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梦师》柚之风

23、最终的抉择（完）

　　空荡的山洞里回荡着哒哒的脚步声，也不知走了多久，在这无尽的黑暗中，除了手表，没有任何参考物，时间仿佛被拉的无限长。
　　“我们在这休息一下吧。”爱德华将威尔放了下来。
　　“辛苦你了，背着我走了这么长时间，你还好吧！”
　　“还好，我经常锻炼，这点体力不在话下。”爱德华指了指一旁的木箱，“看！我准备的物资。”
　　爱德华将木箱打开，里面除了食物还有生活用品和急救包。
　　“真有你的，想得也太周到了吧！”
　　“哼，还有呢，看那里…”
　　只见旁边有一方池水，威尔走过去，发现池子冒着热气，用手划了划，“温的？”
　　“对，这是地下温泉！我们可以好好享受享受了！”
　　“太好了！”威尔面露喜色，二话不说，脱去衣服，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啊…好舒服…”威尔长舒一口气，被爱德华背着太长时间，加之洞内十分寒冷，关节早已僵硬，被这温泉一泡，不但感觉筋骨舒络，血气畅通，伤痛也好了很多。
　　爱德华拾了很多木头，点燃了篝火，洞内渐渐亮堂起来。
　　“这些木头是哪里的？”威尔问到
　　“也是我准备的。”
　　“你到底准备了多少东西？”
　　“你能想到的，我都准备了…”
　　“好吧…”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我们休息一晚，明天再出发。”
　　“我还以为已经天亮了！”
　　“人在黑暗中会感觉时间过得很慢…不过没关系，我们总会出去的。”
　　说罢，爱德华也起身来到温泉旁，脱去衣服，去到威尔身边。
　　威尔正靠着池岸闭目养神，有些猝不及防的睁开眼睛，说道：“池子那么宽，你为什么非要在这里？”
　　爱德华摘下眼镜，放到岸边，也疑惑的看着威尔：“有区别么？而且我去那边说话你听得见么？池子那么宽，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一连三问让威尔哑口无言，他刚想反驳，却欲言又止，转而静静的看着爱德华。
　　摘去眼镜的爱德华，脸颊更显轮廓，雾气凝结在他的发丝上，顺着脸颊和发梢滑落下来。威尔这才看清了他的眼眸，有着淡淡的紫色。据说几百万人里面才有一个人有这种眼睛。而透过这个眼神，威尔想起了另一件事，就是那张希伯来与沙琳的合照，希伯来的眼睛也是紫色的。
　　“怎么了，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爱德华见威尔一直盯着他。
　　威尔赶紧回避目光，“哦…没，没什么，我已经泡好了。”说完便爬上了岸，穿好了衣服，去到篝火旁。
　　不久爱德华也收拾好了，他去到箱子旁边，拿出一些急救药品，走到威尔身边，见威尔看着篝火发呆。
　　“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
　　“给我看看你的伤口吧。”
　　爱德华用酒精擦拭了威尔额头的伤口，然后涂上了药水，一阵刺痛袭来。
　　“嘶…”
　　“稍微忍耐一会…”
　　然后用纱布将伤口包扎起来，又用同样的方式处理好了腿部的伤。
　　“谢谢你…”
　　“没事，你就靠这休息下吧。”
　　爱德华找了块石板，洗了洗，放在篝火上，拿出准备好的食物，放在石板上加热，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不一会飘香四溢，威尔的肚子也跟着叫唤起来。
　　“好了！”
　　爱德华将煎好的食物放在盘子上，摆上刀和叉子，端到威尔面前，又看了看手表，说道：“威尔，圣诞快乐！”
　　“什么？”
　　“时间刚好过了十二点，今天是圣诞节，我应该是第一个送上祝福的人吧！”
　　威尔笑了，他拿起叉子，尝了一块牛排，只觉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
　　“怎么了？”爱德华问到。
　　“自从母亲去世后我就再也没过过圣诞节，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是一个人在办公室办案。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陪着，过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圣诞节，也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牛排…谢谢你，爱德华。”
　　爱德华笑道：“从刚才到现在你说了多少句谢谢了？恐怕要说谢谢的是我。谢谢你答应我成为你的助手，让我有了这么奇妙的经历…”
　　“嘿嘿…你也吃吧。”
　　“嗯…”
　　吃完东西，人似乎有精神多了。爱德华从箱子里拿了本书，也坐到了篝火旁。
　　“你还不休息么？”威尔问到。
　　“我习惯睡前看会书。”
　　“那是什么书？”
　　“这本书的名字叫午夜巴黎，描写的是一名小作者在巴黎漫步时，穿越到了20世纪，在那里遇见了各种名人，毕加索、海明威、达利、布努埃尔等，并与他们成为了朋友，畅聊人生……”
　　“听起来很有趣，恩…你很喜欢巴黎么？”
　　“的确。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画家梵高，我很喜欢他的那副画——《星月夜》，美丽而又疯狂。梵高在踏上巴黎那块土地起，便开始了他创作的巅峰。巴黎孕育了太多的艺术巨匠，所以我对巴黎充满着向往，我觉得那是一个浪漫，神秘，充满奇迹的地方。”
　　“其实我也挺喜欢那里的。”
　　“是吗…威尔，我不知道该不该讲，其实…这条隧道的尽头，就是法国边境。我打算带着你去巴黎避会难，当然我尊重你的想法，你也可以选择回去，如果你想念精神病院的话。”
　　“呃…我其实去哪无所谓，反正我现在也已经一无所有了。我只是很惊奇，这隧道的尽头竟是法国。”
　　“威尔，我觉得真相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了。希伯来到底是不是清白的，或者他究竟是谁。我们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交给天意。我们一起去巴黎，开始新的生活吧。”
　　“很重要，爱德华。希伯来一定要送去监狱。否则谁也不能保证他还会不会大开杀戒，也不能保证，下一次的受害者会不会是无辜的人！”
　　“他疯了吗？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如果不是为了洗白冤屈谁愿意双手沾满肮脏的血液？”
　　“你又不是希伯来？你怎么知道他会怎么想？”
　　“我是犯罪心理分析师，我当然知道他会怎么想！”
　　“算了，我不跟你辩解了。等风头过了，我就重回英国，我不会放弃对这个案子的调查的。”
　　“呵！傻瓜！”
　　爱德华放下书，悻悻地睡去，威尔也转过身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两人便又赶路了。不知走了多远，也对时间失去了感知，爱德华就这么背着威尔，走走停停，在无尽的黑暗里，犹如一颗亮着的星星，在闪闪发光。
　　“今天休息最后一晚，明天就可以到了。”爱德华说道，他又往篝火里添了些木头，火烧的更旺了。随后他靠着墙壁看起了书。
　　“终于可以出去了么？”威尔看着火苗思忖着。他闭上眼睛，侧着身子睡去，或许是有些兴奋，威尔失眠了，很久都没有睡着。他起身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臂，见爱德华已经睡着了，手边放着最近一直看的书。威尔一瘸一拐的走过去，将书拿了过来，反正自己也无睡意，干脆看会书吧，正好对这本书也有些兴趣。
　　封面是梵高的星月夜，上面写着午夜巴黎，翻开首页，作者寄语写到：“献给所有喜欢巴黎的人。”
　　“吉尔是一名默默无闻的作家…”威尔靠着墙壁，借着火光看阅起来…
　　终于有了些睡意，他合上书本，又看一眼封面，梵高的星月夜。半晌，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碎片，那是上次在希伯来家勘察时从墙上撕下来的，是某张海报的残余，威尔时常将这个碎片与他看到的画面比对，但从未找到原画。他仔细看了看碎片，又仔细看了看星月夜，将碎片移到星空的某个角落，吻合了！找到了，那里曾经张贴的就是这幅画！
　　一瞬间思绪如潮水般汹涌而来，脑子里闪过无数的画面…第一次去爱德华家里，他的职业、年龄，他和自己成为了搭档，希伯来的老家，克莱斯的仓库，他院子里种的蔷薇，门卫对他说过的话“我们是在保护你…”，他紫色的眼睛，他告诉自己小时候喜欢的画作……原来一开始就是一个圈套。自己最信任的人就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凶手！
　　威尔瞳孔放大，脊背阵阵阴凉，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几乎快要窒息。
　　他握紧拳头，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将书放在旁边，靠在墙上，脑海里千头万绪。
　　第二天，爱德华苏醒了。他起身看了看还在熟睡的威尔，“嘿！我们该赶路了。”
　　威尔睁开眼睛，双眼布满血丝，他回避着爱德华的眼神，漫不经心的说道：“嗯…我们走吧。”
　　“今天就能到了，我们终于自由了！”爱德华有些兴奋。
　　“是啊…”威尔漫不经心的说道。
　　“怎么了，你怎么精神很不好的样子？”
　　“呃…昨晚心情一直有些激动，所以没睡好…”
　　“呵呵，没事，等去了巴黎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来吧！”爱德华伸出手，威尔愣了一下。
　　“怎么了？”
　　“没事…”
　　爱德华将威尔背了起来，威尔内心抗拒又无奈。即使知道了眼前这个人是凶手，但在这黑漆漆的山洞里，他什么也做不了。
　　爱德华说道：“我们已经不知不觉走了三天了，人处在这样的环境中一定是会有一个信念在支撑着他，就像在海上长期航行的水手。我的信念就是，和你漫步在巴黎的街道上，在塞纳河畔看成群的白鸽，去卢浮宫欣赏古典的绘画和雕塑，再去巴黎圣母院里祷告…忘记过去，放弃那些荣誉和奖章，彻彻底底的做一个普通人。”
　　威尔内心五味杂陈，“爱德华，如果你知道我发现了你的真实身份，你还会这么想么？”
　　忽然洞穴深处出现了一线光亮。
　　“前面就是终点了！”爱德华高兴的说道，小步的向前奔去。
　　那束光线越来越近，也越来越亮，洞内也逐渐明朗起来。
　　忽然一阵强烈而又刺眼的阳光袭来，威尔本能的闭紧了眼睛，待他缓缓睁开双眼，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汹涌的潮水拍打着岩礁，阳光洒落在海岸上，脚下的沙滩在太阳的映射下闪闪发光，潮湿的海风阵阵袭来。
　　威尔一瘸一拐的走向前去，面朝着大海，大喊起来，仿佛在发泄内心积蓄已久的阴霾。待到他喊不动了，也直愣愣的站在那里。
　　过了好一会，爱德华走上前去，“威尔，我们走吧，管家已经在不远处等着我们了。”
　　威尔转过身来，红着眼睛，缓缓说道：“爱德华，原谅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巴黎。我已经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
　　爱德华表情瞬间凝滞，“我的身份？我不知道你想表达什么…”
　　“你不用再伪装了，希伯来…从一开始，你就是在故意接近我，成为我的助手，让我按照你所计划的一切去调查，然后替你翻案。所有的梦都是你设计的，那些追赶我的僵尸，还有让我潜意识对你产生信任的梦。我在牢里发疯，让他们不得不带我去医院，然后就发生了接下来的一切。他们说的没错，他们是在保护我，也只是派你来为我看病。只不过你利用了人性的弱点，我犯的最大错误就是不该从头到尾相信你！”
　　“呵呵…”，爱德华冷笑了几声，“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不怕我把你杀了？”
　　“你很快会发现的，就在我的梦里。我现在手无寸铁，也回不了英国了。我只想把我的内心想法都说出来。”
　　“你恨我吗？”
　　“我只恨我自己，这些都是我该承受的，一切起因都是十年前的那声枪响，我宁愿被打中的是我，也就没有了如今的命案。对不起…希伯来，我一直希望有一天能当面对你说这句话，如果你还心有怨恨，就杀掉我吧，但请求你不要再伤害其他人！”
　　“呵呵呵…”爱德华声音有些颤抖，“我不会杀掉你的，也不会再杀其他人。我已经放下了过去，放下了仇恨。只希望能和你一起去巴黎，过平凡人的生活。”
　　“恕我不能和你一起前往，我过不了自己这关，你是杀人犯，我是探长，我们注定是死敌，走不到一起。你现在有两个选择：放我走，但总有一天我会抓住你，送你进监狱;或者杀掉我。”
　　“呵呵…你觉得你能抓住我么？不过，猫捉老鼠的游戏，我还挺喜欢玩的。”爱德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威尔，“从右一直走，就有信号了，打电话给警察吧，让他们来救你…我也该走了，我们能拥抱道个别么？”
　　“当然…”
　　爱德华抱了抱威尔，“威尔，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们有缘再见！”
　　“再见，爱德华，我一定会抓住你的…”
　　爱德华笑了笑，转身离去。威尔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随后他也转身离开。沙滩上只留下两行相向而行的脚印，在金色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完）

---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疫情在家待着也是无聊，所以一口气更完了，谢谢大家的点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