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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一生真伪复谁知 ...

  •   刑部大牢内,铜墙铁壁回荡着吴乾的怒吼。

      “我大哥气极,才动手杀了曹焱。他和老二逃走之后,将账簿给了老二,自己向东边奔逃。后来有一个黑衣人找到我们,说只要交出账簿,就帮大哥脱罪。”

      殷元昭听到此眼中精光一闪,问道:“黑衣人模样你可有看清?现在账簿在何处?”

      吴乾懊悔地摇摇头:“黑衣人来见我们都是带着面具。账簿一直是老二藏着,老二死了,我也不知道在何处。”

      “你们到了上京可还见过他?约在何处相见?”

      “见过,七月初的时候曾在城南约我们见面,给了一张刑部大牢的地图,还有大哥所处的牢房位置。跟我们讲明当晚牢内会有人接应。”

      林正闻言一拍桌,恍然大悟:“难怪你们能成功劫狱,原来刑部也有内应。”

      吴乾望他一眼,讥讽道:“呵呵,要不是官官相护,连结一气,我们兄弟怎会到这种地步!”

      林正听他言中只有恨意,却无反省,不由站起来骂道:“你们上山为匪,不走正途,这是其一。遇事不报官府,妄动私刑,这是其二。轻信他人,杀害无辜性命,这是其三。从来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倘若个个都像你们一样,要刑部、大理寺何用!”见吴乾还是不服气,冷冷地甩了衣袖,夏虫不可语冰。

      “内应是谁?当晚你可曾见到那人?”

      吴乾道:“那人穿着狱卒的衣裳,领着我们进了牢房,转眼就不知去向了。”那日他们进了大牢,到了曲如风跟前帮他套上衣服,趁守门的狱卒不备将他们击杀,带着曲如风匆匆而逃。谁料刚行几步便被狱卒发现,上前围攻。候在大牢外的兄弟听情况不对,飞快杀死守卫闯了进来,众人联合血战,终将曲如风带离。如今众兄弟已死,只余他独活,怎不让人悲愤。现在想来,其中疑点重重。为何内应现身后突然不见踪影?为何狱卒反应如此迅速?吴乾以手捶地,莫非他们早就想借刀杀人!

      殷元昭也想到此处,之前嘉平帝未审,他们不敢放肆毒杀,迂回曲折地设下杀人局,可惜曲如风命大,竟被逃了出去。阴差阳错,他又从中横插一脚……殷元昭面上不露声色,心下却有了盘算。

      令史见两人都不再问,忙呈上记录,殷元昭细细看过,才让拿去画押,之后又命人将吴乾带回牢房,等候发落。

      待出了刑部大牢,殷元昭负手走在前面,余下几人落在他身后。日阳照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给人劫后重生之感。

      林正走快两步,刚到殷元昭身边就听他吩咐道:“吴乾提及的内应一事,你着人去办,刑部绝不容私。还有,给曲如风诊治的医士、药童、仵作你也盯紧了,看是否有线索。即便曲如风杀人有罪,也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林正遵了声“是”,两人踱着步前行。不过一会儿,林正问道:“王爷认为吴乾所言,有几分属实?”

      殷元昭脚下停步,偏过头道:“你在刑部多年,判案无数,你的看法呢?”

      林正被他看着,顿时一惊。明明眼前之人不过二十五岁,却让人有被压迫之感。他敛住心神,答道:“下官认为,吴乾也许还隐瞒了对他们不利的事情。不过他提到的锦州官场行贿记录,如果属实,那下官猜想,余党八人之死,也许和锦州有关。”

      殷元昭轻笑:“本王和林郎中所见略同。不过锦州刺史乃是王相和皇后的同族兄弟,林郎中还要继续吗?”早在嘉平帝令他处理曲如风案时,他就暗自揣摩上意。王氏、谢氏几代经营,门生故旧遍及天下,势力错综复杂,连根缠枝。嘉平帝是否想要削弱他们的力量,这就值得深究了。

      林正有点摸不准他的意思,不由得用余光去看他,见他双眸清明,似笑非笑。思及京中流言,他垂下眼皮,道:“下官既在刑部任职,自当还原真相。”

      殷元昭看了他一会儿,赞道:“你有此心,刑部后继有人。”

      林正听得言中之意,对他再躬身一拜。等他直起腰来再看,殷元昭已走远了。令史笑嘻嘻地凑上来问何故,林正整了整衣衫,但笑不语。

      却说殷元昭回了府,差人请了何文义到书房。何文义原是他外祖父曲晦的谋士,一生未娶。曲晦过世后,殷元昭便接了他到肃安王府奉养,平日有事也多和他商议。

      何文义来的时候,殷元昭正皱着眉写奏章。

      等侍女上了热茶退出去,何文义一脸了然:“王爷叫老朽过来,可是为了曲如风一案?”

      “事事都瞒不过先生。”殷元昭停下笔,把吴乾招供之事悉数告知。

      何文义听完押了口茶,瞅着问道:“王爷之后的打算呢?”

      殷元昭道:“自是奏明陛下,查清真相。若锦州官场真如此胆大妄为,定不轻饶。”

      何文义放下茶盏,叹道:“王爷目不容尘是好事。可是有句老话,水至清则无鱼。锦州若不干净,牵连的可不仅仅只有锦州一地。吏部、御史台、两相府,哪个能少得了干系。王爷现在孤木难支,老朽实不建议趟这趟浑水。”

      殷元昭沉吟一会儿,道:“我知先生好意,只是若不彻查,岂非助纣为虐。地方官吏谋财害命,朝廷知而不纠,百姓如何能安。”

      何文义自幼跟在曲诲身边,看着他长大,对他的脾性一清二楚,闻言只能再叹:“如果放手不管,那王爷也就不是王爷了。”两人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何文义又道:“锦州刺史王宪所作所为,王相必定清楚。王爷不如借助谢氏,想必他们求之不得。”

      殷元昭拧着眉,摇摇头:“不妥。王、谢两家势均力敌,才是陛下想要的结果。以谢家打压王氏,让谢家声誉高涨,一门独大,绝不合陛下的心意。况且,在此浪高风尖之际,谢家也不会给趟这趟浑水。”

      何文义试探说道:“王爷是想亲自去查?”

      殷元昭并不否认:“我查过王宪在吏部的考课,历年考评都是不上不下。监察御史巡视,也无弹劾。若是派了旁人去,只怕无功而返。”

      “可是王相得了消息,必定会阻拦,”何文义提醒,“明日早朝,王爷还需小心。”

      殷元昭不语,又听他出言安慰:“不过王爷刚获军功,他们不敢大肆动作。依老朽来看,王派人马只会从小处着手,既不让陛下驳斥,又能将王爷拦在上京。”

      殷元昭眯了眯眼,再睁开眼中寒意凛凛:“何先生,我有意交出兵权。”

      何文义先是大吃一惊,兵权更替无小事。可是细想起来,殷元昭行事从来谨慎,应不是一时之策。他半晌不语,殷元昭也不急,坐定神闲地等着他答话。

      何文义盯着案面,电光火石间他思及一事,忙道:“莫非是陛下要收回兵权?”

      殷元昭这才点点头,将自己这几日的想法全盘托出:“陛下先前有意赐婚,将肃安王府和清流一派联合一起。昨日又命我代掌刑部,想平王、魏王手上也不过各管着户部、工部之事。我已有京畿大营之责,朝中也不是无人,何故要让我管了刑部。思来想去,陛下此举,当是在试探我是否留恋兵权。若我再不知趣,岂不负了陛下一番苦心。”

      何文义听他言中萧索,心中一叹:“若轻松交了兵权,王爷处境将更为不利。”

      “先生放心,”殷元昭冷笑,“且看明日王相动作,我就以退为进,顺了他们的意。只是还有一事有劳先生。”

      “王爷请说。”

      殷元昭道:“他们搭了台,我也要让人帮忙唱戏。烦劳先生替我联系外祖父的旧友,请他们相助。”

      何文义自无不可,两人在书房密谈许久,夜幕尽上之后,数骑自王府而出,四散而去。

      事情安排妥善,殷元昭心思落定,陪着何文义下棋。

      一局尚未分出胜负,何文义忽而说道:“有件事一直想问王爷的意思。”

      殷元昭紧盯着棋盘,道:“何事吞吞吐吐,先生不妨明言。”

      何文义压低了声音:“王爷果真无意那个位子?”

      殷元昭眼中一冷,随即在中腹落定一子,问道:“是母妃让先生问的?”

      何文义端起茶盏掩饰,算是默认。他是曲晦的谋士,得曲晦交代照应他们母子二人。曲太妃的性情他了解七八分,对想要的东西是誓不罢手。先前在殷元昭跟前碰了一鼻子灰,转而又吩咐他来试探其意。

      殷元昭正色道:“先生常在府中,不如多多规劝母妃,莫让她做出糊涂的事来,到时候后悔莫及,神仙也难救。”转瞬指了指棋盘,接着说:“我此生只愿天下升平,海晏河清。”

      何文义咳嗽几声,跟着落子,道:“可平王、魏王若为储君,必须得仰仗王、谢。世家在他们之手,只会更加枝繁叶茂。然而若世家不除,王爷要展抱负,只会是芒刺在背、寸步难行。”

      “朝中并非只有王、谢。先生可想过,陛下为何迟迟不立太子。”

      这个问题朝中重臣无时无刻都在关心,也时常有人上奏请立太子,然而一向果断的嘉平帝在立储上却变得犹疑不决。何文义摩挲着杯璧,茶水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他微眯着眼,莫非是现有人选不合他心意,那他属意何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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