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上竹马去造反》奕大木

40、茶道所然

　　那日太师府一行几番打压，再加上森森丢出来那么一个惊天炮，总算是暂时打消了欧阳啸在宁州作威作福的念头，也不知最后这顾渠辰与他说了何话，竟让这一朝太师第二日便举府灰溜溜地回了京城，连这草菅人命的黑锅都没能让他升起半点折返的念头。

　　至此，陈枚出逃当日的那一街陈尸倒也算是误打误撞寻对了债主，由官府做主料理后事，总算是一举收了场。

　　而此次陈狐狸遭遇之事的来龙去脉虽然尚未摸清楚，但朱家众人也心知肚明不得贸然行事，眼下啃掉了欧阳啸这个硬骨头便也算得上明白一半了，只待陈枚洗清罪名，迎他回府是迟早的事。

　　如今府中最紧要的可是森森与彦旭成亲的事――

　　可怜朱简作为家中最好欺负的一个，假装不关心了好几天以后，终究在众老奸巨猾一层一层的威胁眼神中灰溜溜地应承下打头阵的任务。

　　那日彦旭与森森二人回府后便各自回了自个儿的院子，也并不说话，众人几番观察愣是没看懂他俩演得哪一出戏，只好打着王爷关心的旗号连番探问。彦旭本就是个万年不化不顾情面的冰坨子，连攻不下后铩羽而归的众人便把主意打到了少女心思的森森身上。

　　可怜森森耳根子软，又禁不住朱简这个一哭二闹三上吊地磨，果然小姑娘终于是承受不住众人的盘问，一五一十地将这出彦旭编写、游浩带上山的剧本细细叙来。

　　在前院用过晚饭，小朱简便拉着森森一路闲逛回了云阁，推门进屋后她一碰到床榻便像一摊软泥一般丝毫不愿动弹，小丫头一边闭着眼养神，嘴中一边念念有词，好不安逸。

　　“也不知咱们冲撞了哪方神仙，麻烦一个接一个的来，这段时日连一个好觉都没睡过，本就精神虚晃，这还被你跟三叔两个坏心眼的吓得差点失了魂！臭森森，你可知当时听闻你那句没头没脑的话，我差点就要吓晕过去了，幸好只是作戏，你们往后可别再这般突然吓唬人了，我还想长命百岁呢！”

　　一旁的森森也同她一般躺着，并不说话，眼神空落落地停在白色纱帐上，眼中像是团了雾，层层叠叠不甚清亮。她听朱简这一番打趣的话，俨然没了平日里与之一同说笑的兴致，眼中几丝迷茫倒更加明显。

　　朱简半晌没听见回应，偏过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这人不知何时便睡着了，双眼紧闭鼻息时深时浅，甚至还在她的注目下自得地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小丫头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便自行歇息了。

　　听得身后传来平稳的呼吸声，闭眼侧躺的森森却缓缓睁开了眼睛。她轻手轻脚地坐起身，带着些许担忧看着眉目间稚嫩已褪，隐隐生出些担当和疲累的朱简，轻轻开口。

　　“小简，若我说，我对于这婚事并不是逢场作戏，你会如何作想？”

　　只见朱简睡得正酣，扭了扭头寻了个更舒坦的姿势继续沉睡，并未听到她这番暗中吐露的言语。

　　许是庆幸又或是不幸，森森的话像是卷入夜色中的风，除却随风微动的白色纱帐，再无人回应她这如同哑巴吃黄连一般的苦楚心声。
　　她意料之中地轻叹一声，复而躺下身遁入无人知晓的梦境。

　　大事得成之后的一夜酣睡的确比任何补药都来的有效。

　　朱简昨夜睡得早，自觉今日晨起比往日也更早一些，心中本来得意得紧，可待她悠悠闲闲地洗漱好，穿过院子，一脚跨进前院西堂时，才发现除她之外，甚至连与她住在一处的森森都收拾妥当，与熙冉有说有笑地坐在屋中用早饭了。小丫头控制不住地抽了抽嘴角，失了兴致。

　　朱简自小在家中便是爹不管娘不顾的便宜孩子，好处是凭她晨起随心，坏处便是自家爹娘从不许家中任何人娇生惯养，若是晚起便只能捡众人剩下的饭菜，保不准还要饿肚子。

　　这些年因着有个雷打不动地早起的陈枚日日唤她，有时为赶上书塾早课的时辰还会提早为她准备独一份的早饭，朱简好歹未曾因晚起误过早饭。可这一旦陈狐狸不在家，她便被打回了原形，更何况，今时连给她留早饭的人也没有了。

　　小丫头看着自顾自吃饭说话神色如常、一如陈枚犹在时的众人，胸中没由来地一塞，像是一团棉花就那么卡在心间闷得心烦。她拖着有些无力的脚走向桌前坐下，盛了半碗颜□□人的南瓜小米粥，抬勺胡乱塞了几口便没了胃口，撇了瓷勺自个儿神游。

　　桌上众人都是心中明镜似的聪明人，哪能看不见小丫头的低落情绪，却都不约而同地装作没有看见，越发肆意地说笑。

　　朱简想事情想得出神，全然不受周围人嬉闹调笑的影响，自然也未曾看见顾诩言神色清浅，不时抬眼轻瞥两个座位之外的自己。

　　只见顾诩言垂眼喝完碗中最后一勺碧梗粥，便轻轻放下碗，取出锦帕拭了拭本就很干净的嘴角，瓷白的指尖随意又优雅地在锦帕上下飞动，很快叠好而后置于桌沿碗侧，他这才侧首好生瞧着小丫头近日有些瘦削的侧颜，眼神晃了晃。

　　他并未瞧太久便悄悄收回了视线，抿了抿唇后起身，似是散步一般信步行至小丫头身侧，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在她眼前的桌面敲了两下。

　　“瞧你也无甚用饭的心思，随我来吧！”

　　顾小叔一如既往的清冷声色今日如同炎炎烈日里落下的一场沾染了寒气的雨，屋中热闹的气氛迅速冷下来，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噤了声，望着小丫头。

　　不知神游到何处去了的朱简忽然感觉周身汗毛莫名立了起来，愕然回神，稀里糊涂地点点头，起身迈着小碎步子跟他出了门。

　　何处风香春渐深，半月回看，小院层层叠叠几经灿。

　　春深时节，朱家庭院中的花都开得极艳了，繁复艳丽的花朵重重地挂在枝头，争相做撞上行人肩膀的那一朵。

　　顾诩言向来不喜这些妖娆张扬的花朵，也不爱氤氲满庭的芬芳，自然不会心生留恋，只是他今日一反常态地没有等身后追得气喘吁吁的小丫头，兀自往前走着。他一路步履迈得飞快，可就算再快，他也丝毫不让一朵花沾上他的衣服，一身清冷直至进屋也未曾为春色所动。

　　可怜小朱简依旧是孩子心性却不得不压下心中好不容易升腾起的欢喜，嗅了一路，终究是在进东苑厢房前忍住了摘下那枝粉白山茶的冲动，慌慌张张地跟了进去。

　　她左脚的云头鞋方才跨过门槛，她便瞧见屋中早几步到的顾小叔此刻已淡然自若地盘坐在左手边的竹榻上，随意摆弄着身前小几上的茶具，榻下小炉子上烧着水的茶壶正“咕噜咕噜”作响，窗外投进几缕温温浅浅的晨光，正是煮早茶的好时机。

　　朱简站在门口，几近呆住，眼神穿过袅袅的水雾望向面目迷离的顾诩言。也不知是水雾浓了，还是晨曦亮了，她总觉着今日的顾小叔看上去格外的远，丝毫不似从前那般言笑晏晏，温柔亲近。

　　“简儿，过来煮茶。”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顾诩言顿了顿手看着她冷不丁地开口，然后调转开眼神什么都没有发觉似的继续摆弄他手中的梅枝白瓷碗。

　　“是。”朱简猛然惊醒使劲甩了甩脑袋，重新往竹榻上看去，顾小叔一如往常般一身浅色衣衫，眉目清冷，举止淡然，好像方才的那一瞬只是她的错觉。

　　“小叔叔今日怎么突然有兴趣唤我来煮茶了？自从三叔回到家中，小叔叔不是只与三叔饮茶吗？”小丫头麻利地接过对面男子手中的刷子，一边洗着茶具一边故意问道。

　　顾诩言抬眼看了她一眼，嘴角难得溢出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笑，也不接话，只是懒懒地提醒。“方才已沸过一道了，我加了盐，你可要快些。”

　　朱简撇头一瞧，果然壶中水的边缘已陆陆续续地涌起连珠似的小气泡，她不服气地用鼻子哼了一声，手上却乖乖地加快了速度，整理完后抬起一旁的水瓢，舀出一瓢水来。

　　壶中水少了些许，剩下的丝毫不受影响地接着冒泡，咕嘟咕嘟的甚是可爱，可此刻朱简却没有心思去看那些小泡泡。

　　只见她用竹夹在沸水中转圈搅动，使沸水出现漩涡，然后用则量了茶末从漩涡中心投下。过了一会儿，依旧座在炉子上的水大开，水沫飞溅翻滚不止，这时她便把刚才舀出的瓢水重新加进去止沸，直至茶汤煮好再酌茶至方才清洗好的茶碗中，一时茶香氤氲。
　　二人仿佛都深深地沉浸在烹茶技艺之中，直至茶汤煮好后都一同望着透明的深绿色茶汤一语不发。

　　朱简辛辛苦苦煮了一道，心满意足地捧着白瓷茶碗尝了一口，颇有些不拘小节地舔了舔嘴唇，不经意抬眼方才反应过来对面坐着的人是谁，触及对面依旧冷冷淡淡的眼神，她赶忙收了动作，乖巧地将手收回腿上敛神端坐。

　　顾诩言瞧见她的小动作，有些好笑地抖了抖眉毛，轻轻扬手抬茶杯于唇前毫厘处又蓦地停住，任由茶汤渐冷，失了香味。他垂下眼放下茶杯，抿了抿有些干的嘴唇。

　　园中有风从窗下用木棍支起一掌的空隙间吹进屋中，方才因烹茶而蕴起的一室温热一下子便被吹散了，随风而入的丝丝香气愈发清晰浓重。

　　“嗒！”正当朱简偏过头细究这颇为熟悉的香味时，方才还如同雕塑一般坐着的顾诩言一阵风似的起身将那木棍打落，木窗猛地关上，断了风的来往。

　　“小叔叔你这是做什么？方才那股香味分明是狐……”朱简愕然发问，显然被他今日一再的反常动作吓得不轻。

　　“我！……有话对你说。”顾诩言在身后悄悄握了握因为撞上窗檐疼得发抖的手，用那依旧平淡的声音打断她的话。

　　“陈――，皇兄新近在宁州封了个镇西将军，不日便一路西上与于大将军会和，一同前往西疆随大将军一同抵御外敌。今日一早，将军别府着人递了函来。”他一边慢慢回到座位上，一边自顾自地说着，也不知为何说出一个字又立马改了口，还不时抬眼瞧瞧对面一脸不解的小丫头。

　　“信函上说，将军别府今夜作宴，将军请家中所有人今晚一同前去赴宴，除了……”

　　今日顾诩言说话总是吞吞吐吐的，几次停顿，惹得小丫头早早的失了兴致，百无聊赖之际，只好捧着腮帮子甚是敷衍地接话，“难不成是我啊？”

　　她本是无心一说，谁想这顾小叔闻言向她投来同情的目光，立马有些黑脸。她与这什么劳什子的镇西将军无冤无仇，偌大一个筵席竟然还特意说明不要她去？！

　　朱简越想越气，无意偏头却突然看见对面顾诩言身后的书架后露出了一截钴蓝流云纹配墨色细滚边的窄袖，一如陈狐狸常穿的那般！那节袖子好像感觉到有人看见一般，猛地往回缩了缩，在朱简的视野里消失不见。

　　那节凭空出现的袖子像是在她脑中敲起了钟，一下子震醒了被顾小叔连番诡异的举动绕得云里雾里的朱简。她微微皱了眉，眸色清透发亮。

　　“小叔叔这里若是无事，简儿就先出去了！”只见朱简猛然起了身，向顾诩言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后，提脚要走。

　　顾诩言对她的反应有些讶然，连声喊住她：“哎，你不先问问这镇西将军是何人？”

　　朱简背影朝着他顿住，并未转身，只是轻轻地说了句：“还是请小叔叔先招待屋里那位等了许久的客人再跟简儿说此事吧！”话毕，她也不管屋中人作何反应，在顾诩言呆住的空档间出了屋子。

　　小丫头像是带着气一般走得飞快，步履匆匆，如同一阵风撞开了满园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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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哈罗哈罗，单身狗520出没！！
终于偷闲来码字啦！
给青枚朱马的cp们和小天使们写了一小节同名曲^o^
《青枚朱马》
莺飞别枝樱柳
暖絮纷纷
轻笑雪落未覆首
笔落新卷墨稠
书声琅琅
庭前拌嘴未曾休
（后续还会有完整版，希望小天使们多多建议呀^o^，520所有人都开心*^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