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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裂痕 ...

  •   第二十四章

      李仲羡没有想到赵王妃会亲自来拜访他,上次议会之后,朝中舆论与日俱增,大多是些对承王的负面揣测。

      他本以为另一阵营的大臣是想以沉默对抗,息事宁人,没想到这么快,赵将军就有所行动了。

      她来的时候,正是用晚膳的时辰,李仲羡执筷到一半,有仆人送了信物进来。

      朱红色佩玉上刻着展翅蝴蝶,栩栩如生,如今三年过去,任是保存完好,无半分旧痕,李仲羡搁下手中佩玉,叫下人请她进来。

      不出一会,有人迈步跨进门槛,远远停住脚步,从上至下的打量这屋里摆设,还是一如三年前毫无变化。

      她摘下遮头的兜帽,娇容微红,略显几分病态,可一双美目倒是没半点示弱,怒瞪而来,话中带刺道:“右相大人蜚短流长,混淆风向,用舆人之论颠倒黑白,此举乃小人也。”

      李仲羡眼皮不抬,笑道:“赵王妃有何依据指证是下官所为?”

      赵安南气急跺脚,咬牙道:“如今你还要跟我狡辩?我夫君向来不掺和朝政之事,你为何针对于他?难道是想置他于死地不成?”

      话毕,她痛极犯晕,抬手扶着额头半阖上眼。

      今早上她从友人嘴里探到些口风,火急火燎的跑回家中向父亲问了个明白,才得知这一切都是右相所为。

      这本是她心心念念的人...为何会突然针对承王,他难道没想过,承王若是出了什么事,她赵家也难逃牵连。

      思及此,气痛连心的赵安南早已顾不得身上的温病,独身一人直奔他右相府邸,也不怕落人口舌。

      她向来冲动,就是要问个清楚,这李仲羡是想彻底抛下往年情分,跟她赵安南彻底反目不成?

      李仲羡吃下一口甜饼,可舌尖都泛起了酸意,他不置一词,抽出帕子擦去嘴角残渣。

      看他不语,赵安南沉不住气的跨出一步。

      痴恋五年,没有人比她更懂李仲羡的脸色,他每每撞见别人控诉,都是如此冷静沉定,只做自己手头上的事,把那些人都挥之脑后不去理睬。

      若换作以前,他这副置身事外的作态最是叫她欣赏,可如今,她却是气极了他的不语。

      “你真是要跟我为敌?”赵安南揪紧下摆,瞪圆的眸子似要将他盯出个洞来。

      李仲羡沉下脸,看她此时脸上的病红加重,口气弱了几分:“您脸色不好,先回去歇息。”

      赵安南嗤鼻一声:“不必右相大人挂心。”

      话未落,她肩上披着的袍子一落,方才昂首傲态的女人此时犹如摇曳的落叶,娇弱无力的扒住身侧屏风。

      李仲羡眉心一皱,欲起身,却又压住了这股冲动。“来人。”

      候在外头的仆人闻声而来,听着吩咐把赵安南扶到床边坐下。

      许是方才气急昏了头,加重了温病,赵安南没能顶住病痛,虽不情愿,但还是卧在他的主床上,仆人给她盖了被。

      “既然身体不适,就好好在家歇养。”这话里有几分责怪之意,可他面上任是风淡云轻,仿若毫不在意她卧在自己的床榻上。

      “睡一会,我让仆人送你回去。”

      赵安南嗯了一声,目送李仲羡回到桌前,隔着碍眼的屏风,她嗅着枕上清淡的麝香,心道自己不能多想。

      可还是抵不过心中悸动,像五年前那般初见时一样,她还是被他给骗了。

      似是回忆起往事,李仲羡听到屏风那头的轻笑,而后则是阵阵隐忍的哽咽。

      直等静了,他才从屏风后迈步而出,动静之小生不出半点清风,直等立在床边,他半垂下眼,看她已睡,才敢出手拂去她满面泪痕,轻柔且无声。

      一觉歇到了子时,昏痛的脑袋稍稍缓和,赵安南睁眼后四周已是没了右相的身影,唯有一仆人在旁直身候着,看她一醒,便恭敬扶她起身。

      “主子吩咐奴才送赵王妃回府。”

      言简意赅,无非就是逐她离开,赵安南弯身迅速穿上鞋靴,复又把他的被褥展平归回原处,试图将自己留下的痕迹磨平了,直等一手摸到枕下,她摸出一块手感极熟的佩饰。

      赤红圆佩刻着云纹,正是她当年苦心挑选来赠他的信物,未曾想,他竟还留着。

      原是藏恨的心在此时稍稍动摇,赵安南把佩饰塞回枕下,顺走自己的红佩,而后随仆人离开此屋。

      等她身影一消,候在书房中的李仲羡踏步而出,而他身旁站着的秦询面露难色,问道:“主子,您莫非要收手?”

      不然为何要把那信物放在这么显眼的位置。

      李仲羡转头看他,眼中带笑,却又不进眼底。

      他说:“绝无可能。”

      即便是再忘不掉那女人,也不会因她而放弃大业,这是他李仲羡绝不更换的立场。

      致死,都该是为了权力而死。

      而不是女人。

      秦询看主子说这话时的冷漠无情,不禁对离去的女人心生怜悯。

      成大事者多是薄情人啊。

      隔日早朝,清徐帝震怒,当众撕去赵将军呈上的折子,想必是后宫已有人吹了耳旁风,眼下皇上摇摆不定,更是觉着忠言逆耳,赵将军一贯婉转迂回的说辞显然不受用,又冲撞了龙威,自是在朝上丢尽了脸面。

      至于是谁把持后宫,引导风向,那便是无人得知了。

      才过一日,昨早上在衙门发生的事就在这弹丸之地传遍了。

      茶馆里的说书人手持纸扇,敲在桌案上噔噔的响,一时众人侧目,他才清了嗓子道:“昨日辰时,咱里祥镇上来了两个了不得的人物......”

      口水沫子满嘴飞,说书人说到劲头还喝上口茶水,硬是把付德昌说的要多丑有多丑,把承王爷说的要多俊有多俊,十足的拍须溜马。

      可茶客听得欢喜,他便把故事编的有多厉害,就多厉害。

      “说到这东巷子口里,住着一户人家,姓江,而这江家二女,正是这事的因....”

      话未落,坐至尽头的一人被茶水呛了喉咙,咳嗽了几声。

      “娘娘,慢些喝。”翠玉递了帕子,江芙月接来擦拭滴在衣襟上的茶渍,脸上是遮不住的红晕。

      没想到,才不出一日,镇民都认住了她的名字。

      此时说书人说道她嫁给承王爷,是连承王如何看上她,她又是如何嫁去的,都编全了。

      以前做听书人,讲的不是自己的故事,就觉得逼真入耳,如今讲的都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江芙月反而觉着话不对味,有些假了。

      “翠玉,我们走吧。”她搁下茶杯,而后披上袄子从空道上出了门去。

      才走出门,就直直迎上不远处阔步而行的商诀,他又换了新衣裳,一身赤红衬的肤如凝脂般透亮白皙,在人群中十分显目。

      昨晚上他未归来,忙于处理事宜,听楚垣说,承王亲自断了付斌的左手,亦是手下留了情,没把他手筋也给挑断。

      回神时,商诀已是到她跟前站定,才要开口,却是被咳嗽断了话音。

      咳嗽声未落,一只温热的小手摸上他的额头,问:“是病了?”

      商诀抬手敷在她手背上,瞬时握了握,道:“本王没病。”

      话毕,旁边候着的二人对看一眼,楚垣挑眉示意——主子又开始逞强了。翠玉忍着笑点头回应——可不是吗。

      而这头江芙月任他握着手,两人并肩朝街上行步,沿途引来不少艳羡的注视。

      她没瞧见钟文跟柳执,于是问他:“他们呢?”

      只感觉握手的力道微微一收紧,商诀严声道:“归队领罚。”

      说完,他有些吃味的朝她一瞪,心道一夜过去,她怎么关心起其他人了。

      里祥镇不过是弹丸之地,可道路蜿蜒不易走,好在有江芙月带路,四人拐了几个弯道,竟是到了一条排满摊铺的宽巷子上,什么卖茶、卖饼卖包子的,还有卖首饰、卖文书、卖手艺的,都堆聚到两边排成队。

      这块人也多,车也多,好生拥挤,商诀偏就讨厌这些聒噪的叫卖声,他才要停步,手臂就被人晃了晃。

      江芙月笑着眉眼弯弯,说:“我们去逛逛吧?”

      她是好久没有逛过闹市了,以前买文书的时候常常会来,之后江母给她定了亲,就不许她往外跑了。

      大抵是不想扰了她的兴致,商诀点点头,把什么不耐跟厌烦都抛之脑后,敞开了心思陪她逛。

      到了书摊前,她蹲下在一堆书里翻找,翻来翻去也没找到什么有趣的,此时老板也蹲下身,挑了本有些陈旧的书册给她,说:“这书只此一本,写的是前朝重旭帝厉旬的生平。”

      翻动这卷边的书籍,江芙月皱了皱眉。

      重旭帝...

      厉旬。

      这熟悉入耳的名号令她心怵。

      一时想起上辈子,卧在慈宁宫的慈母老人总爱喊那皇上为厉旬。

      看来真的是他。

      商诀蹲下身,取过她手里捧着的书籍翻阅,幽幽道:“这书上的内容,多数是瞎编的。”

      老板笑:“论这世上,有几人亲眼见过那重旭帝?你怎知这书上所写就是假的?”

      毕竟这重朝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垮了,连史书都极少记载,被叛军焚烧了大半,陵墓更不知是安在何处。

      “确实是假的。”说完话,他把书卷放回到书堆上,也不解释。

      几人走出这条挤人的巷子,江芙月不知为何就叹了一口气。

      “还在想那本书?”商诀放慢了脚步,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抬眸望向渐渐灰白的天色。

      他说:“真正的史卷,本王早在十四岁的时候就看过,重旭帝做事果决,看似昏庸实则是救国,可乡间所传的,都是他弑父篡位的旧事。”

      话音未落,江芙月缩在他拳中的手一抖。

      厉旬哪里只有弑父篡位这一件事,他行事之残忍,她可是亲眼见过的。

      似是看出她的小脸愈发惨白,商诀握紧了她的拳头。

      “本王绝不会做那样的人。”

      江芙月抬眼看他,眉心突突的跳。

      但愿是如此吧。

      行至客栈后,已是过了申时一刻。

      沿途经过西街第二条巷子的时候,商诀特地叫楚垣去买娘娘心心念念的桂花糕。

      直等回来了,看她杏眸一亮,捧着油纸包细闻不松手。

      翠玉看得出她很高兴,于是就笑:“娘娘前天晚上还吵着要吃呢。”

      江芙月朝她嘻嘻一笑,开心的倒像个吃到糖的奶娃娃。

      谁知临近客栈门前,有人被店小二推着出了门,嘴上还直说:“我都说了,承王殿下不住我们这。”

      他本就收了银两办事,得把王爷们藏的好好的,谁知这大娘端着食盒就要闯,口口声声说承王就是住这的。

      只能是赶了。

      江芙月瞧见被赶出门的驼背身影,当即脸色一沉,停步不走了。

      而被赶出的女人正想破口大骂,一回身看到这方站着的江芙月,倏然间就变了个脸色。

      她脚底生风的凑上前,高高举起手里的瓷盒,柔声道:“月儿啊,娘来给你送吃的。”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提前祝大家端午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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