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羡仙》双酒

76、惊骇

　　那声音酥酥麻麻地窜进琳琅的耳朵里，直抵心口，莫名让她觉得痒得厉害。

　　琳琅咬了咬嘴唇，只觉自己耳朵烫得惊人，松开了攥着迟亦竹衣襟的手，若无其事地拨了拨耳边的发丝，轻咳一声，淡淡道：“知道不敢了就好，继续走吧。”

　　迟亦竹见她神色冷淡，语气不明，以为是她说话太轻浮惹恼了琳琅，心里一紧，笑意也淡了下来，闷闷地嗯了一声，牵着琳琅继续往里走。

　　她情绪控制不住地有些低落，便再没了说话的心情，只闷头往前走，注意力都放在了警惕危险上，强迫自己不去想关于琳琅的事。

　　而琳琅正忙着遮好自己通红的耳朵，满心都是迟亦竹方才那一声轻轻浅浅的“琳琅姑娘”，每回想一次耳朵又更烫一点，于是这温度便始终没办法降下去，便也一时忽略了迟亦竹突然的安静。

　　两人各怀心事，一直沉默地前进着，直到迟亦竹忽然啪叽一声踩到了什么东西上，才停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声响唤回了琳琅的注意力，她顿时警觉起来，不自觉握紧了迟亦竹的手，沉声道：“什么东西？”

　　迟亦竹往地上一扫，平静道：“是粘液，应该是植物独有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琳琅，示意她松开手，便径自蹲了下去，从储物袋中摸出一把小匕首，挑了一点地上的粘液起来，放到鼻前嗅了嗅，立时闻到了一股难闻的腐臭味。

　　“迟亦竹？”琳琅把手搭在迟亦竹肩膀上，感觉到她站了起来，连忙道，“有什么发现吗？”

　　迟亦竹将匕首上沾了粘液的那一端小心凑到琳琅眼前，低声道：“你闻闻看。”

　　琳琅一闻，立刻皱起了眉，将头扭开，嫌弃道：“怎么一股腐尸味？你不是说这是植物的粘液吗？”

　　“所以这才奇怪，”迟亦竹将匕首擦干净收好，面色凝重，“杀人的植物虽多，但食人的却极少，粘液中带有腐尸味的一般都是极其凶恶的食人植物，然而食人植物的腐尸味都是外露的，我们应当很远就能闻见，而这粘液中虽有腐尸味，但气味都藏于粘液内，不凑近了闻是绝对闻不到的。”

　　琳琅蹙眉道：“食人植物腐尸味大是因为它们都用裸露在外的器官吸收尸体养分，粘液乃是植物内部分泌植物，若要做到腐尸味与粘液浑然一体……”

　　“那便只能扎根于尸体之上，从根系处开始吸收，”迟亦竹接上琳琅的话，语气十分沉重，“而且这粘液中的腐尸味可不淡，反倒刺鼻至极，要产生这样的气味，说明这株植物一定生长在成千上万的尸体上，而且还在不断往里面添加新的尸体，这样才能让它继续生长下去。”

　　琳琅脊背发凉：“所以我们一路走来，除了植物什么都没看见，可能那些动物就是被这植物全抓去当养分了？”

　　迟亦竹轻叹一声：“很有可能。”

　　琳琅秀眉紧锁，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可是，这究竟是什么植物？我从听说过生长于死人尸体上的植物，这有违天和吧？”

　　天道自有其规律与循环，植物可以杀人可以食人，但自尸体中孕育而生却是绝不可能的。

　　迟亦竹也一头雾水：“我也不知道，也许只有等我们亲眼见到它才能得到答案了。”

　　这巢穴越发诡异，长时间待下去并不是好事，迟亦竹与琳琅又交谈了几句，提高警惕，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有一事我其实觉得很奇怪，”琳琅边走边想，心中始终有个疑惑，“筑巢是凶兽的习性，为什么植物也筑巢？而且它已有扎根的万人尸坑，不必囤积食物，又为什么要筑巢？凶兽尚且将巢穴当做一个暂歇之地，但这株植物又进不了巢穴，为什么要筑它？”

　　迟亦竹心里也在奇怪这些事，但又的确找不到解释，只能怅然道：“我总觉得这株植物已经有了一定的神志，它的行动不是我们一时能够猜出来的。”

　　问仙古玉木有神志是因为它乃仙物，凡界中的植物从没有开神志的先例，而九眼宝洞中的这一株却着实诡异，已经不能用植物来看待它了。

　　“究竟是个什么怪物，只有找到它才知道了。”

　　迟亦竹和琳琅越往里走，那粘液便越来越多，这巢穴中的通道极长，迟亦竹感觉自己已经走了小半日了，却根本看不到尽头，这里面又黑又压抑，若是让寻常的年轻修士进来，只怕走不到一半便已崩溃发疯了。

　　即便是迟亦竹和琳琅，也开始觉得疲惫，神魂上的压制对她们影响很大，偏生眼下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

　　她们因为神经紧绷便一路无话，迟亦竹能够看见路，尚且心安，但琳琅却是半分都看不见，一种陌生的无助感悄悄在她心底生长起来，她一向好强，自然不愿意露怯，又不愿继续待在这样死寂的环境里，咬了咬牙，开口道：“迟亦竹，你说无常和傅倚云她们怎么样了？”

　　迟亦竹闻言，也想起差点被她忘掉的无常二人来：“应当会无事吧，傅倚云引梦术雏形初成，虽然与前世比起仍然稚嫩，但威力也不可小觑，而无常……我前世从未见过她，今生她出现在东荒我也很意外，霓霞书院的占卜术与玄妙谷并称中洲双绝，她实力不俗，又有占卜术在身，即便遇到危险也应该会有预感，想来避开并无难处，傅倚云与她待在一起，应该不会出事……“

　　她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去看琳琅的表情，见她放松了许多，眉眼间不似方才阴郁，才暗自放了心。

　　不止琳琅对迟亦竹的情绪敏感，迟亦竹对琳琅的情绪也十分敏感，琳琅开口时有一丝不安，迟亦竹便知她心中不宁，明白琳琅骄傲，不愿意向人示弱，直言安慰并不会有效果，便故意说了许多话，试图安抚她的无助。

　　眼见琳琅精神重振，迟亦竹也松了一口气，寻了些话头继续与她聊下去。

　　话匣子渐渐打开，两人一时相谈甚欢，正说到前世琳琅看的那些奇怪话本子，便听到轰隆一声，整个巢穴都猛然震动了一下。

　　琳琅猝不及防之下身形一晃，险些没站稳，好在迟亦竹眼疾手快，一把揽住琳琅的腰，将她扶好，连忙贴着墙壁站定。

　　轰隆声并没停下，一声比一声响，震动也一次比一次剧烈，原本光滑的石壁裂了开来，开始簌簌抖落碎石，迟亦竹心道不好，当机立断道：“往前跑！这里快塌了！”

　　两人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巢穴摇晃得厉害，巨大的轰隆声又震得人头脑发晕，琳琅只觉得头晕目眩，一时间连看准方向都困难。

　　整个巢穴仿佛是个小孩玩的皮球，被什么东西拍来拍去，其间四通八达的通道在外力的攻击下纷纷开始坍塌，迟亦竹一边跑一边回头一望，只见地上有条裂缝尾随她们而来，速度极快，眼见着就要追到她们脚下了。

　　迟亦竹瞳孔骤紧，琳琅看不见路，实在跑不快，她牵着琳琅的那只手一用力，直接将琳琅拉到面前来，打横将她抱起，沉声说了一句“抱紧”，便猛地提气，飞速跑了起来。

　　琳琅很轻，迟亦竹抱着并不费力，更何况她的身体已经得到了淬炼，眼下抱着琳琅跑竟比方才跑得还快些。

　　琳琅被这么忽然一抱脑子里还有些发懵，下意识抱紧了迟亦竹，张了张嘴，许久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迟亦竹现在满脑子都是身后有条裂缝的事，心里正想着要怎么找到出口逃出去，她顺着通道转了个弯，便见到远处忽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光点，赫然便是出口。

　　迟亦竹心中一喜，又加快了速度，一路奔至出口，却没想到在距离洞口十米远处，忽地又传来一声巨响，那声音离得极近，直接在迟亦竹和琳琅耳边炸开，直将两人炸得胸口一闷，耳边嗡嗡一片。

　　声音的来源显然就在洞口外，危险一触即发，只要出去就有可能送命，迟亦竹知道现下她和琳琅的状况并不好，灵力大多无法调动，也许一出山洞就会没命，可身后又有裂缝在追，若从裂缝中掉下去也是必死无疑。

　　选择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迟亦竹神色一狠，咬了咬牙，抱着琳琅纵身外往一跳。

　　洞口被一层不知是什么的薄膜裹住，迟亦竹直接撞破薄膜，一股腥风扑面而来，呛得她与琳琅呼吸一窒，只是眼下却没心思再注意那么多，迟亦竹单手抱住琳琅，另一只手紧紧抓着匕首，刚跳出洞口便回身狠狠往石壁上一扎，整个人在石壁上整整滑行了十多米才好险停下。

　　迟亦竹屏住的一口气在落势止住后才吐了出来，她刚想问问琳琅有没有事，却忽然感觉到琳琅抓着她肩膀的手一紧，颤抖着声音道：“迟亦竹……你快看……”

　　她语气极其不对劲，像是惊吓像是恐慌，仿佛见到了极可怕的事情，迟亦竹心里一沉，连忙扭头去看。

　　这一看，立时令她毛骨悚然。

　　她们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深坑，深坑中是数不清的白骨腐尸，残肢断骸与野兽残破的毛皮满满地堆积在一起，浸泡在鲜血与黄色脓水混合的液体中，接近腐尸的山壁被鲜血浸透，变成了恶心的暗红色，浓重的腥臭味与腐尸味在不断地冲击着迟亦竹和琳琅的嗅觉，而最骇目惊心的，是那株生长在巨型尸坑中的植物。

　　甚至那不能称作是一株植物了，它无比巨大，足有千丈高，往下看只有八根粗壮的树藤，埋在堆积的腐尸中不断蠕动着，往上看树枝也十分稀少，寥寥挂着几片流动着暗红色的树叶，而最可怕的还是它的树身上，长着一张鲜活的狰狞兽脸，那张脸鹳骨突出，眼球暴起，尖利的獠牙外露，独特的细长形状的舌头吊在外面，不停地往尸坑中穿刺着，舌面上都是腐尸肉与恶心的红黄液体，诡异至极。

　　迟亦竹深受震撼，久久不能回神，还是琳琅拍了拍她的脸，她才清醒过来，但眼底的惊骇依然没有退去。

　　“这是……阴阳五行槐？”迟亦竹难以置信，“可它树身上的那张脸，分明是食魂附骨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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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的，终于写到这个恶心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