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玉连环》冼池

25、等她

　　皇后的事情消停了没几日，朝堂上又因为熙宁公主的事情吵了起来，宫人看到她喝醉了在雪地中找皇城司，可她如今已不是公主，这样行径实在是不大合适，加之如今宋辽关系紧张，这样让公主四处露脸，若是惹怒了辽国可就麻烦了。
　　这下算是捅了马蜂窝，有人要赵祯给赵觅湘封号，也有人让赵祯将赵觅湘送出宫去，赵祯一个头两个大，每日长吁短叹、食不下咽。

　　曹丹姝心中担忧他，也担忧赵觅湘，她猜出赵祯不给赵觅湘封号是不希望她嫁一个无才之人，可若是给了封号，又违背了当初章献明肃皇后的意思。
　　朝中有人被刘娥罢黜过，因此一时间将赵觅湘骂的狗血喷头，吕夷简等人倒也为赵觅湘辩护，可又有人与吕夷简不睦，想要借机整治他，因此骂声一直不绝于耳。

　　赵觅湘却道：“官家和丹姝也不必为我费心，我出宫就是了，”

　　赵祯憋着火气，郁闷道：“这些大臣们欺负人就算了，你不能听信他们，否则他们更该无法无天了。”

　　赵觅湘摇摇头，道：“我知道官家对吕大人颇有微词，可他是嬢嬢提拔上来的人，官家不好直接将他赶走，既然如此，便借此事让吕大人还乡，也请官家看在吕大人在相位上呕心沥血多年，为吕大人留些脸面。”

　　她这话确实说中了赵祯的心思，他对吕夷简日渐不满，想要更换新相，如今大家对着吕夷简群起而攻之，正是他出手的好时机。
　　可是如此一来，就是赞同了那些将赵觅湘赶出宫中的人，要赵祯将自己的妹妹赶走，他自然也做不到。

　　“圆子，这事还有斡旋的机会……”

　　赵觅湘打断他的话头，道：“请官家准我入道修行，离开京城。”

　　赵祯一时语塞，许久之后才开口道：“我不能准。你是我的妹妹，爹爹和大嬢嬢在天之灵都看着，我怎么能让你去受这样的苦？”

　　“前朝公主已有入道修行的先例，我自愿不理尘俗，也不要公主封号，请官家允了我。”赵觅湘神色平静，道：“若是官家愿意下旨赐我一个道号，想必朝廷便会随之风平浪静，更是两全其美的方法。”

　　赵祯心中又急又气，口不择言道：“你心里是不是还想着他，所以才要出避京城。”
　　他虽未言明那人是谁，可三人却都是心知肚明的。

　　曹丹姝急忙拦下他，又看向赵觅湘，道：“觅湘，官家是太心急了……”说罢，她又让其他人退下，叮嘱缳儿不得让宫人随意传出今日的话。

　　赵觅湘却垂着眼，道：“官家没有说错，我确实割舍不下。”

　　赵祯说完那句话便有些后悔，他宁愿自己继续装作不知道，大可找机会给圆子找一个好人家，只要夫君敬她就好。
　　可如今捅破了窗户纸，覆水难收。

　　“我有时也想，若他不是内官，我便可光明正大的嫁给他，谁也不会阻拦我们。”赵觅湘抬眼看向赵祯，道：“可我之所以心中有他，正因为他是内官，可以与我相知相爱，而不是去与那些素昧平生的人偶生儿育女。六哥难道不是这样想的吗？”

　　赵祯说不出话来，只能静静的看着她。

　　她的指尖按在月白色衣裙绣着的连理枝上，道：“爱一个内官便可耻么，他和其余男子又有什么差别？若是这一生只是为了生儿育女，我又何必继续活在这世上。”

　　赵祯心中更加苦涩，道：“圆子，六哥不是这个意思……”

　　曹丹姝将手搭在他的手上，与他对视一眼，才道：“觅湘说得确实没错。倘若官家为她安排的路她自己不喜欢，就算官家再怎么怀揣好意，觅湘也只会更加痛苦。”

　　赵觅湘不愿再谈那人，只是接着道：“我知晓那些人怎样想的，嬢嬢褫夺我的封号，就是为了不让我嫁去辽国，因此为人诟病，既然如此，我愿意一生入道，不再嫁人，也算无可指摘。”

　　赵祯再找不出可以反驳她的话语。

　　景佑二年暮春，官家赐原熙宁公主道号灵虚玄照大师，准其离京、四处修行。

　　张妼晗一面收拾东西，一面嘀咕道：“官家和这些大臣们吵了这么久，最后还是要姐姐入道离京，真是的……”

　　“傻丫头，这不怨官家，是我要走。”赵觅湘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道：“不如将你留在宫中让太后照顾，不然你跟着我该吃苦了。”

　　“不要不要！”张妼晗急忙否认道：“我才不怕吃苦呢！只要能跟着姐姐，我什么都不怕！”

　　赵觅湘微微一笑，随后道：“我这辈子还没离开过京城去别的地方呢，去的最远的也不过是京郊的玉清观……这下能出宫去了，真好。”

　　张妼晗却又忽然笑了，美滋滋地开口道：“这下姐姐不再是公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们再没借口欺负姐姐了。”
　　只是她又不免惆怅，道：“我们以后还会回来吗？”

　　“或许还会回来，只是这里终究困不住我们了。”

　　出宫那日正是春花灿烂的时候，赵觅湘坐着马车行至内廷宫门处，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棵枯树上的绸带依旧在春风中飘摇着，似乎并未枯死。
　　赵觅湘不由驻足片刻，随后才对妼晗轻声道：“我们走吧，走吧。”

　　“茂则见过官家。”

　　赵祯神色疲惫，注视着躬身的茂则许久，终于让他起身，开口问道：“你愿意等吗？”

　　茂则低声道：“茂则不明官家的意思。”

　　“她心中还有你，终有一日会回来的，倘若那时你还愿意，便回到她身边吧。”赵祯缓缓开口道：“等她。”

　　小内官见茂则回来，神色与往常不同，道：“先生，怎么了？是官家召先生去训斥了吗？”

　　茂则不答，只是看向院中那棵枯树，道：“这树恐怕是不会新绿了。”

　　“是啊，不如先生让人重新重一棵吧。”

　　茂则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反对，只是道：“种一棵桃树吧。”

　　小内官有些犹豫，道：“这……桃树种下去什么时候才能长成啊？”

　　茂则呼出一口气，道：“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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