有几个他从来没有见过。他虽参与过几次对敌大战,但是在京城,他却甚少出门,更何况去过京城周边。那几个人,非常大的可能,根本就不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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