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手艺人》纸氤墨痕

30、编外

　　林其笑了半晌，就又转头回来研究模型。

　　这些模型都是零碎的，旁边还有各种图纸，几个人正在旁边小心翼翼的摆弄着手里的零件。

　　林其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模型中一部分是复原宫殿的，估计就是在弄阿房宫的相关。这工程量可就大了。上次听杨俏说过，林其自己也略有了解。阿房宫虽然传闻当初被项羽烧了，但实际上没这回事儿。前些年考古学家在阿房宫遗址考察的时候就判断出来了，土层里根本没有那么多的碳化成分，说明火烧阿房宫只是一个谣传，最大的可能性是当年秦始皇根本就没建完阿房宫。而史记中项羽本纪也没有提及项羽烧的到底是什么宫殿，只是说“烧秦宫室，火三月不灭”，并没有提及阿房宫。所以最后考古的结果是，项羽只烧了咸阳宫，而阿房宫则压根就是个未完工的工程，只是打好了夯土，等秦始皇一死更是干脆成了烂尾工程，没了下文。实际上的阿房宫连前殿都还没来得及完成。

　　当时林其听闻这事实的时候，不知是感慨阿房宫未完少了件历史瑰宝好，还是庆幸秦始皇死得早，这件大工程中途停止没太劳民伤财好。不过总体而言虽然项羽是背了黑锅但想到他烧掉的咸阳宫还是让人忍不住心疼的骂这个败家子。

　　阿房宫不仅在历史上就一波三折，现代依然不得安宁。95年的时候曾经在阿房宫遗址附近重建了一个阿房宫景区，里面按照复原图修建了当年阿房宫未曾完工的前殿。工程从1995年到2000年足足建了五年，花了两亿，结果运营十三年后就因为种种原因拆除了，让阿房宫再次变成一片废墟。当时林其本来还想着去找西安那边的朋友包食宿，去玩一下的，结果就听到这个消息。西安之旅虽未能成行，林其也是颇为遗憾。而今阿房宫依然只能让人站在这片废墟中，看着那几十米高纯夯土铸就的始皇上天台而兴叹了。

　　果然是：“阿房，阿房，亡始皇！”

　　林其凑过去看那些满桌都是的图纸和模型，发现这个小组的人真是野心颇大。他们不仅在电脑上复原阿房宫的模型，一边根据考古得出的结果把未建完的前殿，上天台，兰池宫等等地方都按照秦朝风格补齐，一边又参考历朝历代对于阿房宫的描述以及文人书画来填补阿房宫其他未建成部分的空白。而且一边在电脑上复原，一边手工制作实物微缩模型，一副势要把阿房宫重现于世的架势。林其光是想想都觉得工作量简直大的令人咋舌。

　　而除了阿房宫这边，另外一边还摆着一些其他模型，这些就五花八门了，建筑也有，墓室也有，零零碎碎乱七八糟。那侧的桌面上散落着各种照片，好几个人在那里闷头研究照片，时不时放下照片鼓捣鼓捣模型。

　　林其凑过去刚看了两眼，就看见一个一直在弄一个墓室模型的中年人朝他招手：“你来，你来，就你正没事儿呢是吧？来，帮我把这个粘上去。”他这模型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挺大个，一个人环抱着正好，但是他正在把两个墓室拼到一起去，一个人就没法扶住了。

　　林其摸摸鼻子，本想说自己不是这里的人，但一看就是这种小活计，也就懒得解释，直接撸起袖子上去帮忙。

　　结果粘好了模型之后，这中年人左右端详了一下，很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那就还是你吧，这个弄好了，你直接抱到楼上去，给杨老师就行了。”他吩咐的相当随意，明显就是把林其当成和杨俏一样的实习学生了。

　　林其一下愣住了，那个中年人还茫然不觉的继续问：“还有事儿吗？没事儿赶紧去吧。”他扭头自己走了。

　　林其叹了口气，无奈的抱着模型出了门，出门不远就是电梯，林其也懒得等，直接绕到旁边爬楼梯。上了楼，这一层楼似乎都是打通的，林其进去就看见许多人在忙忙碌碌的，地上到处都是一米多高的模型，林其抱着这东西进去随便找了个人就问：“杨老师是哪位？”
　　被他拽住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戴着酒瓶底一样厚的眼镜，听见林其问话，酒瓶底回头找了半天，然后指着挺墙角处一个桌子旁边穿着一身黄色衣服的中年人说：“看见那个灰衣服的吗？那个就是杨老师。”

　　“灰衣服？”
　　酒瓶底又仔细看了一下：“哎，早上我记得穿的是灰的呀……”他嘀咕了一句又道：“现在是黄的？”他不太确定的又看了半天，似乎对自己的视力产生了怀疑，最后他干脆说：“得了，我带你过去吧。”
　　林其道了谢就抱着模型跟着酒瓶底走过去，走近了就看见那个杨老师正对着一团黄泥似的东西仔细琢磨。酒瓶底打招呼说：“杨老师，这个找你的，把模型送上来了，哎，老师你什么时候换的衣服？”

　　“衣服？”杨老师茫然的低头审视自己：“没换啊……”

　　林其仔细一打量就忍不住笑意了，他才发现酒瓶底说的没错，这确实是件灰衣服，只是上面满是灰土，很多黄色的痕迹，也不知他怎么弄的这么狼狈，只有肩膀后背才能看出灰色的原色来。

　　杨老师看到林其手里抱着的模型，赶紧招呼他把模型放到桌上：“老霍这么快就弄完了？真好。麻烦你了哈。”他随便跟林其说了一句转身就继续去琢磨那团像是黄泥的玩意儿了。

　　酒瓶底解释说：“杨老师一研究东西就这样，你不用管他，忙你的去吧。”说完转身也走了。

　　林其无奈的耸肩，他算是明白为啥杨俏那副脾气了，合着这帮人都是这个性子！
　　结果等他下了楼还没等找到杨俏，就又被另外一个中年人叫住了：“哎，你！对，就是你！来来来，这个会弄吧？帮我把这个做好。”

　　等杨俏终于从古老的新发现里回过神来的时候，林其已经把这两层楼跑了好几趟，帮着做了好几个小部件出来了，现在正拿着乳白胶帮忙拼组一个建筑。

　　“怎么样，觉得我们这里还不错？”杨俏惊喜的问。

　　林其把最后一个部件黏好，甩甩手：“还不错，你们这里一群工作狂啊。”他颇为感慨。这帮人不用催促不用监督，每个人都忙的像个陀螺，对这项工作的爱好和狂热是他们共同的特点。

　　“哎，小杨，这是……”刚才还喊着林其帮忙的中年人茫然了。

　　经过一番解释，这几位才弄清楚，被他们拽着忙活了半天的小伙子林其压根就不是这儿的工作人员，是杨俏喊过来看热闹的，结果帮他们干了半天活。

　　“哎呀，这是怎么说的？”中年人不大好意思：“我姓霍，霍声。谢谢你帮我们做了不少事。”他一边说一边想要跟林其握手，但看了看自己一手的灰土木屑，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只是把手往衣服上随便的拍了拍擦了擦，留下一块痕迹。

　　林其终于想明白楼上那位杨老师的灰衣服是怎么变成黄色的了。

　　霍声恍然大悟状：“小杨，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模型做的很好的吧？基本功很不错啊，他刚才做的那些东西都没什么误差，很标准。”霍声夸奖道，然后又正色的问：“小伙子，我听小杨说了，你自己也有工作有事业，是不大方便来加入我们的工作，但你也看到了，我们确实很忙，事情很多，需要人手。这样好了，你愿不愿意做个编外人员？只要你有空的时候过来帮帮忙就好了，不用天天过来的。”

　　忙活了小半天，林其也确实挺喜欢他们这种钻研的氛围，想想自己在家做手工的时候也不少，再加上这位说的话非常诚恳……

　　最后，林其从这栋大厦里出来的时候，身上就多了个编外的标签。

　　开V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