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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同游赠物 ...

  •   秋闱一过,很快便到了放榜的日子,天还未亮,集贤馆前就已堵得水泄不通,不少前来看榜的士人在凛凛凉风中颤着身子,却依旧不愿离去,连当值的官员都被挡在了外头,只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旁说些闲话。

      一位年长的官员捋着长须感慨道:“看着这些士子,不由让老夫想起了当年。”

      “谁说不是呢。”旁侧一位刚入仕不久的年轻小官附和道,“学生也是上届科举出来的。”

      “说起来此次秋闱倒是出了不少人才,想必来年春闱定是一番龙争虎斗。”

      两人正说着,一队官差便浩浩荡荡地行了过来,众人一看都知道是张榜的时候到了,原本分外拥挤之处瞬间便空开了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

      金榜刚一贴上告示栏,周围伺机而动的士子登时便蜂拥而上,惹得还未退离的官差是叫苦不迭。

      “中了!我中了!”有眼尖的士子一眼便发现了金榜上自己的名字,顿时兴奋地呼出了声。

      “哈哈,兄弟好巧,我也中了,不如一起喝杯酒庆祝一番。”

      “……”

      场中还有不惑之龄的考生,在看到自己终于榜上有名时喜极而泣,最后竟昏了过去,好在现场的官差早做足了准备,赶忙将其拖了出去,不然怕是前脚刚中举,后脚便要去见阎王爷了。

      有人欣喜若狂,自然也有人因落榜而嚎啕大哭,更多的人则是心灰意冷地回去准备下次科举。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考生都会亲自前来看榜,家底殷实的士子大多不愿与人推搡,都是派遣家中奴仆探看消息,而得了消息的奴仆自然不会在此久留,因此告示栏前便不似先前那般拥挤不堪了。

      又过了数个时辰,在人群将要疏散之际,谢知非方才姗姗来迟,他走近榜前一目十行地浏览,毫无波澜地略过了自己的名字,好似他来此并不为确认自己上榜与否。

      没多久便将榜上人名看了大概,转身正要离去,却见迎面走来个身着锦缎的中年男子,谢知非驻足原地,待其走进。

      来人先是打量了他一眼,而后问道:“可是堰州谢知非?”

      谢知非不卑不亢地答道:“正是在下,不知阁下有何指教?”

      “那你随我走一趟吧。”那人一听,面上便带了几分得色,“敝姓李,乃是晋王府的管家,我家殿下有请。”

      谢知非却是推拒道:“不巧,在下有要事在身,恐不便前行。”

      这话显然不在对方的意料中,李管家微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堂堂亲王的邀请竟然还有人拒绝?多少人上赶子求都求不着呢!往日里他被派去延请名流大儒之时,谁不是千好万好地应着?

      谢知非略带歉意地说道:“在下确实身有不便,殿下美意只能辜负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李管家心内编排了一番,想着回去定要好生与晋王说道一二,无奈之下也只得怏怏离去。

      谢知非借着拱手相送的时机,眼神不着痕迹地朝右前方一阴暗的夹巷中飘过,心内早有思量,朝着不同的道路行去。

      ——————————

      好不容易摆脱了秋闱,身体也恢复如初的季舒自然是坐不住的,来到沈浥尘的住处便要带她出府去。

      “前些日子说好了要带你出去逛逛的。”季舒一把夺过了她手里的书卷,“择日不如撞日,正好今日天气不错,我约了友人一同前去,也好让你们认识一番。”

      沈浥尘侧卧在躺椅上抬眼看她,好心说道:“前日才放榜,你确定要这个时候出去找不自在?”

      季舒自然明白这话的意思,建元帝前几年颁布荫庇法之时引起了民间极大不满,这次又特许她不试而第,明面上是念及她爹的功劳,实际不知给她招了多少仇恨呢。

      不论朝代如何更迭,科举都是寒门士子们上升的主流甚至是唯一通道,这条路给了多少人希望,便会有多少人对她怨恨在心,毕竟没人有胆量去怨恨一个帝王。

      只是白眼红眼她这些年不知看了多少,哪还会在意他人的风言风语?再说了她又不是没实力考上。

      “他们要说闲话就说好了,嘴长在他们身上,我又管不了。”季舒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我如今总不至于成了那过街老鼠吧?”

      沈浥尘闻言一笑,起身理了下衣衫,“你既不在意,那便走吧。”

      两人一同出了王府,行了不多久便见东盛街口一华服男子长身而立,显然是在等人,那人见着季舒二人,当即笑着上前道:“新婚燕尔,竟还能想起我来?”

      “瞎说什么呢?”季舒拿着折扇敲了下凌微的肩,见沈浥尘面色无异,方才说道,“你前些日子不是说平都新开了家酒楼?正好带我们去尝尝。”

      那日在东宫,沈浥尘是见过凌微的,因此也知晓他的身份,于是行礼道:“见过三殿下。”

      “不必多礼。”凌微虚扶了下,温和说道,“季舒向来和我以兄弟相称,直呼我名姓便可。”

      “这……”凌微不管怎么说都是皇子之尊,沈浥尘显然有些为难。

      季舒翻了个白眼,她爹和高祖皇帝可是结为了异姓兄弟的,按理来说她还算是凌微的长辈呢!虽说凌绝登基后也没把她爹当做长辈就是了。

      “没事,你且叫着便是。”季舒笑着安慰她道,“要真按照那些个虚礼来算,他还得喊你声义婶。”

      凌微有些无奈地看向季舒,“我便是真叫了,你却敢应下?”

      季舒不欲再浪费时间,拉着沈浥尘便走在了前头,“行了行了,赶紧跟上来带路,我可事先说好了,若是那酒楼的菜色不合我意,我可是要与你算账的。”

      “那一味楼我也未曾去过,还是絮如偶然与我说起的。”凌微快步跟了过去,一边解释道,“不过以其在平都的名头,想来也是不差的。”

      季舒点点头,几人一同前行,没多久便到了繁华的街市,看着往来不息的人流,她忍不住侧头问沈浥尘道:“你瞧瞧这些活生生的人,难道不比那枯燥的书卷要来得有趣许多?”

      “以往倒也会带着绯烟碧影出来走动,只是形形色色的人见了不少,也无甚可深交之人。”沈浥尘语气平淡地说道,“时日一久,便也失了外出的兴趣。”

      她还有一点没说的是,京中贵女时不时举行的各种赏花品茶的聚会,其实她年幼时也去过几次,只是每每多被她人排斥,因而便渐渐地养成了不喜出门的习惯。

      季舒长眉一挑,信誓旦旦地说道:“那是因为你没碰上我,你要是早遇上了我,人生得多多少乐子。”

      沈浥尘倒也并未否认,含笑道:“如你这般有意思的人确实少有。”

      “哦?没想到竟能从你口中听到夸我的话来。”季舒来了兴趣,当下喜滋滋地问她道,“你觉得我哪有意思了?”

      沈浥尘闻言侧头看向她,很是认真地答道:“我并不十分能看透你。”

      季舒先是一愣,而后失笑道:“我竟不知你对我如此感兴趣,难不成日日盯着我看来着?”

      沈浥尘没有理会她话语中的调笑,依旧回得认真,“我只是觉得你这人很特别。”

      “是吗?”季舒收了笑,微微敛眸,别有深意地问道,“那,你能看透几分呢?”

      沈浥尘正要答话,却见道边的一家客栈内突然飞出一个人来,准确的说是被扔了出来,还好巧不巧就要砸向她,只是还未待她退避,身旁的季舒便一手揽着她闪开了。

      两人一同朝刚才的方位看去,只见那跌落在地的是个书生模样的人,看着三十许,此刻正十分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一张脸涨得通红,对着那扔他出来的大汉愤愤道:“你这人怎可如此行径?真是好生无礼!”

      “老子管你有礼没礼的,交不起房钱还住什么客栈?!”那大汉一脸凶相,说着便将数十卷书随手仍在地上。

      那书生见了,顾不上与其争辩,连忙弯下腰身去捡那些书卷。

      季舒几人互相看了看,俱是走了过去帮其拾书,没多久便将那些散乱的书籍整齐地摞好了。

      书生对着他们便是拱手一揖,致谢道:“多谢几位。”

      凌微一手将其扶了起来,笑得温和,“看阁下不像是平都之人,可是前来秋闱的考生?缘何又会发生方才的事?”

      “正是,在下杜玉衡,乃是江州士子。”书生说着面上有些羞惭,理了理浆洗得发白的衣衫,“在下本想着直接来平都应试,也好见见世面,不曾想盘缠被贼人给窃了去,因而才被店家赶出。”

      季舒在一旁又仔细地打量了他几眼,一般地方士子会选择来平都参与秋闱的不外乎两种人,一种是想要提前打点关系攀附京中权贵,还有一种便是自恃才高之人。

      “原来如此。”凌微说着从钱袋中拿出了几枚银锭给他,“文人士子岂能为银钱难倒?还请兄台收下。”

      “这……”杜玉衡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接了过去,拱手对着凌微一揖到底,郑重其事地说道,“还请公子留下名姓,日后在下定当奉还。”

      凌微只是洒然一笑,并不放在心上,“相逢即是有缘,杜兄不必较真。”

      “无功不受禄,公子若是不愿留名,这银两在下是万万不能受的。”杜玉衡脸色一变,当即便将银两又塞了回来。

      凌微没料到他竟这般固执,一时有些为难。

      季舒本是在一旁瞧着,见了这幕上前一把将银子又推了过去,对他说道:“你不是想要报恩吗?这个简单,来年春闱你若是能登科及第,自然会再见到他。”

      杜玉衡惊疑不定地看了看凌微,随后又看向季舒,再次问道:“不知这位公子可否告知姓名?”

      “我的大名你想来是不会愿意知晓的。”季舒笑笑,拉着沈浥尘二人便走了,也不管身后的杜玉衡是何等想法。

      沈浥尘在她身边低声说道:“那人才华很是不俗。”

      “嗯?你也看见了?”季舒还以为只有自己趁着拾书的空挡,翻看了下里头的内容,没想到某人也是极不老实的。

      沈浥尘不看也知道她此时心中在想些什么,便是解释道:“我只是在你偷看人家的书时,凑巧瞥见了而已。”

      季舒轻哼了一声,暗道这女人就是喜欢装,当下也不管她,自顾自地看着街边小摊上的新鲜物事。

      沈浥尘就这样看着她脚不沾地地从这头蹿到那头,时不时拿起些小玩意把玩,偶尔还会和摊贩们有说有笑地聊几句。

      凌微见她一直盯着季舒看,以为她是有什么不满,便是出言解释了句:“季舒这人看着虽是玩世不恭了些,实则腹有锦绣。”

      沈浥尘收回了眼神,转而看向凌微,也不否认这话,只是问道:“殿下与她很是相熟?”

      “我与她相识较早,她幼时曾给我当过一段时间的伴读,也算是熟识几分,只是后来……”凌微说到这话头一止,接着笑道,“不管怎么说,微早便视她为手足至亲。”

      “殿下的话浥尘明白,这世上有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自然也有人状似顽石,实为璞玉。”沈浥尘眼角瞟了某人一眼,直言道,“所以殿下不必忧心我会对她有什么偏见。”

      凌微见自己心中所想已然被看透,顿时尴尬地不知该如何言语,好在此时季舒蹿了过来,见二人之间气氛有些古怪,便是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感觉怪怪的,莫不是在说我的坏话?”

      沈浥尘却是浅笑着应了下来,“嗯,方才我向殿下打听了你过往的糗事。”

      “就知道你这女人一肚子的坏心思,不过你这个想法定是要落空的。”季舒一脸看透她的表情说道,“我那点子糗事还真就只有你知道,休想再从我身上找乐子。”

      “不是说要去一味楼吗?我可是记得那家酒楼生意极好来着,若是晚了,咱们可就吃不成了。”

      沈浥尘很快岔开了话题,当下向前行去,只是没走几步掌中便被塞了个东西进来。

      垂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小巧精致的葫芦状陶笛,她看向身旁并肩而行的某人,不解地问道:“你这是何意?”

      “笨,当然是送你的。”季舒眉眼弯弯,,嘴角亦是衔着一抹坏笑,“你说说看,与你像不像?”

      像?人与物能有什么像的?

      沈浥尘复又看向掌中的陶笛,凝眉细思了好一会,仍是不解其意。

      季舒就在一旁这么瞧着,见她实在猜不出,唇角一勾凑到她耳边忍笑道:“都是闷葫芦,不吹不响的。”

      沈浥尘面上瞬间浮起了一层浅淡的红晕,惹得季舒捧腹大笑了起来,还因此引来不少路人的注意,她无奈地抬眸瞋了季舒一眼,目光朝四周一扫,旋即定在了一处小摊上。

      只见她走向那个小摊,不多时又折身回返,而后将一枚红色物事放入了季舒手中,莞尔笑道:“我这人最是不喜欠他人的情,你既送了我东西,我自然是要回礼的。”

      掌中物体轻飘飘的,那是一枚剪纸,季舒小心翼翼地将其打开,当即征愣在原地。

      一对憨态可掬的老虎躺在她的掌心,季舒嘴角抽了抽,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这是说她,纸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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