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夜晚弯》三月的蚕豆花

50、五十：枝节

　　说到底，胡人哪里是什么善与的呢？

　　这日的事战辉之后也听说了，直接将嫌恶表现在了面上。彭良逸此时正与他一处，在四海茶馆的雅厢。末字卫退下后，彭良逸皱了皱眉看向战辉。
　　“应该是阿木贡做的。”
　　“他？”战辉也看向彭良逸。先前战辉说过，为了保证胡人安然入关，战玥暗中派了人保护。战辉有其它事，彭良逸便跑了一趟。
　　喝了一口茶，彭良逸放下茶碗：“特仁穆死的时候，阿木贡尚且年小，所以蒙扎接替了直马索其首领一位，至今，也过去了近十年。”彭良逸顿了顿：“且不说他本来有没有野心，现在，可是都说不准了。”
　　战辉点头，赞同的。
　　“而仁托是蒙扎最喜爱，最自豪的儿子，他的培养无疑也是成功的。仁托是直马索其最出色的勇士，身手非凡，待人接物为人处事宽和、大气，有情有义赏罚分明。”彭良逸看着战辉：“这就是臣一路下来了解的仁托的样子。他比阿木贡年长，对阿木贡礼让、爱护。有一次臣偶然听到了这兄弟两人的对话，仁托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阿木贡将来会成为直马索其首领的。”
　　“呵。”战辉听到这话不客气的笑了一声。
　　彭良逸并不意外他的反应，又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然阿木贡则不同了。他单纯的性子，从能被利用就能窥见一二。因此这次，应该是阿木贡做的。但。”
　　这个转折后的话就不需要明说了。
　　战辉使右手食指有规律的轻叩着桌案，默了少时后：“皇上一直都在‘关注’着驿舍，也已经派人查了，且看着吧。”战辉又眯了眯眼睛：“莲华自出家后就淡出了众人视线，这次，少不得又有本王的那位六皇兄从中作梗。”
　　语气冷而危险，彭良逸没说话。他虽确是与战辉、与战玥关系亲近，是为近臣。然皇家之事，也非是他能置喙的。正是这样端正的态度，才会，才能，走到现在，走的长远。
　　“王爷这次唤臣来，是为何事？”
　　“嗯。”战辉收起不爽的情绪，重新向彭良逸：“跟你打听个人，叫户小的，听说原在你府上做过事。”
　　问，彭良逸想了想。
　　和易候府上下现在除了他这个主子，下人拢共十几个。管家是原先彭家的老人了，也是一直照顾他的。平日最爱跟他唠叨他也不赶紧成个亲，自己一把老骨头了，也不知道还能给他管多久的家。下人有个什么做不好的，也都不怕自己这张老脸。
　　好像，确实有一次彭良逸听彭伯唠叨的时候，说有个下人被赶出去了。
　　彭良逸又锁眉想了想。
　　而看他这样子，战辉只能叹了口气。他这兄弟什么都好，年轻有为，仪表也不俗，却一心只为家国天下。克己律人兢兢业业，忠心耿耿死而后已。战辉又叹。
　　“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个人前几日被发现暴尸城外，被乱棍打死的。查的时候发现他家中有你府上的私物，从邻里那里也确定，在你府上做过事。只是，这人手脚不干净。不仅在你府上，他在旁处也是都做不长久。街坊都说，这次他大概就是被新东家发现了，才会被打死的。”
　　话说完，彭良逸去看边喝茶边说的战辉：“是偷了不该偷的？”
　　“八成。”战辉搁下茶碗：“我之所以在意，是因为他后来的新东家，是朱家。”战辉又叩了叩桌案：“而且，不管他偷没偷东西，偷了什么，京禁衙已经查实，他死之前，都又去过你府上。”

　　一件目前来看，并不怎么起眼的意外事件。
　　所以叶晚枫是暂时不知道，他倒是听说了另一件已经确定了的事。
　　顶级世家万家的当家，万老爷子去了。

　　“就上午刚刚。”光华宫的书房里，乐安边研墨边跟叶晚枫闲嗑牙：“过了一个晌午，这会估计满城都知道了。”
　　打从去年闹得尽人皆知的那时候起，万家的被关注度可以说一直居高不下。哪家里当家的男人有些想纳妾的，主母强势的，便常常会被讥讽，是不是想学那万家和孔家，老树开花。十分不光彩了。
　　那时候之后万老爷子不是病了吗，熬了这许久，终没熬过去。
　　“万家现在在忙着办丧事。”乐安又道，又神神秘秘跟叶晚枫道：“娘娘您可知道，孔家怎么样了吗？”
　　“怎么样了？”叶晚枫捧场的反问。
　　“听说。”乐安小声：“那个孔家的小姐又看上了旁人。”乐安摇头：“跟原先那唐大小姐一样，一点都不检点。”
　　叶晚枫笑着同样摇了摇头，没在意。本就是和小宫侍八卦……本来是的。直到了晚上，叶晚枫十分，大跌眼镜的，从元九那里听说：

　　“哈？孔家和，和胡人勾搭上了！？”
　　元九皱着眉：“还不确定。胡人那边行动虽不便，但也有自由。因此不仅监视的元字卫，也确实有人能证明，他们以做生意为由接触了西行商行。孔家便在商行中。胡人邀请几位商行主事夜饮的当夜，孔大川也参加了，带着那位孔小姐。之后，这位孔小姐便于驿舍，彻夜未归。”
　　叶晚枫有些不可思议。听元九话里的意思，孔大川还有他闺女，都是主动的。
　　孔家这是失心疯了？！

　　其实，倒不是。这次胡人议和为其一，求亲便为其二。没错，就是求亲。别管做的样子怎么大义凛然，背地后的目的是威胁还是什么其它不可告人的，胡人就是想求娶位尊贵的汉女回去。
　　就像，有的中原男人觉得异域的女人才够野够辣一样。
　　而且大平这边，除了九五之尊的元企帝，朝中一些或是识得胡人面目，或是家中真心疼女儿的，永远都有另一些利益当头什么都不管不顾的。
　　舍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女孩，挣一份好前程，还能换个舍家为国的好名声，稳赚不赔的买卖。
　　对有这样想法的，就生活在这个背景下的战玥最多不敢苟同，叶晚枫是真觉得恶心的要命。
　　前有一个已经疯了的张氏，她利用好了还能一辈子无忧无愁。这一回，且不说其它，在这个时候跟生离死别了有哪里不同。
　　眼下倒好，还有人上赶着。
　　何况，孔大川是有多看的起自己。一个在随大流下位于最底层的商人，暴发的还有点不明不白。还有那位已经家喻户晓的孔小姐，觉得自己天仙下凡的还是怎么着。
　　当初唐丹英都没她这么牛气。

　　叶晚枫膈应的不行！真还不如去关注关注自家二哥。而说起叶子杉，自从开始议亲，他可是春风得意。偶然有一次叶晚枫瞧见，正上职呢，却不知道神游哪儿去了，一副不太聪明的亚子一个劲的傻憨憨的笑。
　　像个二楞子……
　　咳！
　　于是好奇的叶晚枫悄悄溜出了宫，偷偷去瞧了准二嫂一眼。那天下午春日的阳光明媚温暖，和外家里一个表姐出门采买的薛轻安，甜甜的，像，一大朵棉花糖。
　　不怪叶晚枫这么形容，因为实在是，实在太可爱了。
　　虽然叶晚枫也总是被这么说，尤其战玥，哪怕说出来的时候不多，但他知道战玥有时就是那么想的。只是对多活了一辈子的叶晚枫，小时候也罢，成年之后他是真觉得自己跟可爱这个词，实在实在是，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战玥大约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阿……
　　而站在那里正轻快的说着什么的薛轻安却真的不同。打眼望去最明显的自然是模样，无可挑剔，花身双儿的共同点了。然后刚成年，又先天不足的缘故，肤色十分白皙，个子也不高，甚至都比叶晚枫还要矮些，却朝气满满活力满满。由内至外，都能看出是一个积极生活向上的孩子。不过总归是框在极好的家教中，活泼却不会出格，有礼又不会刻板。就这样一个软乎乎甜乎乎的少年郎，今日里又穿了件霜白色印宝相花纹的圆领袍子，棉花糖本糖了。
　　于是，自格外吸引眼球。
　　之前说过，薛轻安一直养在深阁鲜少有人知晓。直到近来议亲。不过薛家终归是世家，平民百姓至多听说，见是不能见的。更别说，远道而来的胡人了。

　　“这就是大平的花身双儿？”
　　一个粗犷的男声响起，打断叶晚枫的注视，也让近处的百姓不由循声。跟在叶晚枫身边的元九同时低声提醒：
　　“是阿木贡。”
　　叶晚枫皱了下眉，细看向那个男声的主人。是个也就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迥异于中原人更显深邃的五官，赤铜色的皮肤，还有高大的身躯和豪放的打扮。并不丑，完全能看的过眼。
　　而且叶晚枫也了解过，阿木贡是个没什么心机的。作为前首领唯一的儿子，他一直是被善待、优待的。叔叔和几位堂兄弟对他更是。
　　因此刚刚对薛轻安问出的话，单纯就是好奇的。毕竟在大平，花身双儿占的比例少之又少。又有对双儿天生不喜的。越到边境，越是罕见。甚至可能一生都只是听说，再更别说是胡人。
　　“你长得真好看。”阿木贡又道，一口官话流利顺畅。
　　薛轻安微微颔首表示感谢夸赞。哪怕对面的胡人态度不错，他也是警惕的。即使长在象牙塔里，薛轻安，对，也不像是眼前的阿木贡。
　　轻轻拽了下表姐的衣袖，薛轻安二人带下人之后便匆匆走了。
　　阿木贡一直望着没动，他身后跟着的两个胡人中，其中一个倒是上前了一步。“在大平王朝，花身双儿像女人一样，是能嫁人的。”
　　“哦？”
　　“刚才那个，是薛家的大少爷，是大平公主的孙子。”
　　最后的话是用胡语，就站在不远的叶晚枫听的足够清楚，明白。放下撩着帷帽的纱的手，他不由的皱了皱眉。
　　经过元字卫暗中取证，打扰十五公主清修的，正是阿木贡。他倒也真的只是想求娶个尊贵的汉女。但至于他是从哪里听说，到底又是听谁说，大平皇帝有个已经出家了的皇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