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夜晚弯》三月的蚕豆花

52、五十二：迎灵

　　第二日早朝后，战玥把战辉留下一起去了御书房。而这个时候，战玥也，并不怎么意外的得知，昨天夜里的刺杀不仅针对了皇宫，还有翼王府甚至，乐王府。
　　叶晚枫也在之后听到了宫人悄悄议论。不过且不说战辉，战玖有他护着，自都是安然。放了心，叶晚枫便也没闲着。把后宫诸事的各项册子看完，没什么问题便发回到各主事手里。
　　之后叶晚枫开始忖量。
　　昨晚的夜袭有一点他和战玥默契的没有开口。那伙人是如何肯定当时当今就是宿在了光华宫，又那么精确无误的，直指黄龙。上一次是御林军的叛乱，这次，可是乌合之众。
　　叶晚枫不禁叹了声。
　　曾经的担心如今看来大约还是应验了，不过这次，可是没有任何能转圜的余地了。叶晚枫唤来元九，主仆一番商榷交代。
　　然后叶晚枫便没再多上心。去了书房准备这新一日的抄书之计，一个末字卫的出现却突然打乱了他的计划。

　　“你说什么？”叶晚枫没反应过来，无意识的又问了一遍。
　　“回皇后。”末字卫语调平直，明明没有任何感情起伏却依然好似，带着一丝叹息：“卫公子让属下告知，林知林公子，刚刚去了。”
　　“……”叶晚枫仍旧有点慢半拍，只不由喃喃出声：“刚刚……”
　　上次，上次不是说，还能有半年吗？这才几个月？
　　“究竟，中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叶晚枫终于回过神来的。
　　末字卫之后的回答也证实了他的猜测：“这次胡人进京谈和，除部分政员跟随，亦有行商。后者中，有一人曾是周中大将军早年旧识。他带的几个奴隶，有一个，是当年两军交战时被胡人俘获的俘虏。”
　　虽然当年后来胡人大败，俘虏也被要求互换释放。但尽善尽美的，却也是做的远远不如说的。
　　这次的这个奴隶也是听说胡人要入关，求了那胡商好久。商人也是个心善的，也因为和周中大将军交好。也因为，这个奴隶十分忠心，不是没有机会回去大平王朝的前提下，仍然留在草原大漠，只为寻找他的战友他的队长，整整，十年。
　　十年后终于再一次踏上故土，他也不是一个人。他还带回了满满一包袱哪怕被风沙锈蚀，已经残破的盔甲。
　　其实那天浩州城北门那边，好多百姓都看到了，一个胡人打扮，胡子拉碴状若疯癫的男人，抱着一个破旧的皮子包着的大包，号啕大哭声泪俱下的嘶声大喊着：
　　“我带你们回家了！”
　　那样的情形，寻常百姓自是一时不明白状况。可是，北城门，望景门，念归，一个痴人痴痴盼了等了十年的念归。

　　叶晚枫干涩的眨了下眼，开口想要再说些什么，但喉咙却被梗住了。只得张了张嘴后又闭上，喉结滚动，半晌：“备撵。”
　　就候在一旁的乐顺上前一步，轻声的问：“娘娘，去哪儿？”
　　“镇国大将军府。”

　　此时的镇国大将军府，不，在此之前已经有段时间了的镇国大将军府，气氛一直都是低沉，可以说，是悲伤的。其实自赫家随先帝南征北战，这种气氛对这座原本热闹的府第已是不陌生，甚至，是要它必须习惯的。
　　然而好不容易挨过了那段日子，在它终于能平静，能哪怕只是去怀念原本热闹的时候……
　　叶晚枫没有提前传旨，不过大将军府的侍卫也都认得他。看到他从撵车下来时俱都惊了一下，马上也就上前行礼的行礼，去通传的去通传。
　　而赫太师也刚好向外走，也看到了叶晚枫。于是舅甥俩就站在了大门里，赫太师先向叶晚枫问了一声：“你也听说了？”
　　看着赫雄完叹着气说，叶晚枫点头：“所以，是表哥……”
　　“嗯。当年他出征前，曾在胸甲里头刻了个‘筠’字。”
　　那是林知的字，沐筠。
　　叶晚枫没再说话。
　　赫雄完也没。直到片刻，他才又叹道：“和林家的亲事，是我们也都看着定下的。现下，你三外祖不在了，你外祖父的意思，就由他当见证，让两个孩子在下头，也能名正言顺的。”
　　说到最后，沙场之上见惯了生死的赫太师也难掩哽咽。叶晚枫低头，看见了舅舅攥在手里，却又显得格外小心翼翼的婚书。
　　“正好，安年小子的葬礼，也没好好办过。这样再给他们补个婚仪，让他俩能风光大婚，过了停灵，就让他们一块，葬在赫家祖坟。”
　　生不能同衾，死能同穴。
　　这大约，也是另一种圆满了……

　　丧事期间，关于赫、林两府两个年轻人的故事也在浩州城传开。虽然可惜可怜可叹，但也算得有情人终成眷属。出殡那日，还有不少百姓从镇国大将军府一路相送至城外。
　　赫家那个少年将军，最终可是为了保护他们，为了保护大平。
　　而真实往事，就让它至此，永远埋没吧。
　　叶晚枫在心中喟叹，看着窗外连灰白的天都似是哀伤的。他旁边，同样在看着的战玥这时揽住他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朕已经对那名士兵带回的众将士追加封赏，有亲眷者，也已做好了抚恤。至于他自己，他的家并不在浩州，家中也已无人。老八和胡商协商后还了他自由，他说，他还是回镇西军。”
　　人各有志，有人精忠报国，死而后已。也有人，蝇营狗苟无利不早起。

　　对的，又说到了胡人。这次谈和期间有一家子可是出尽了风头。听说阿木贡还挺喜欢那个“天仙下凡”的孔小姐。虽然和亲没和成，他也愿意带她回草原。正室当不成，侧室完全可以。
　　但既然和亲没和成，孔小姐自是不愿意了。阿木贡却无所谓。现在胡人功成身退回去了，孔家只能自认倒霉。
　　现在这位孔小姐高不成低不就，名声还不大好。也怕女儿再整什么幺蛾子的陶氏，就是孔大川的那个外室，她亲娘，便想着快些找个人家干脆把人嫁了。不仅托了孔大川的关系，还有她那老相好朱达才。
　　然后朱达才给说了朱家家主朱砚。
　　……
　　这人是好相与的！？能编排的？！之前就说过朱砚在江湖上的事迹，他本身，又是黑白两道上都混得开的。就抛开这些，他追随的是那个深井冰谢生白……
　　咦？孔家好像是借了谢家势才发迹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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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管怎样吧，同类的同行最大可能也是同类。朱砚最后不仅砍了朱达才的一双手，还把人毒哑了。而孔小姐则被灌了药押在了红情馆，开了天价让孔家来赎。赎不回去就自己赎自己。
　　于是，是一锅粥了。

　　本来战辉就心情不好，这又让孔家闹得，脑壳嗡嗡的！在王府的练武场发泄了一通，大总管于大海，这时亲自领着卫瑕瑜过来。
　　“王爷。”于公公提醒声。
　　卫瑕瑜接过一旁侍卫手里的汗巾，递给走上前的战辉。
　　“你怎么来了？”战辉接了擦了把汗，看卫瑕瑜一路过来风吹乱了衣摆，自然而然弯身替他掸了掸。
　　于公公揣手笑眯眯的在一旁看。
　　卫瑕瑜脸红了一下，回答道：“这月的连环画，纪大哥想暂停下。”
　　话落，战辉点头，理解的：“贤彦是这些年，林知最好的朋友了。”
　　看着战辉神色、语气不可避免的哀戚与感叹，卫瑕瑜不语，只默默陪在他身边。
　　战辉也很快调整好，再次点头：“待会我让弘文书社发个公示。对了。”战辉把汗巾还回到侍卫手里，让他和于公公都退下。“你过来的时候，有听到什么孔家的新动向吗？”
　　“别提了。”卫瑕瑜不雅的翻个白眼，看战辉示意自己跟他一块离开练武场。
　　之后到了书房，有下人同时端茶进来。战辉让人放下就行，自己动手给卫瑕瑜倒了一盏。
　　卫瑕瑜坐下后端起茶碗呷了一口，继续刚才的话题：“孔家可不止那孔小姐一个孩子呢。而且陶氏就只是个外室，只能哑巴吃黄连。”
　　战辉也坐下，又倒了盏茶喝了：“那敢情好，我和皇兄正好想着废物再利用。说不定，还能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发现。”
　　这话？卫瑕瑜看向战辉，表示疑问。
　　“也没什么你不能知道的。”战辉耐心给他解释：“孔家是暴发起家，你也应该听说过了。而其实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当初的飞来横财，是有人有意，借他们来做掩护。”
　　“谁？”
　　“谢家。不是之前败落的那个，应该可以说，是他们的主支吧。”
　　听战辉这么说，卫瑕瑜忽然就不禁想到了：“长影州谢家。”
　　“你也听说过？”战辉回看向卫瑕瑜。
　　捧着茶碗的卫瑕瑜摇头又点头：“我是听祖父说起过，况且在大平近些年里，提到这个姓氏，十分有名的，第一时间会被想到的，便也就是当年，崇纯皇后的本家了。”卫瑕瑜道：“而且，崇纯皇后的父亲谢含蕴，更曾是一代大儒，他做的周山行，现今还是不少书院的科本。”
　　“不错。”
　　“加之谢家涉及盐科，哪怕我不曾亲眼见，只听祖父的只字片语，也是能想见当初的这个大家族，是怎样的名利双收，令人望尘莫及。”
　　战辉再次点头。
　　“只是谢家在迁回祖地后，却像是突然的，就长河直下衰败了。”卫瑕瑜再次看向战辉，看着他也再次回看过来，却没再言语，卫瑕瑜是十分聪悟的，结合战辉的提醒深思一下其中的曲折，他就差不多，隐隐约约。眨了眨眼，卫瑕瑜看着战辉。他不再细说，他也就不再问：“那孔家，王爷还有皇上，是准备……？”
　　问，战辉这次答了：“寻个由头，看看，能从孔大川嘴里撬出什么。”

　　孔家对谢生白，更加是个无名小卒。他既放任朱砚那么不择手段了，不管是借机敲打还是打算就此弃了，都可以做的顺水推舟。反正，孔家已在浩州城出名挂号，再惹出点什么也不足为奇。
　　不要小看了这些鼠辈，就像战辉说的，说不定呢。