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2、第 62 章 ...

  •   当然,小吴要是能预料到接下来的日子里,他连语气词也没机会用,一定还会再拼命地“哇”上几句——整天都活在片场、餐馆和客栈的三点一线,了无生趣。

      凌时和路深除了工作上的交流,日常寒暄也有一搭没一搭的,可剧组的流言蜚语依然传得火热,从私底下的情报交接变成了明目张胆的闲聊。

      应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古话,两个男主角辛勤拍戏的事无人问津,反倒是关系暧昧的八卦消息传到了网络上,从此就一传十十传百,闹得风风雨雨。

      人们捕风捉影的毛病渗透到日常举止里去,那就成了但凡看见两人同框,都会露出诡异而贪婪的笑。

      比如凌时和路深刚拍完一场对手戏,正在中途休息,一旁已经开始叽叽喳喳。

      导演助理是一个留着齐肩短发的小姑娘,人长得十分机灵,工作内外是两副面孔,一面严肃认真,一面活泼俏皮,忙拉着边上的化妆师说:“这场明明很虐,为什么我越看越甜了?”

      “你那是腐眼看人基。”化妆师姐姐拍了拍手上好几个粉扑,装进盒子里。

      “哪有?”导助小姑娘噘着嘴,“哎,你看网上那个分析贴了吗?整理了各种采访和幕后爆料,说得可有道理了!我看这两人多半是真的!”

      化妆师无奈地瞟了她一眼,悄悄地凑到她耳边说“我也看了”,两人当即鬼鬼祟祟地笑了起来,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两个主角坐的位置。

      下一秒,凌时抬起疲惫的眼皮,冷冷地瞪了她俩一眼,两人赶紧做出望天的姿势,十分笨拙。

      再埋头一瞧,手里的剧本全被各种颜色的鬼画符占据,虽说都是前期琢磨用的心血,可凌时现在没有心情看下去,只想起身去外面兜兜风。

      “你给我站住!”安歌向来眼尖,一把揪住准备临阵脱逃的凌时,“你现在的状态很关键,别到处瞎晃悠了!马上准备下一条了啊!”

      凌时不得不调转回来,板着一张脸,似乎还延续着戏里剑拔弩张的情绪。

      “各部门快动起来!”导助小姑娘踩着风火轮似的回到了片场,故意绕开凶巴巴的凌时,恭敬地去请旁边的路深。路深就坐在离凌时不远的地方,表情略显阴沉,听见安歌吆喝的大嗓门也只是皱了皱眉头,几乎没有理会另一边的事。

      紧接着的两个多钟头内,凌时被安歌骂了大约不下二十次,他偶尔也会顶嘴,换来的却是更凶悍的训斥。即便只是爱之深责之切,可难免在言语上不太好听,有时候连场记小哥都看不下去了,壮着胆子上来劝劝,唯有路深始终一言不发。

      不仅一言不发,甚至还会跟着安歌冷嘲热讽几句,态度若即若离。

      凌时可以回驳任何人,偏偏在路深面前就只能将所有的话都忍回去,他且说,他且听,脸色却已经变得非常难看,一旁围观的人都看得心惊肉跳。

      张直树厚脸皮地搭着杨新鲜的顺风车回到剧组,原本是为了和路深商议如何应对网上的八卦消息,结果在片场撞见这么针锋相对的一幕,顺手拖住杨新鲜问道:“你跟他俩交代什么了?又要拿炒作不和的那一套来对付这些八卦啊?”

      “不和?”杨新鲜还在编辑手机短信,看傻子似的看着他,“圈里圈外谁不知道他俩师徒情深、关系好得不得了?如果要炒不和,肯定有一方要牺牲自己的人设,亏你想得出来!”

      张直树在鼻子里哼哼几声,故意学着杨新鲜刁钻的模样重复了一句“亏你想得出来”,杨新鲜抬腿踹了他一脚,张直树立马变得正经起来:“行行行,那杨总你快说说该怎么解决?”

      “还能怎么解决?以毒攻毒呗。”杨新鲜将短信发送出去,成竹在胸地转过头来,张直树一点就通,赶紧抱拳道:“不愧是万世背后的女人,一肚子坏水儿!”

      夫妻俩小吵小闹了一会儿便各自心领神会地离开了,还先斩后奏地赠送给凌时和路深一份大礼——当天晚上的微博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热门话题 #令人羡慕的友谊#,其中最火的一条微博是《殊途》剧组的官方平台发出来的,写道:“马上要杀青了,途途非常伤感,给大家分享一下这可爱的师徒俩!#令人羡慕的友谊# ”

      配图还是整齐划一的九宫格,个顶个的超清壁纸,排列顺序充分显示出操作人员的强迫症。这些照片全是凌时和路深前期在片场的互动,或是彼此的眼神交流,或是日常的嬉闹调侃,甚至还有开机宴上,凌时喝完酒,脑袋一热,当着全剧组的面搂住路深亲了一口脸颊……

      跟凌振石找人拍的那些小年夜限制级画面比起来,这些图片就轻松、愉快、小清新多了,发出来没多久便破了万条评论,热度只增不减。

      ——好可爱啊!殊途什么时候能播啊!CP粉的春天到来了!
      ——啊啊啊妈妈我搞到真的了!
      ——敲黑板!划重点!圈地自萌!看见没,官方算是站出来委婉地回应绯闻了,大家开开玩笑就点到即止,请不要再上升真人!
      ——凌太太表示,对不住了各位!我家这口子的酒品一天差过一天哈哈哈哈![抱拳][抱拳] 详情可以挪步#凌时#超话,你会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哈哈哈哈官逼同死!太好嗑了吧!哪里有路老师,哪里就有忠犬弟弟!
      ——看见有些腐癌晚期的粉丝真的受不了,大家为了深哥和弟弟好就别乱说了!
      ——word妈!现在全国人民都知道路老师被弟弟亲了!哈哈哈哈我们深哥不要面子的啊!
      ……

      凌时对此后知后觉,还专程前去找杨新鲜确认是不是故意设计的,得到肯定答复后,心里才算有了底,之后也没有多问什么。他一个人放慢了脚步,沿着螺旋状的楼梯向上走去,保持着低头看手机这种极其危险的走路姿势,拇指久久停留在手机屏幕上,像是爱不释手。

      一会儿是长按保存,一会儿又是放大欣赏,仿佛回想起旧日时光,凌时偷偷摸摸地扬起了嘴角。

      都说做坏事容易撞鬼,这不,凌时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抬起头来,发现路深竟正巧站在楼梯口俯视着他,眼神复杂得堪比圆锥曲线,喜怒哀乐,什么情绪都有。

      凌时镇定地收起了手机,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才开口道:“路老师好。”

      路深整个人是倚在栏杆边的,看上去有些萎靡不振,他多半是打算下楼,却意外地撞见了凌时,这才选择原地不动,不至于和这孩子突如其来地擦肩而过,彼此都不知道如何应付。

      奇怪……
      怎么突然就不知道要如何应付了?

      路深思忖一阵,放弃了迎面交错的机会,调转了前行方向,步伐却显得格外沉重,走得很吃力。只一眼,凌时便明白了眼前的状况,取下背包掏出一盒药,摇起来还咔咔作响,应该还剩了一些,于是他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和路深并肩的一刻,凌时选择了悄无声息地将胃药塞进他的大衣口袋里,之后便合情合理地擦肩而过,越过路深先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看起来行云流水的举动,在凌时关上门后,变成了胸口急促的起伏,他倚在门后思绪错乱,就像刚从云霄飞车上下来,惊险刺激之后又开始无限回味。

      路深停在原地,脸上是加倍的痛苦,他用手捏着口袋里的药盒,凝住一口气在胸前,无法顺畅地吐露出来。随后,张直树也从楼梯口走了上来:“阿深?你一个人在这儿站着干嘛?”

      路深没有吭声,慢慢挪着步子回到房间,接了杯热开水将药吃了,张直树尾随进屋,瞧见路深吃药还惊喜道:“哟?路大视帝知道心疼自己了?还学会自己带药了?有长进啊!”

      路深的脸色沉得跟地狱使者似的,没好气地翻出手机,指着上面的微博问:“这是怎么回事?”

      “哦,我就是来找你说这个,”张直树悠闲地将手插在裤兜里,“对于这次的八卦,我们的基本策略是,他们越传,你们就越秀,根本犯不着装你俩闹了矛盾,开开心心的多好啊!”

      张直树正要咧开嘴角,一个手机就狠狠地砸在了脚边。

      张直树低下头去,阵亡的手机屏幕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他的笑容很快凝固在嘴角,抬起头来看着路深:“发什么神经?苹果还没出新款呢,这么着急换手机?”

      “谁让你们做这些无谓的事情?”路深板着脸质问,“我说过多少遍?不要再把我和小时捆在一起!你想让他一辈子在名字后边都挂着个我吗!”

      张直树弯腰捡起阵亡的手机,越看越觉得莫名其妙:“不是……我说路深你什么意思啊?别在这儿跟我装圣父了行吗?你以为这样做全是为了小凌啊?还不是为了避免让您这位前辈落得个晚节不保!哦,你厉害,挖出个天才新人,结果最后变成了床伴,你让别人怎么想?”

      路深陡然起身,罕见的怒火将他烧得浑身都在发抖,张直树忽然觉得刚才的话有些不妥,赶紧掌嘴:“我、我这嘴里也没个把门儿的,刚刚都是胡说的!”

      路深伸手抵着上腹,又无力地坐了回去,余火似乎还在眉心跳动,他揉搓着山根,稍微冷静了些:“我刚刚……也做得不对。”

      “哎,客气客气,”张直树趁势溜到他身边坐下,“我这十多年拉扯你也不是白费的,你小子的心思我还是很清楚的。这事儿确实是我做得不够妥当,不过你也知道,我肚子里就这点墨水儿,想不出什么高超的招数,你要是觉得天天欺负人家小凌最为合适,那你就继续吧!”

      “什么叫欺负?”路深头也不抬地抱怨了一句,张直树挑了挑眉毛,又说:“就安歌那斯巴达式的调|教演员的方式,是个人都受不了,何况是天天被周围人吹上天的小凌。既然说了是天才,那就肯定有天才的傲气,被人追着骂很伤自尊的,可你难道没发现,人家小凌现在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全都扛下来了吗?”

      路深侧眸盯着桌上那盒胃药,忽然之间就说不出话来。

      “你以为就你操碎了心?就你慧眼如炬?就你能替人家作主?”张直树一边说话,又一边手贱地撕下了碎得面目全非的钢化膜,“其实他也跟你一样在努力,至于为了什么而努力,你应该比我这个外人更清楚吧?”

      路深愣怔良久,眼角几次三番地湿润,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他将视线转移到窗外——郊外的天气质量从来都是上乘,仅凭肉眼就能看见繁星如许。

      某个瞬间还以为自己手可摘星辰,心里所有迷雾都被这些微弱的光芒驱散开来。

      当然,如果有人能带走身边这位一直叨逼叨的张直树就更好了。

      “诶!阿深你快看!这膜还真管用啊!都裂成这样了里面的屏幕还是好的!”
      “你瞧你这个林黛玉的手劲啊,连个手机都摔不烂,发的都是些没出息的脾气!”
      “还有,我必须再郑重地道一次歉,就刚刚我说的那个……床伴的问题,我乱说的!用词不当!关键是我连你们上没上过床都不知道呢!”
      ……

      【疾风在天台上呼啸,凌时刚从楼梯上冒出个头,头发便被吹变了形。

      路深静静地站在边缘处,背对着他,瘦削的身影摇摇欲坠,凌时握紧了手里的枪,每一步都走得很慎重,却不知为何被吹出了迎风泪,不得不半眯着眼睛。

      “去自首。”凌时走到适当的位置便停下了脚步,举起了手里的枪。

      他已经无数次用枪口指着他,最后却因为各种原因没能有勇气扣动扳机。

      路深没有回过身来,虚弱的声音在风里显得像天外来音:“没机会了……”

      凌时的食指在扳机上蓄力:“自首了还有重来的机会,不去就真的是没机会了。”

      “小殊,你过来。”

      凌时听见这个久违的昵称有些恍惚,他想了想,还是选择将枪揣回腰间,朝路深走了过去,直到他终于能看见路深那张苍白的脸,他愣住了。

      全是血,殷红的、触目惊心的。

      路深身前的白衬衣被染红了一大片,他的脸上毫无血色,呼吸已是游丝,在凌时靠近的一刻,终于撑不住跪倒在地。“老师!”凌时匆忙将他扶住,“出什么事了?这是怎么回事?”

      路深一直望着他笑,笑得有气无力,凌时犹如被雷劈了,顿悟道:“是你……是你……那个从头到尾一直在暗中帮助我们的线人是你?”

      “怎么会……你不是操控整件事的人吗?你不是……”凌时几近哽咽,所有案情的细节都在脑海里绞成一团乱麻,怎么理也理不清。

      “不重要了,你听我说,”路深无力地抓着他的衣袖,“他们以为我死了,一定会想办法尽快离开这里……所以你们今晚十二点……”

      路深断断续续交代了很多,凌时根本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记清楚。

      “你为什么要骗我?”凌时将路深抱得更紧,生怕一阵风吹来将他带走了。

      “整件事……我脱不了身……但你可以……可以无拘无束……”

      “我相信你……一直都相信你……”

      路深喑哑的声线几乎听不清了,凌时顾不得自己满脸泪水,将耳朵贴在他唇边:“老师你说!你说!说什么我都听着!我一直都听着!”

      阴冷的天空渐渐回暖,原来是天边的积云破了一角,漏进了一丝阳光。

      路深说不出话来,勉力抬起两根颤颤巍巍的指头,指向阳光渗透进来的地方,道:“你看……”

      你看,阳光终究还是回来了。

      你做不了这天地间纵横千里的疾风,就不用做,也没必要去做。

      你要做的,是当别人替你吹开那些乌云时,那一束贯彻到底的光。

      风与风之间可能会擦肩而过,但只有当你成为一束光的时候,风就永远会留在你身边。

      因为无论是黑夜还是白昼,风会一直徘徊在天地间等着你……殊途同归。】

      杀青的欢呼声响起的时候,凌时抱着路深不肯撒手,路深也紧紧靠在他怀里,两人都深陷其中无法逃脱,情动时,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用力地十指相扣。

      无论过了多久,凌时永远会记得这一场戏,因为那是刻入骨髓又深入人心的。

      每当他在片场望着天空走神的时候,总会记起来,从不例外。

      盛夏,凌时平静地站在树下,眺望天边稀稀拉拉的残云,周围是晴空万里。空气里都弥漫着滚烫的因子,阳光能灼得皮肤生疼,只见导演兴冲冲地走了上来,恭敬地开口道:“凌老师,您看看这些小孩儿怎么样?”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