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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博阳晏氏(十三) ...

  •   因着速度过快,即便不感寒凉,疾风仍旧将那华美精致的月白宫装吹得猎猎作响,挺秀身姿也因此愈显婀娜,腰间绾色宫绦上系着的一对古拙铜铃随风疾响。

      百越常年如春,昼多夜少,因此现下夜色并不甚浓,正是将暗未暗之际,飞行间可见座座恢弘宫殿笼于薄暮中,蔚为壮观之余,又添了几分神秘。

      虽则她早已见惯,能比得上她祭司殿的更是寥寥无几,何况此时此刻,她心中掀起的波澜早已盖过一切。

      多少年了,当年她亲自将人送离百越,何曾想过那盏灯还会有燃起来的一日。

      淮左,若你还在,是否会感到些许欣慰呢?

      亦或只因违背了她的意愿,又要将人再次封印?思及此,那宛若流银的瞳孔森寒了几分,唇角衔着抹似有若无的蔑笑。

      足下庞大的鹏鸟似乎察觉到了主人的心意,长鸣一声,振动双翼加快了速度。

      鹏鸟飞过,引得下方诸多宫殿之人瞠目结舌,议论纷纷。

      “这是哪位大人,竟敢在王城上空御使鹏鸟!”

      “瞧这鹏鸟的体型,应是那四殿中的大人吧?”

      “再过去些便是神极殿了,四殿中人也不敢如此放肆吧?难道是王上?”

      “胡说!王上岂会独自出行!”

      即便以鹏鸟的速度,也足足飞了近半个时辰方看到群山连绵中的巍峨宫殿群。

      神极殿除却主殿、寝殿与众多副殿外,还有八方偏殿,九座侧殿,十三卫殿,二八司殿。

      “何人胆敢冒犯王威?!”

      未及靠近,便听得一声怒喝声响,而后竟是近千甲士驾驭巨雕铺天盖地而来。

      打头将领御鹏鸟急速飞近,待见得来人,顿时大惊失色,慌忙行礼道:“末将参见大祭司。”

      身后众多甲士亦是齐齐行礼参拜。

      商情随意瞥了那将领一眼,而后驾着鹏鸟越过众人,直至正殿广场前方停下。

      自鹏鸟背脊上步下,她缓步行过重兵镇守的阔大广场,来到九九陛阶前。

      再是情况紧急,也得徒步登上这白玉陛阶。

      陛阶两侧甲士立如石雕,商情目不斜视,广袖轻拂,拾级而上,身后绣有银纹的裙尾迤逦于光滑的玉阶,腰间铜铃随着她的动作不住轻响,隐隐的,竟自成音韵。

      足下白玉阶光可鉴人,若是夜再深些,可将天上星辰倒映其上,人步其中,如行宇宙,个中妙处,非亲临难以体会。

      半刻钟后,商情登上陛阶,稍稍一理臂间披帛,而后抬步上前,看向金殿前的守将,略一颔首道:“宋泽将军,我有要事与王上相商。”

      宋泽眉头一皱,赤色双瞳瞥了眼她的神色,片刻后如实说道:“王上不在殿中。”

      柳眉微蹙,商情低声道:“将军可知王上去往了何处?”

      宋泽将头一摇道:“本将不知。”

      闻言,商情也不再追问,略一思量后便反身下了陛阶。

      云梦泽,和光湖畔。

      清波粼粼,湛若星辰,碧荷白莲,随风而曳,忽而涟漪轻漾,似有鱼游浅底。

      一白衫女子临湖而坐,正盘膝垂钓,如瀑青丝只以一紫玉菡萏簪随意挽就,腰间束着条紫绸,姿态娴雅,又显疏离。

      如玉指节松松执着竹竿,片刻后竿身骤沉,前方湖水四溅。

      将竿身轻击湖面,清冷的眉眼间染上些许无奈,“好了,莫要胡闹。”

      又溅了不少水花后,湖面归于平静。

      收起钓竿,女子提着一旁的空篓反身归去,行不几步眸光微动,脚步却是不停,腰间悬着的陶埙亦随之轻晃。

      木屋旁生着几丛翠竹,商情眉心微拧,移开了眼,良久后听得脚步声响,她侧头看去,远远见是白衣女子,躬身拜道:“参见王上。”

      南亦莲行过小径,将竿篓随手置于一旁,也不近前,就立于丛竹边,堇色双瞳中无任何波动,“祭司何故来此?”

      商情直起身子,目视她道:“神火殿有异。”

      “孤知晓了。”南亦莲语声淡淡,复又问道,“可还有他事?”

      见她如此反应,商情心下极是不满,直言质问道:“王上解了她身上的封印?”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默了片刻,南亦莲平静地说道:“母上以血咒将她封印,可孤的蝶语碰上了她,封印松动,她承受不住‘天启’的反噬,孤便让商阙带去了孤的血丸和神火篇。”

      商情脸色微变,血咒封印唯至亲之血可解,偏就有如此凑巧,封印一松,本该在二八年华觉醒的“天启”自然顷刻便至,可沈浥尘到底未完全解封,自然承受不住宙目启用的代价。

      如此,南亦莲若要为她破除反噬,便只得出手解封。

      “天意。”商情喃喃一声,而后眸中闪过一道亮光,再次说道,“天意!”

      “王上既将神火篇也一并给了她,不知欲在何时将其带回百越?”

      南亦莲默然不语,她当时将神火篇交予商阙时曾言明,非至生死关头,不可取用。

      久等不见回应,商情脸色又是一变,“她身上既流着南氏的血,又习了神火篇,于情于理都该回归百越。”

      良晌,南亦莲沉吟道:“此事孤自有考量,不必急于一时。”

      “王族无嗣,王上究竟还要延到几时!”

      南亦莲看着她,眸眼似一汪寒潭,泛着丝丝冷意,别有深意地说道:“竹溪旧居内,母上为竹西姑姑绘制的两幅画像失窃,祭司可知其行踪何在?”

      商情勃然色变,欲怒之际却又下意识惊道:“两幅?”

      见状,南亦莲亦怔愣了片刻,随后似想到了什么,蹙着眉低声道:“巫氏……”

      “不管怎样,早前我便是暗中使了手段,欲将她逼回百越又如何?!”花容之上满是怒色,偏偏银眸中却又含悲带怨,“淮左当年不顾百越将她送走,今日你也要偏着她。”

      “就为了个南竹西,便要让王族绝脉不成?!难道她待在中原便安全了?!”

      商情说着惨然一笑,“你们南氏之人万事不盈于心,倒叫我这个外人多管闲事了。”

      南亦莲神色微动,片刻后移开了眼,看着身旁的几竿翠竹,眸中紫晕流转,隐有几分伤怀,最终无奈低叹道:“终有一日,她会回来的。”

      商情闻言,却是不见喜色,反而忧道:“王上以宙目预测过了?”

      南亦莲摇了摇头,平静道:“当年天启之时,孤看到的是她。”

      商情心下明了,依着这人的性子,的确也唯有那与她血脉相连之人,能叫她挂念几分了。

      “还有一事……”南亦莲顿了下,复又说道,“灵狐之事,祭司不必再多费心思,时烈非我百越之人,祭司岂可嘱托于她?”

      “原来王上什么都知道。”商情深深地看着她,又似乎不在看她,微嘲道,“是了,但凡你们想,有什么是不能知晓的。”

      “我相托于她,也不过是因为她当时正好要前往中原罢了。”商情神色间略有些倦怠,又似乎无奈,“王上不顾念自己,我却不能坐视不管。”

      “灵狐于孤,助益无多。”

      “有无助益,王上心里比谁都清楚。”

      僵持片刻,南亦莲抬手欲抚身前竹叶,然而纤纤素手稍一靠近,叶片上便凝了层冰霜。

      商情一见,登时花容失色,快步行到她身前,急道:“曲氏那边……”

      “不急。”南亦莲收回了手,负于身后,神色淡淡道,“先除了巫氏。”

      “可是……”商情还欲再劝。

      “祭司当知,巫氏不除,遗患无穷,何况孤的蝶语还未回归,曲后所求,必不止一瓣比目莲。

      商情脸色几番变换,眸底闪过抹恨色,终是收了心中那腔怨气,垂首应道:“的确是该剿除那些逆贼。”

      言罢,商情匆匆离去,南亦莲也不曾挽留,抬手折下那片尤覆着冰霜的竹叶,掌指微动,点点冰晶自指间散落,似是滴滴美人泪。

      天启,南氏血脉觉醒的契机,与其说是神通传承的获得,不如说是一道劫。

      “那么,你自天启中,究竟又看到了什么?”

      ——————————

      猎场,晏子翮疯狂纵马往火焰燃烧处赶去,持缰的手还在不住轻颤,心头已被一阵巨大的恐惧所浸染。

      那火……可是她……

      事情缘何会偏离计划?究竟又是何时偏离了计划?!

      早知如此,他说什么也得亲自去守着,那些顾虑又算得了什么。

      心中悔恨之极,然则现下说什么都晚了,点漆双眸中不知何时已爬满了道道血丝。

      一路飞驰,行经之处偶有碰见些许影卫残兵,他也不做理会,只一味赶路。

      不知过了多久,一片暗色中,他突见前方密林似有道人影蹒跚而来,心下一窒,呼吸瞬间便乱了。

      沈浥尘一手扶着树身,一手捂着心口,待见着他,目中亦满是惊色。

      因着动作过于慌乱,晏子翮险些被马镫给绊着,下马后疾步跑向她,还未近得身前,便见着了后方追来的十数影卫。

      怒火与后怕相伴袭来,眸中血光闪过,他二话不说便拔剑将来人尽数斩杀,而后扔了长剑,回身一把将尚有些怔愣的沈浥尘抱入怀中。

      “可有……可有何处伤着?”

      察觉到他周身难以抑制的轻颤,沈浥尘分外错愕,抬手欲将人挣开,却发现箍着自己的双臂那样紧。

      默了片刻后,她放软身子,静静偎在那人怀中,掌心微动,正欲动作间,那人怀抱却又顷刻远离了去。

      诧异看去,却见晏子翮稍稍别开了眼,低声道:“方才……方才是我失礼了。”

      沈浥尘微愣,一时有些拿捏不准他的想法,便是捂着心口低声道:“你还想装到何时?”

      霍然回头看着她,晏子翮眸光微闪,唇角牵起抹笑,“世子妃这话何意?”

      “这话该我问你才是,季舒。”沈浥尘深深看着她,眸中隐有伤色。

      瞳孔一缩,晏子翮强自笑道:“世子妃糊涂了,我可是她义兄。”

      “呵。”沈浥尘苦笑一声,又似乎含怨,“事到如今,你还想瞒我?难道隔着张面具,我便认不出你来?”

      晏子翮低叹口气,半晌后略显无奈道:“世子妃既如此说,子翮也只好以真容证明己身了。”

      话毕,他抬手解了面具后的束带,一张与晏子洲足有五分相似的俊容显露了出来,只是比起晏子洲的张扬不羁,他更要内敛温和许多。

      但的的确确,不是季舒的脸。

      沈浥尘定定地看了他许久,目中闪过震惊怀疑等诸多情绪,最终深吸口气,致歉道:“是浥尘走了眼,还请公子莫要见怪。”

      “无妨,想来世子妃也是思念季舒过甚所致。”晏子翮说着瞥了眼她捂着心口的手,将面具收入怀中,而后把马匹牵了过来,“我看世子妃似乎受伤不轻,先骑子翮的马吧。”

      沈浥尘谢过,扶着他的手上了马,晏子翮转身拾起了方才扔下的长剑,也不收入鞘中,虚提在手,而后一手牵着缰绳,在前开路。

      “世子妃既放焰火求援,可否与子翮说说方才的情况。”

      沈浥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后背,轻声道:“有人欲劫持于我,幸而当时我身侧有头白虎,而后子洲和我的随从也赶了来,耿义将军更是带来了北面援军,然而奈何那人实力太过高强,我等竟是不敌。”

      “他们合力将人拖住,这才让我逃离了险境。”

      “哦?那人实力竟有如此之强?”晏子翮并未回头,不时警惕地扫向两侧,以防有影卫再次来袭。

      沈浥尘叹了口气,“若非亲眼想见,确实难以相信,若是公子见了她……”

      正说着,她掌心微动,袖口寒芒乍现,然则心口竟是骤然剧痛。

      长剑刺心,血染薄刃……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承接了不少前文内容,不知道大家还有印象不(托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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