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咳》牛伊万

85、《纽约咳》第83章 春节团拜

　　“阳春白雪、姹紫嫣红、春回大地，” 为主题的灯光秀，点亮帝国大厦。大年初一走在森林小丘街道上，不停的有人向牛伊万说：“Happy new year ！” 不论是熟人还是路人，脸上都洋溢着中国春节才有的喜庆。

　　打招呼说新年好的白人们，似乎比华人更加高兴。大概因为中国春节是纽约市的法定假日，各单位学校可以带薪放假。在这件事上其他族裔沾了中国人的光，所以见到华人就格外亲切一次。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下次犹太人、□□、意大利或者爱尔兰人过节放假的时候，逮住机会，也送上问好祝福摆出亲切的姿态。就这样假期越来越多。隔三差五、冷不丁，在毫无防备之下就来一个没听说过的公休。这大概只有纽约才可以做得到，上班族们总是能获得意外的惊喜，享受多元化恩惠的带薪假期。

　　参加完法拉盛的花车巡游，又去了唐人街看舞龙舞狮表演。锣鼓喧天遮不住唐人街的破败。在林则徐的塑像下，踩破了几坨残雪，感慨一番。就领着妻子孩子走进一家广东人开的粤菜饭店。吃到了正宗的烧鹅烤金猪，又感慨了一番，这烧鹅还是唐人街的香。

　　超长的春节终于快过完了。牛伊万摸着自己的脸，感觉到很明显的大了一圈。妻子连忙进入春节后的绝食期。她狠狠的说， “在纽约胖就是罪恶，是该下地狱的事情。”

　　其实妻子已经挺瘦了，只是小肚子有些大。她经常抱怨因为生了两个孩子，使自己失去了平坦的小腹。晚饭只吃半碗蔬菜，睡前还要在瑜伽垫上与自己较劲。平时如果能有2个小时的Break（休息），就会去有些名气的健身房，虔诚的消耗一些卡路里。偶得半日闲。必定到拳击俱乐部，挥汗如雨的殴打沙袋。

　　妻子趴在地上拼命地以相反角度折自己的腰，美其名曰“猫狗伸展式”。幸亏有小肚子托着。牛伊万才不必过分的担心，随时可能听到嘎嘣一声，折断这并不十分纤细的小蛮腰。

　　在半碗蔬菜、拳击运动和熬夜写代码的共同作用下。妻子终于恢复到了结婚前的体重，她自己似乎还是不满意。洗完澡对着镜子翻来覆去的看，自言自语道：“真是该瘦的地方不瘦，不该瘦的地方却瘦下去了。”

　　牛伊万乜了眼，脱口而出。“像骆驼一样。”

　　“骆驼？” 妻子惊诧的反问。

　　“对，就如同原产蒙古中亚的双峰驼。吃饱喝足两个驼峰就挺起来。在沙漠里饿了没吃没喝，驼峰首先就萎缩了。” 牛伊万双手抚在“驼峰”之上，认真的解释了其中的科学原理。

　　妻子一把打开牛伊万的手说：“对了，下周末单位组织的中国春节团拜会，我给你报名了。”

　　“神马！你们单位搞中国团拜会。” 牛伊万有些吃惊。“能找到中国人参加吗？”

　　此时即将毕业的妻子去了纽约某事业机关实习。没想到全世界的机关单位都是相似的，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逢年过节正是各单位之间沟通感情的绝好时机。这样的活动必须要好好的准备，认真的参与。

　　“是呀，单位活动必须多参加。你到时候敬领导几杯酒。” 妻子提醒牛伊万要主动些，又补充道：“每人60美元，我今天直接交了。”

　　“去参加单位的活动，还要自己掏钱？”

　　“当然了！美国政府没钱，搞不好就关门了。”

　　“也好，第一次遇到被请客要自己掏钱。去开开眼界。” 牛伊万满口答应，想起曾经多次听说过在美国被邀请吃饭而AA制的传说。

　　按照邀请函上的时间。牛伊万携妻子，准时到达了在曼哈顿下城的宴会地点。妻子争辩道： “不对，是我携你。”

　　“行，你携我。一会儿我找个犄角旮旯圪蹴着。”

　　“带你来是有任务的，给大家敬酒拜年。”

　　“这绝对没问题，放心吧。要把你们领导和同事都放倒吗？”

　　“我就担心你这样子。你还是收一些吧，多招人喜欢点儿。”

　　“放心吧，我办事儿你放心。” 俩人顺着滚梯就到了宴会大厅门口。

　　见过大世面的牛伊万，还是被震撼到了。10人+的大餐桌，摆满了两眼看不到边的巨型宴会大厅。场内放着劲爆的音乐，来参加团拜会的人们鱼贯进场。

　　按照座位地图，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桌子。挨着一对印度裔丈夫与白人妻子坐了下来。刚一坐定旁边的印度哥们儿，就递上自己的名片，热情的打破了陌生人之间的拘谨。原来他也是陪着老婆来参加宴会。寒暄过后他马上就开始介绍自己从事的工作。听印度哥们侃侃而谈，牛伊万仔细的又看了下他的名片。原来他是卖保险的，果然健谈。

　　一位拿着铂金包的白人大姐，坐到了牛伊万的对面。她扑朔着蓝眼睛插入了牛伊万和印度哥们儿的对话。聊了半天才搞明白，她擅长练瑜伽和心理辅导，帮助同事们缓解紧张的情绪。职位大概如同工会里的文体干事。在这个数万人的事业单位里，她属于非常重要的存在。

　　参加宴会的人们基本都到齐了。服务员把恭喜发财的红包送到了每张桌上。刀叉与筷子齐备，就等着上菜开吃。突然一阵劲爆的音乐让人们伸长了脖子。往主席台方向望去。几位乐手操着手中的家伙，摇头晃脑的卖力演奏。重金属味儿迸发四溢。坐在餐桌上的人们无法保持淡定。受到遥控般，随着音乐扭动身体。

　　同桌的黑人小姑娘，如同触了电门，带着节奏晃动。突然间人群接到指令一般开始向主席台前小广场移动。不论是穿着隆重礼服，还是随意休闲装打扮，一律随性而至、毫无想法、漫无目的蹦跳。音乐变得震耳欲聋。这些在办公室里正襟危坐的职员们，甩开了膀、疯狂的扭动着自己的身体。

　　音乐戛然而止，主持人介绍该领导讲话了。跳舞的人们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或者去排队上洗手间。牛伊万在洗手间，匆匆的解决完问题。出来一看领导讲话已经结束了。

　　看到开始上菜，连忙奔回座位上。牛伊万问妻子：“刚才领导讲话说啥了，我没看清哪位是领导就讲完了。这也太快了吧。”

　　“我也没听清，好像是拜年之类的话。” 妻子回答道。

　　牛伊万又说：“还需要我去给领导敬酒吗，我没看清哪位是领导？”

　　“这就是我们部门的领导。” 妻子随即介绍一位穿着正装的黑人大姐。牛伊万连忙握手问好。说了一大堆提前准备好的套话。没有刹住车。犹如很多年前自己还在体制内的说话方式，不自觉的就冒了出来。说了妻子水平有限，能力不足，经验不够丰富。肯定在工作中有不少疏漏，请领导不吝批评指正。

　　领导听完一愣，开始纠正牛伊万的说法。大大赞扬了妻子表现优秀，工作积极，特别善于做表。在领导眼里，妻子几乎全是优点，而没有什么可以被提出来的缺点。这样的口头表扬，让妻子瞬间就感觉到了领导的厚爱和组织的温暖。心里如同喝了美国产的无公害原生蜂蜜一样的甜。

　　牛伊万原本深谙美国人说话办事儿方式。平时也总是以美国人民之道，对付美国人民之身的高手。无奈今天遇到了领导，还是管着妻子的直接领导。已经被封存在心底的东西，突然间就跳了出来。

　　对于不少老华人见到白人后自动矮一截的态度，牛伊万向来是着横眉冷对，还包含痛心疾首的不懈。觉得这是没有骨气的不自信。就想当然的痛斥，这丢人现眼的样子。

　　将心比心的转念一想，自己竟然也好不到哪里去。面对领导时，不论肤色、国籍与性别的差异。握手谈话中，自己马上就会心跳加速、脸温上升、声音颤抖、小腿肚子转筋。如果遇到这样现管领导，牛伊万瞬间就会渺小到灰尘里去。大概就如同阿Q，每每不由自主地腿一软，膝关节自然而然的宽松，就顺势跪下去了。

　　连忙找酒敬领导。可惜宴会上并不提供酒。牛伊万发现，有人直接给服务生酒钱和小费。可以不用穿过一桌桌间的缝隙移动到门口吧台，再排进看不到尾的队伍里买酒。

　　邻座的印度哥们儿也看出来了其中的门道儿。掏出信用卡向服务生晃了晃要买酒，说道：“来一打啤酒”。

　　这绝对不可以被抢了风头。牛伊万给服务生手里拍了一摞现金说，“尽管送上啤酒，不要停下来。” 华人服务生会心一笑，向牛伊万介绍可以提供的啤酒种类。牛伊万只是说：“你看着办。不要停，看喝完了就上。”

　　“明白，稍等就来。” 服务生一路小跑，把一打一打冰镇啤酒，径直送到牛伊万所在的桌上。大家举杯共饮，气氛就活跃了起来。牛伊万尝试飙了几句俏皮话，没想到大家笑点都不高，引得桌上哄堂大笑。谈笑间领导显得面目可亲起来，不停地与大家合影留念。

　　宴会接近尾声、音乐响起，人们再次有了跳舞的冲动。主席台前的小广场已经变成了拥挤的舞池。如沙丁鱼罐头一般塞满了人。吃饱喝足放得开。数百人肩膀挨着肩膀、腰身贴在一起，肆意扭动。

　　不得不承认。舞池里的黑人群众们，跳的节奏感极强，而又收放自如。白人群众们，手拿酒杯，醉醺醺的东倒西歪。见到两位华人女士，凭紧绷在身体上旗袍，就成为了焦点。

　　环顾四周，华人面孔极其罕见。估计能够看懂烫金红包上汉字和背景条幅上金猪迎春的人应该更少。但这都不重要。管他是春节还是圣诞节。有吃喝玩乐的机会就好。

　　一对白人夫妇穿着画了猪头的短袖体恤，在牛伊万身旁跳舞。他们跳的很卖力，也很投入。沉浸其中，汗流浃背。似乎是在健身房里撸铁练举重。挥舞的手臂几次拍到牛伊万。击掌问好之后，男人指着自己衣服上的汉字问：“这是猪的意思吗？”

　　牛伊万回答道：“对，金猪年，要发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